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电闪雷鸣的天气突然平静,天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戛然而止。
海浪也突然平息下来,只是轻轻地舔舐着船的躯体,乌云散开,清光洒下来,一切都归于平静。
片刻之后,窗外似乎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海面上奔跑。
“起来。”
慕宫澄突然吩咐庄秀,语气严肃,一边挥手点燃了蜡烛。
柔和的烛光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将两个浅浅的影子映在墙壁上。
慕宫澄转脸看向庄秀,这才发现这小子居然没有穿外衣,他衣带未系,胸口袒露一片肌肤,如月下清昙,白皙而光滑,却有些稚嫩。
她登时吃了一惊,“你将衣服穿好!”
庄秀却不依,反而凑近了些,胸口那片如剔透的白玉般的肌肤袒露得更多。
“娘子你这么吃惊做什么?我是你的夫君,在你床上没穿衣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眼珠极黑,笑意绵绵,满脸都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字。
这小子是越来越不知廉耻了。
慕宫澄脸色暗了下来,眼中带了些怒气,条件反射似地猛然坐起,站得如青松一般笔直,拂袖道:“轻浮!”
庄秀嘻嘻一笑,也跟着站起来,边穿衣服边道:“娘子你不必如此紧张,即使不是在商用航道上,我们也不会偏得太多,等到天气好了船长就可以调回去了,除非……”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突然喉头一哽,眼神暗了暗,声音弱了下来,最后的话像是随着呼吸轻轻地吐出来的。
“除非有人搞鬼……”
话音未落,隔壁的苏央也有了响动,似乎在起床穿衣。
隔了一会,她开始喊自家丫鬟,她声音又尖又细,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刺耳,“碧玉!你人去哪了?”
碧玉的脚步声在回廊里噼噼啪啪地响起来,似乎在奔跑,还一边回应:“我在我在!”
她声音像小猫一般挠人心窝,穿过门板,有些发闷。
片刻后苏显允的房间响起了开门声,他小声地叮嘱了碧玉几句,二人只听到不要喧哗几个字。
但苏央的声音还是一样高亢,她推门出来,脚步声比刚刚碧玉跑过来的声音还大,也彻底吵醒了所有人。
众人纷纷开门出来,二人也整理好衣服推门出去。
林富商和林夫人出门时还睡眼朦胧,似乎刚刚才醒。
有情裹着件外衣,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神采奕奕,当然那个刀疤脸和有情的小姐还是没有露面。
苏央抓住了苏显允的胳膊,一手抓住自己的披风,神情焦灼地道:“哥,这条路线是不是有错?我记得这条航线天气很好的,基本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苏显允握住她的手腕,安慰道:“不急,若是有错船长会出来说的,你先不要慌张。”
话音未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似地,船长匆匆地拿着航海图赶了过来。
他方才在外面和海浪搏斗,如今浑身湿透,全身都在淌水,海水顺着他脸上的褶子滑落下来。
他神色严峻,身后跟着同样严肃焦灼的水手长兼副船长。
“诸位,”船长道,脸上的表情已经给所有人打了一个预防针,“我们的航海图和罗盘被人动了手脚,我们可能走错路了。”
苏央拽着苏显允的手猛然收紧,眼里的不安都快溢出来了,“那我们现在在哪里?这样一来我们回去的时间不就又延长了吗?”
“苏小姐,”船长抓着航海图的手微微颤抖,“我们也不知在何处,但是各位稍安勿躁,我们立刻会调整航线,保证将各位安全地送到目的地。”
有情却面露狐疑,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轻巧地将船长打量了一番,突然道:“船长,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如聚光灯一般投射在船长身上,狐疑地看着他。
只见他虽竭力控制,但他握着航海图的手依旧微微颤抖,本应是圆筒状的航海图已经被他捏皱。
一个身经百战的船长怎么会因为一次意外的海浪就如此慌张?
船长挤出了一丝干笑,笑得诡异又难看,“情姑娘在说什么呢?不过是一次海浪罢了。”
林夫人也清醒了,她温柔地对有情道:“情姑娘,船长有多年的航海经验的,你不必担心。”
有情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我没有担心,我只是觉得船长似乎比我们还紧张,就随口一问,我以为船长知道我们在哪呢。”
她笑得肆意而美丽,似乎完全是随口说的,但是此话却顺利地激起了众人的疑心。
慕宫澄和庄秀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一样的想法。
这个有情丫鬟不简单。
林富商上前一步,“船长,你我也算航海多年了,什么样的海浪我没见过,你只管说出来。”
船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林富商,又环视了众人一圈,苏央见状立即就忍不住了,抬手就将船长手上的航海图扯了过来,几下就打开看了起来。
当她看清楚之后,瞬间一张白皙娇俏的脸毫无血色,惊恐立即占据了整张脸。
一时间,她的脸色变得比船长还要难看好几倍。
碧玉好奇地看了一会,忍不住问苏央,“小姐,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啊?”
苏央颤颤巍巍地将航海图收起,手抖得比船长还要厉害,浑身筛糠似地战栗,她吞了吞口水才嘶哑着嗓子道:“我们……在……在鬼域海湾。”
鬼域海湾是一个只存在在传说中的海域,传闻这里全是亡灵恶鬼,在海上意外死亡的船员都会带着自己的船只在这里安营扎寨,简直就是一个通往地狱的大门。
而且传闻说这里全是上古的妖兽,有能迷惑人心的成群结队的海妖,一旦被抓住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旦进入这个领域,就无人生还。
这本是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的民间传说,若是无人生还,那这些传闻就不可信。
但是如今真的到达这里,除了最原始、最强烈的未知恐惧便只有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