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
丹凤不愧是了解她之人,不问她要见谁,只立刻反问这个。
成琅轻咳,“自然,有疑惑也是要问的。”
“问过后?”
“后,”成琅默了默,“自然,也要看他怎样答的。”
丹凤挑眉,那扇子遮住了他半边面,显得一双眼格外风情流转起来,他道,“要见尝闻不是什么大事,只我先问你,他若答得你不满意呢?”
果然,他知她是要见尝闻,只是……
“我又有何不满的立场,”成琅面色平静,“总归只是向他问一个缘由罢了。”
至于得到这缘由之后——
若真如梦里那般,尝闻因她与他主人从前过节,而待她有所不满,她自有一番计较。若不是……
若不是……
眼神微动,她敛下了心里的念头。
不管怎样,总归要先见到尝闻再说的。
丹凤看着她,“倒是我忘了,你从前也不是畏缩的性子。”
成琅抬眼,他便迎着她的眼神说,“如今躲他,也不意味会躲事。”
成琅:“……”
这厮,倒不掩饰话里嘲笑。
只她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谁叫她当真躲那人呢。于是自然佯不理会,强自将话题带回,问他何时带她见尝闻。
“现下便可呀,”他做沉吟状,“这个时辰,观止在天君处,嗯……尝闻一向随身不离,不如,我带你去天君那里呀?”
“你,”成琅一噎,眼见对方眼里兴味可恶,她挑眉,抱臂,“还没玩够?好呀,那我们便不说旁的了,现在算,我给你半个时辰时间,你尽情嘲我讽我,尽兴了我们再谈正事,嗯?”
说着扫把一拄,身子往树上一靠,当真一副洗耳恭听请他开言的架势来。
丹凤一下就没了兴味——
他是喜好看人吃瘪,喜好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偶尔也喜欢看人郁卒憋闷的模样,但可不是这般仿佛给人逗趣耍乐子一般。
“你,”摸摸鼻子,他牙疼似的嘶了声,“还跟以前一样,牙尖嘴利。”
“这叫一物降一物。”
“是,降了我,却降不了他。”他刺她。
“……他降我,我降你,你还是居于最下。”成琅也不让他,“可怜三十三仙子,要知风流不羁的蝴蝶上神这般居下,不知怎样伤心。”
“……”丹凤于是顿了顿,扇子都收了起,抬眼像有些委屈的看她一眼,“好嘛,要走便走,你无事做,我可是很忙,现在带你去便是。”
他看似委屈,神态却神清气爽——这般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他二人从前也常常如此,不过大多时候是这样玩笑一般,偶尔也有坐而论道的时候,不过那时多半不止他们二人的,常常是六人均在场,一同讲经论道,常有豁然开朗之。
那种谈至兴时,倚榻而卧不知时间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
成琅心下亦有同感,二人往前殿走去,一时没有过多言语,却也不需过多言语。
成琅头一次去前殿,只见路上所见侍者极少,偶尔有侍从行过,均低身与丹凤行礼,一路行去,却并无见到一二宫娥。
她想起莲与她说的,侍奉在前殿的均是侍从,前殿并无一个宫娥仙子,“是因妱阳上神,”莲欣羡而憧憬的说,“妱阳上神为了殿下,以纱遮面,只在殿下面前示真容,殿下亦为了上神而身旁无一侍女。”
她道,这真是世上再相配不能的二人了。
略略抿唇,她敛了敛眼皮索性不再看。
“观止不在,”灵霄宫巍峨,二人行了一会,到一处殿前,丹凤停了停,道,“此处是书房,无太子令,我是万不敢带你进去,不过,”他略一掐算,“不多时,尝闻会回来,我将他截住,你只管问他便是。”
成琅抬眸,看这眼前殿门,并无守卫,但自有结界,周遭安静至极,无端肃穆,还未靠近便自有一股威仪,她不禁点了点头,又问,“你算出的?”
这厮说的擅算难道不是唬人?
丹凤不语,一派高深。
——他又哪里能算到这处呢,不过总不能说是他叫人传信叫尝闻回来的。
那有损他上神的姿态。
还是叫她觉得他精于此道得好。
两厢各有思量,只话落没片刻,便隐有行礼问安之声传来,成琅便见一青袍缁衣少年脸的侍从步行而来,那神态气息,她心中有数,知道这应就是那尝闻了。
——倒与想象中不同。
那人性子敛而喜静,从前侍奉身边的也多是寡言沉默的,倒不像这一位见人三分笑,看起来圆滑通俗务的多。
尝闻过来,礼数十分周全得与丹凤行了礼,让成琅几分意外的是,他似乎并不讶异她的到来——要知道,她如今这番尊荣,到哪里都要惹一番注目的。
这人这般表现,显然要么定力甚足,要么便是对她早有所知。
不论哪一种,总归都是要谨慎应对才是了。
“这是我友人,”与她诸多思量相比,丹凤显得自如得多,他笑眯眯对尝闻道,“我这友人有些事需问一问你,尝闻,你可要知无不言哦。”
“上神说笑,”尝闻拱手道,“尝闻不敢怠慢。”
这边说罢,便等于介绍了成琅的身份,还给她当了回靠山,成琅向丹凤点头示谢意,便在尝闻的指引下,到了殿前一僻静处。
她并无拐弯抹角的意思,亦因此处是他常居所而心中隐有些急迫的不安,当即开门见山,道明身份,向他询问那制洒扫之物加功德一事,为何到她这里没有加成。
尝闻在听她说话时便收了些笑容,表现出一副仔细听她说话的模样来,待她说完,他亦神情诚恳,未语先叹,道说的确有此先例,不过她应当也知晓,这三十三天的规矩也是先神们从前定下的,既是上神们定下的,自也有上神们去改,“如今三十三天正逢革变,”他语气歉然道,“仙子应也知,这许多政令是殿下兴起的,殿下以身作则,灵霄宫自当让不让,首当其冲要改一改旧时规矩。”
“那折算功德的规矩也是改了的。”他颇是无奈的说。
一脸“你时运不济,我也没得办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