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远水解不了近渴。
还在苦苦坚持的人们是理解这一点的。
就算再手舞足蹈，来援的军队再多，终归离这一处死地相隔近百米。
想通这一点的张豪，脸上的兴奋冰消雪融。
还是活不下来，他们就要死在黎明的前夜了。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
最后时分，不知是遗憾，懊恼，亦或是悔恨涌上陈和的心头。
没有防备到恐高的老徐真的会脱手，就像上次没有考虑到一旦怪物暴动，丧尸直接到阳台而不是聚集到门口一样。
——上次死的是他们，这一次就轮到我们了吗？
——不吸取教训的人，应该如此啊
尽管脑中那铁一般的信条仍然在不断的向陈和输送着不能死的信念，但理性已经作了死亡宣判……
视角转移到此刻盘踞在实验楼上空的大型运输直升机上。
“喂，银狐三号，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耳麦里的声音愈发急迫，伴随着无尽的嘶吼与扫射。
“再重复一遍，银狐三号，收到请回答，尸群正在不断接近直升机，请你部迅速撤回降落点！”
血迹斑驳的7楼，一个巨大的身影随意地撵过，将银狐三号的脑袋连同便携式耳麦一同压爆，红白之物在地上喷洒着。
“………”
“喂喂？”
随着一声尖细的爆鸣，接线员的耳麦中再没传来任何声音。
“银狐二号失联，银狐三号失联！”
“任务失败，准备撤离。”
丧尸越堆越多，直升机的声音吸引了几乎整条国海路上的丧尸，它们疯狂的向上堆叠着，将同伴的身躯作为台阶，在已经被压的出现皲裂的外墙玻璃上不断攀升。
“西南侧失守！”
全自动机枪不断地向下倾泻着弹雨，燃烧弹不要钱似的朝尸海投放，整片大楼被火焰点燃，在黑夜中如同一根巨大的火炬。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实验楼所毗邻的国海路正处于魔都最大的商圈之中，每天的人流量数以十万计，造就了眼前如膏般稠，似海样深的潮涌。
作为武装运输机中的现役直-21配备了当今世界上最为顶尖的火力，但在这压倒性的数量和无论怎么击倒都会再度爬起的韧性面前
——不过杯水车薪
它们不断的从楼层上跌落下去，又不断借着同伴和钢架爬上来。
“银狐小队全员撤离！地面人员迅速离开驻守点！”
实验楼天台上，零星几个黑色军装们训练一素的向中心的大型直升机靠拢，疯狂的怪物们已经从外墙涌上了实验大楼。火舌不断地从步枪中冒出，在尸群上激起片片血花。
螺旋桨翼高速旋转起来，机上的机枪也早已顾不上会不会吸引丧尸，掩护着队伍撤退。
突然，古怪的震感传导至整个实验楼顶。
和尸潮所带来的震动完全不同，地面，在开裂！
“快，快，快，有高阶段在这里！快撤离！”
那是即使带着防毒面罩都能看懂的恐惧，机上的军士向下怒吼着伸出手臂，焦急的情绪贯穿了铺天盖地的尸海。
但这怒吼声旋即戛然而止，一张深渊般巨口从地下探出，厚厚的鳞齿在呼吸间便将整个直升机压碎。
“轰！”
弹药库瞬间被引爆，破片，烈火，如同几百个烟花同时盛放的大爆炸，将黑夜变为白昼，剧烈的冲击波将原本围堵的爬楼尸潮统统向外震飞。
那个巨口的主人也被这威力所震撼，发出了雷鸣般的悲号，漆黑的液体和肉质同直升机的碎片一道高速向外射出，整个实验大楼上方被爆炸击穿，天空中下起了黑色的“雨”......
......
“尸潮，尸潮在散去！”
众人的力量终于发挥了作用，门被重新推到了门框里。
张豪再度的兴奋起来，那股洪流般的压力几乎是顷刻间消失了。涌动的黑水一股脑向六楼奔涌，留下几乎被冲碎的502室和围在门。
“小声点，别又引来了。”劫后余生的郑图图恨不得用手里的军刺给张豪的脑袋开个瓢。
张豪悻悻然捂住嘴，远离了已经严重变形，甚至被挤入了血液的铁门。
“应该是爆炸声把它们引走了，嘛，虽然还留下了几个残余就是了。”
一脸阴郁的李纯此时也松了一口气，用唯一还算干净地左袖嚓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呼......呼......不管怎么说，活下来了......”
杨浩一看就属于那种平时不怎么锻炼的虚胖，满头大汗的他此刻已经虚脱地坐在地上喘气了。
陈和看着那道仍然在不断震颤的门，神情复杂。
一只手习惯性的揽住他的肩，重重拍了两下，不用猜，这肯定是唐易进，
“杨浩说的对，不管怎么样，我们活下来了。”
不久前缓过神的徐思也长吐了一口气——万幸，没铸成大错。
喘息，呼出的白气在室内缭绕，如同过山车般的体验，让宿舍的众人脑中的多巴胺疯狂分泌，从绝望到狂喜，前后只花了几十秒。
后怕，喜悦在不断交集。
“来，兄弟们都来点。”
是之前一直存着没喝的运动饮料，唐易进从运来的背包里翻出剩下的七罐摆在地上。
众人盘腿坐地，当然也没人此刻还计较会不会弄脏衣服。气泡与香精刺激着感官，冰凉入喉的水液在胸腔绽放，咖啡因在血管中开始作用，可谓是幸存后最好的奖赏了。
“胶带放在哪个包里了？”
陈和闲不下来，只喝了一口又起了身。
“左手边第二个包……哈……”
徐思说完，又给自己灌下了一大口，压制下这一天的糟糕。
“那救援，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就错过了？”
杨浩将瓶子放在地上，语气上渐渐平缓，只是眼睑低垂，失望和遗憾溢出言语。
“对啊……现在丧尸肯定都在往顶楼跑，肯定去不得了，那我爸那架直升机不白给了啊……”
张豪情绪激动了起来，嗓门又不自觉放高些。
瞬间五个人都盯着他。
“要死啊！”
一声低喝，自扇几巴掌，张豪被禁言一分钟。
“其实，仔细想想，直升机营救有爆炸，有开火声，本身就很不正常了，”
徐思摇了摇空罐，放在腿边。
“本来选择夜晚营救，就不会特别希望引起注意。只是直升机本身的噪音，吸引不来太多丧尸的。”
“而我不仅听到了机枪声，最后那声爆炸到我们这里甚至都能压过外面尸潮的声音。”
杨浩托着他圆圆的脑袋沉思了片刻，
“他们遇到麻烦了吧。”
“对，而且应该是大麻烦，最后那声爆炸太突兀了，也许动用导弹了？”
陈和沉默着用胶带把门上几个已经变形关不紧的地方封起来，血水粘连到蓝色的登山手套上，如细涓般滴流着。
门肯定是关不上了，已经彻底报废的锁钮记录着刚才的惨状。要保证隔音和隔味，只能用胶带里三层外三层的裹。
“这意思是说，实验楼那里有像你们那儿一样的东西？”
“确切的说，比我们那里的估计还要恐怖，军方不可能是第一天搞营救了，普通的丧尸或许无法清剿但绝不至于没有应对经验。”
卷完最后一个缝隙，陈和转身插了句话。
“实验楼在西校区，和我们隔着报告厅，外务中心，国海路商业街，直线距离估计有两百多米，还有那么大的声音。不是我们楼里那怪物能吃的消的。”
“我们楼里那只‘章鱼’，可能连宿舍楼都不一定能出。”
“章鱼？”
张豪把笔记本打开来，稍微加载了一下，便将图片呈现在杨浩和李纯面前。
“原来如此，那些背上的触手变大了，真的就像章鱼一样.....虽然只有五只就是了。”
“这个东西，出现的概率，很高？”
李纯揭开盖子一饮而尽，用随身的纸巾擦了擦嘴角，倒是提了个不那么迫切的问题。
“这个问题问的太早了。”徐思不是很耐烦，“西校区目前也就已知一个，样本太少了。虽然你们这栋楼应该是没有的，但现在也没法确定其他宿舍楼的情况。时间不断推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怪物，这是末日，一切说不准。”
李纯有一些不爽于徐思的语气，但，徐思说的是实话。
无论再像电影里的丧尸末日，这里终归不是，任何用刻板的观念去硬套丧尸的特性的行为，最终都会在惊讶和痛悔中走向灭亡。
这是末日，没有绝对的安全。
联想至此，众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大家都没吃晚饭吧，我来煮几碗面。”
最终唐易进神色尴尬的打破了沉默，他
——饿了
他天生饭量就大，刚刚还干了一堆体力活，就差肚子没罢工了。
天大的事，人总归要恰饭的嘛。当电热锅里的水咕噜咕噜打着转，汤汁逐渐变得金黄诱人时，可能什么都能被抛到脑后吧。
就连一副苦大仇深的李纯，都默默端着面坐在角落里，大快朵颐。
“兄弟你慢点吃，别呛到了。”
张豪笑着拍了拍对着自己身上肥肉一顿乱锤的杨浩，
“不是兄弟，一个星期了，我终于吃上熟食了，这真是.....这真是.....”
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杨浩终于是艰难地咽下了那口面食，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至于会不会激动的把汤喝下去？
废话，那可是战略资源！浪费是可耻的！
“对了和哥，安定之后，我们什么时候再打一回地鼠啊......玛德，你个胡图图，笑屁啊。”
张豪差点没气的把汤水往那大块头脸上泼——有什么问题你就说，一天到晚就知道鬼笑。而且这混蛋宿舍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这样，全特么谜语人。
“唉。”
日常叹气之后，陈和用看待阿甘的眼光望向张豪。
“应急门没关，你去引丧尸，六楼的丧尸还全扎着堆，是你打地鼠呢？还是地鼠围殴你呢？”
“额.....好像有点道理。”
“恭喜玩家耗子完成成就，我杀我自己。”
郑图图拍手叫好，笑的更猖狂了。
“说回正题，虽然耗子这问题很蠢，但方向是对的，”
擦了擦眼镜上的热气和汤汁，徐思端坐发问。
“未来怎么走，和子有思路了吗？”
“......”
“让和子再想想吧，办法总会有的。”唐易进笑着又给徐思舀了一勺面。“我们的食物还够撑几天。”
“但也就够几天了不是吗？下一波救援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他能有什么计划。”
李纯小心翼翼的将汤汁一饮而尽，却蛮不在乎周围的怒意。
陈和沉默着，并没有理会挑衅。
——错过了这次救援，那么，在以月为跨度的时间里基本上只能靠自救了
——要在末日里中长期的生存下去，就必须要获得足够多的水和食物。
——即使不考虑如何应对六楼的尸群，一栋宿舍楼里的物资也显然不够，用费米估算很容易就能验证
一栋标准宿舍楼一共110间宿舍，平均整个宿舍加起来一般不会贮存超过供一人一天量的食物——像陈和自己那样的异类，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这里总共有7个人，即使将宿舍楼的食物全部搬空，也最多只能支持16天，就算再怎么降低伙食和行动标准，一个半月也是极限了——获取食物的行动本身也是需要能量的。
而水，水并不是无限的。
说的就是你，自来水。
实际上第六天，也就是大面积电网瘫痪后的第三天，水流就已经非常微弱而浑浊了。
尽管华夏进入新世纪这么多年，经济上已经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在城市供电上出于安全考虑，一直没有完全采用核电力。大力发展的太阳能和风力发电，在电力供应的占比上，仍然以火力发电为主导，这也是为什么会仅仅三天电网便彻底瘫痪。而供水的基础是电力，没有电，自来水厂是无法运行的，供水也就无从谈起。
幸运的是，近年有相当部分的公共设施无论是出于环保还是节省成本抑或是规避灾难的角度，都将电力设施的能量来源转变为风能或是太阳能。水厂当然也不例外，这也是在大面积电网瘫痪后，还能有水供应的原因。
但干净而平稳的水流需要添加各种试剂，明矾，消毒剂.....随着秩序的崩坏，水供应也一样会停摆。只要陈和没那能力去把那奥利给一样的水给变清，那末就只能剩着点使用剩下一背包总共35瓶的纯净水。
“我们得去超市。”
徐思怔住了，神情与陈和此刻的沉稳形成完美的反差。
除了张豪外的其他人更是震惊，唐易进的汤勺都掉在了锅里，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和。
“有点激进，不过我觉得可以，既然现在楼下丧尸都被引上了六楼。我们就可以乘虚而入，攻占超市，就能有一大批资源，爽的飞起......”
话音未落，张豪的兴奋发言就被冷着脸的李纯打断了。
“楼下就算上来了一个加强连的丧尸，也不可能全在六楼，不信你现在打开窗看看，楼底绝对还剩下的十几甚至几十个丧尸，你就用一把电击棍全撩翻了？”
“我现在被你们害的连门都出不去，你们还有胆想着去超市？”
“你们愿意跟着这个所谓和哥送死是你们的事，我和杨浩已经救过你们的命了，还信他这规划事情的水平，呵呵。”
就像大火中打翻了石油桶，这番话直接激怒了原先男一楼的五个人。
“你爸妈估计是从小没掌过你嘴吧......”
郑图图冷笑着，一只铁拳直接破空而去。
“那老子代劳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