更木愣愣地看着殷听涛,枯唇微张,脸上露出浓浓的错愕之色。认真的话语在他的心中一遍又一遍回响。每一遍的响起,都在他的心中掀起万丈波涛。这短短的一句话,一字一顿,字字如重锤般敲打在他的胸膛之上,惊得他喘不过气来。
修行一道传承万年,涌现无数惊采绝艳的天才和强者。大能者的传说也是不胜枚举。
然而在这万年漫长的历史之中,五年之内破抱元,入聚星的例子却只得寥寥两例!
而完成这如此壮举的两人最后更是都站在了他们时代的最巅峰!他们的名字纵使经历了岁月长河的冲刷,如今也是如雷贯耳!家喻户晓!
元武大帝秦傲,古往今来的修行最强者,一刀之下,横断山脉变为两断,一月之内连破西楚七城,一手完成了统一大陆的壮举!
剑阁如今阁主唐一,少年时困于洗髓二十载,一朝顿悟,直入聚星!在大武四分五裂的五国混战之中,一人一剑破甲三千余。硬生生让殷国在这百战之地之中屹立百年而不倒。当今世上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
而现今,听涛居然将这个少年与这两人比肩?老人视线移到远方的吴忌身上,细细端详。却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少年有着如此不同寻常的天赋。
他咬了咬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不再犹豫:“臭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老夫?我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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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殷国大都皇城中的一间大厅里,红绿蓝三颗不同颜色的晶石呈三角形摆在大厅正中的长桌之上,它们分别向着空中射出明亮的光芒,光线在空中汇聚到一点,一道圆形的光幕凭空而成,光幕之上,色彩变幻,跳跃闪烁。
而就在晶石的一侧,一只通体碧玉如同青蛙般的生物趴在一旁,随着它的腹部忽胀忽缩,奇特的声音徐徐响起。
嗖嗖嗖!先是无尽羽箭的破空之声,紧接着是侍卫们“敌袭!立盾!”的高声呐喊,还伴随着箭矢射入木盾的沉闷响声和侍卫们中箭的闷哼声。
同时,在那圆形的光幕之上,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黑甲的骑士与玄甲府兵纠缠在一起,互相厮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光幕之上画面不断变换,更木和吕元的精妙神通,三颗如同死神镰刀般的火雷弹,以及殷听涛仗剑守护在更木身前的单薄身影一一浮现。
也不知播放了多长时间,终于光幕定格在了一个血腥的画面之上。
黑袍老者吕元错愕地瞪大着眼珠,一根羽箭没入他的胸膛,带起几道凄厉的血花。而他不甘的嘶吼声,仿佛还久久在房间之中回荡。
没有一个窗户的房间,光线级暗。深黄色的墙体配合着精妙的盘龙细纹所刻意营造出的庄严肃穆在这暗淡之中,变为了如同冬日般的寒冷刺骨。
数百名权势滔天的殷国官员静静地弯腰躬身站成两排。定格地光幕上幽幽的光线映在他们的脸上,仿佛照映着一群行尸走肉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亮起,方形房间角落上的一盏红蜡被侍女轻轻点亮。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直到整个房间都恢复了明亮。
在这骤然明亮的房间之中,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终于打破了这折磨人的沉寂。
“朕需要一个解释!”语气很平静,不带一丝悲喜,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平静之下即将爆发的熊熊怒火。
沉寂还在继续,尽管这声音才刚刚落下不过几秒钟,可是对于在场的所有殷国官员来说,这短短的数秒,就如同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终于,一脸苍白的工部侍郎陈荣向身旁迈出一步,这一步是如此的艰难,就好像他的身旁就是万丈深渊一般。
陈荣低着头站在那儿,臃肿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他的身体仿佛在这一霎那失去了所有的鲜血和活力,连简单的站起也需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带着最后的一丝希冀,他努力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他的右手旁。他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林浩便站在那儿。
然而,视线中的画面狠狠击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画面之中,这位领导着整个殷国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的实权人物,在他迈出步子的时候,居然连头也没敢抬起来。
他低头躬身站在队列之中,脸色比陈荣更要难看不少。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不断跳动的眼角更是将他心中的不安暴露的淋漓尽致。
陈荣心中终于绝望,只听“彭”的一声,他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地,头如捣蒜般磕个不停。带着哭腔开口:“皇上,是罪臣监管不周,致使火雷弹流落到了奸人手上,这一切都是罪臣的错!求皇上责罚!”
然而那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却毫不理会眼前已经将额头磕出鲜血的可怜虫,一如既往的平静响起。
“只有他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厅中两列官员,都把目光直直地投向身前一人的背部,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去看陈荣,也没有一个人敢回应那个苍老威严的声音。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今天是动了真火。
其实三颗火雷弹的丢失,倒也不算是个致命的失职。虽然价格惊人,每隔几年殷国的黑市之上,总归会出现那么一颗两颗流落而出的火雷弹。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炼制工序的复杂,火雷弹的炼制成功率一直不高。火雷弹的产量在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工匠的技艺。按照惯例,每十份材料可以炼制出一颗成品火雷弹,便算的上是合格。
而工匠的技艺总是有高有低,状态也有好有坏。不能准确的估计。工部便要求天机阁每年上交三十颗火雷弹。至于可能多出的一颗两颗,便心照不宣的忽略了它们的存在,成为了工部雨露均沾的额外收入。
可是,谁叫这三颗火雷弹居然出现在了这场针对大皇子的截杀之中?当今皇帝年过六旬,也只有如今的两个血脉,自然是把这两个血脉视若珍宝。可今天他的大殿下却差点被三颗火雷弹炸为灰烬,这让他怎能不怒?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浮尸千里。今天的大都注定将会血流成河。
仿佛没有尽头的沉寂终于被一串剧烈的咳嗽声打破,烛光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坐在龙椅之上的老皇帝的脸,一半被烛光照亮,另一半则仍然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是一个长相平凡的老人,干枯的嘴唇,斑白的头发,因为老去而深陷的眼窝,一切都和平常的农家老翁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在场的所有官员都知道。这个平凡的老人有多么的恐怖。冷酷,无情,暴力,血腥.......这些词就是其他四国人提到他时,出现在脑子里的第一个印象。
十七年前,殷国的先帝病入膏肓,硬撑着一口气召所有皇子入宫,要宣布这庞大帝国的最后归属。就在入宫必经的朱雀街上,当时继位可能性最小的老皇帝,亲手屠戮了他的所有兄弟,就这样踏着他两位兄长的尸骸登上了殷国皇帝的宝座。
老皇帝从龙椅上站起,缓缓向着满头鲜血的陈荣走去。他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响亮而又清晰。
他低头看着磕头如捣蒜的陈荣,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无比柔和:
“都是你的错?可有人指使你?说出来,朕可饶你不死。”
陈荣听了,身体颤抖地更加剧烈。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他在这掌握着庞大帝国的老人面前,就如同一只蚂蚁一般脆弱。
他强忍着因为恐惧而几乎崩溃的精神,梗咽着回应:“都是罪臣一个人的疏忽,和其他人无关!”
旁边的队列之中,工部尚书林浩听到这一句话,不为人知的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既然这样”出乎意料的,老人淡淡一笑,“诛九族吧!”
声音风轻云淡,仿佛宣布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与此同时,大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两名金甲侍卫大步走进大厅,一左一右,将已经瘫软成一团的陈荣架在中间,像是拖着一条狗一般拖出了大厅,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在在场的官员心中发麻,感觉唇亡齿寒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如死神的吟唱,再次响起。
“这些玄甲府兵是哪个战区的?”老人的手指向光幕,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大厅。
话音未落,一名魁梧的大汉弹身而出,面如死灰。他颤抖着跪在地上,断断续续道:“是微臣负责的西戎战区!只是微臣也不知道......”
“不用再说了,安心地去吧!”话还未说完,老人便打断了他的话。平静地宣告了他的死亡。
片刻之后,大厅的大门再次打开,转瞬间又再次关上。就像一头吞噬一切的巨口,将这个魁梧的大汉吞噬殆尽。
老人又再一次的环顾整个大厅,眉眼中露出一丝疲惫之色。沉默了一会儿,他望向身旁一直躬身在侧的贴身太监,摆了摆手。
太监见了手势,急忙向前几步,站直了身子,尖锐的嗓音响起:“各位大人,散了吧!皇上今儿乏了!”
“遵旨!”如雷般的领旨声和纷乱的脚步声中,剩余的官员如蒙大赦,慌不迭的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