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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昭君,不嫁单于君不知

湖北秭归出了两个名人,一个是屈原,另一个就是本文的女主角王昭君。

屈原投汨罗而死,王昭君魂归大漠,看似两个不相关的人却有着某种联系,那就是他们死的时候都不在自己的家乡,但是他们从不后悔,因为他们都以天下为家,所以千秋万代之后,我们没有忘记他们,天下人都怀念他们。

王昭君出生的年代,虽然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文景时期相比差了一大截,但仍不失为太平盛世,十六岁的王昭君,脸上的表情和太平盛世一样不起波澜,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小小年纪的她内心里隐藏着一个在别人看来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嫁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

她绝不会像普通的女人一样,没有自己的想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平庸、了无生趣的渡过自己的一生。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不,她主动要求念过书的哥哥教她识字、书法,也常常跑到私塾去偷听,见她机灵可爱,允许她旁听,还抽空教她绘画。所以,虽然生在山沟,长在山沟,但她的气质与那些出生豪门的大家闺秀相比,更多了一份清水出芙蓉般的美。

她从没有自卑过,也没有抱怨过,她相信有一天命运女神会垂青于她。

那一年,汉元帝发布通告,广招天下美女,以补充后宫。

当选美官来到王昭君的家乡时,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主动和父亲说,她想进宫。

谁都知道,把女儿送进宫就等于女儿死了,王昭君的父亲大吃一惊,选美官来到家里,别的人家躲都来不及,哪还有主动送上门去的?至于进宫以后当什么婕妤什么美人甚至皇后,那是想都别想的!

父亲一点不了解王昭君,坚决不同意。父亲苦口婆心的劝女儿,皇宫不是她想的那么美好,绝大多数宫女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但王昭君却瞒着父亲主动去找选美官,不用说,选美官见到王昭君的绝世美貌,连考核都免了,马上把王昭君列入美女名册。

生米煮成熟饭,父亲再生气也没有用了,他替自己感到悲哀的是,女儿长这么大了,他一直都不了解女儿。据说,王昭君离开家乡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送她,他们公认的美女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王昭君进宫以后,万没有想到,害她无法与皇帝见面的竟是画师毛延寿。

当时,由于美女数目繁多,皇帝不可能一一与她们见面,只好委托画师为她们画像,皇帝看后,再决定召见哪个美女。这样一来,新进宫的美女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画师身上了。

可美女太多了,画师有点力不从心,不可能每一个美女都把她画得很好,于是腐败就产生了。为了让画师把自己画得漂亮点,美女们争先恐后的给画师好处。

当时为王昭君画像的是毛延寿。毛延寿开始为王昭君画像了,可是,刚一提起笔,突然一想,咦,不对呀,好像少了点什么?笔墨纸砚都有,少啥呢?想起来了,面前这位美女还没有给自己好处费呢。

于是,他阁下放下手中的笔,暗示王昭君把银子或者金子放在桌子上。

可不谙世事的王昭君,对宫里的这一套完全不懂,她对自己的美貌很自信,再说她出生贫寒,哪有什么好处费给画师。

毛延寿脸皮也真厚,见王昭君不理会,便直接跟她要。毛延寿说,如果给我好处费,我就给你画漂亮点,这样皇上召见你的机会就多很多。

王昭君说,我没钱,也没珠宝,我拿什么给你呢?拜托画师,我长什么样你就画什么样吧。毛延寿轻鄙地“哼”了一声。

命运就这样给王昭君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毛延寿决定好好画,好好的把王昭君画丑。他把原本应该点在眼睛上的丹青点在了王昭君的脸上,这样使得王昭君看起来,眼睛淡而无神,脸上却突兀的长了一颗恶心的黑痣,很不协调,要多丑有多丑。

毛延寿堪称中国历史上最厉害的美女杀手,就这样轻轻地几笔,毁掉一个绝代美女最光辉的五年。

五年后,王昭君依旧还是以前的王昭君,风华绝代,云鬟雾鬓,光彩照人,两道黛眉轻颦微蹙,只不过多了一丝幽怨。她想到问题一定出在毛延寿身上,于是便来质问。

毛延寿心虚的很,以为王昭君前来质问他,肯定是王昭君已经知道了实情的真相。于是他不打自招了,只不过他不承认是他的错,说是王昭君的美打扰了他作画的心神,一不小心点错了地方。

王昭君想哭,却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

她叫毛延寿拿来那幅画的副本,毛延寿翻出画像,递给她,她看着画像,画像已经布满灰尘,但是画像中她脸上的那颗痣是那么的刺目,她不敢相信画像中的宫女就是她自己。

她觉得她的美受到了莫大的玷污,她对毛延寿的恨,如汹涌的潮水。不过,王昭君虽然幽怨,但并没有绝望,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这条道路是自己选择的,她没有绝望的理由。然而,年华易逝,这无休止的等待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一曲《五更哀怨曲》从她的指尖流泻出来,感动了无数宫女:

一更里,最心伤,爹娘爱我如珍宝,在家和乐世难寻;如今样样有,珍珠绮罗新,羊羔美酒享不尽,忆起家园泪满襟。

二更里,细思量,忍抛亲思三千里,爹娘年迈靠何人?宫中无音讯,日夜想昭君,朝思暮想心不定,只望进京见朝廷。

三更里,夜半天。黄昏月夜苦忧煎,帐底孤单不成眠;相思情无已,薄命断姻缘,春夏秋冬人虚度,痴心一片亦堪怜。

四更里,苦难当,凄凄惨惨泪汪汪,妾身命苦人断肠;可恨毛延寿,画笔欺君王,未蒙召幸作凤凰,冷落宫中受凄凉。

五更里,梦难成,深宫内院冷清清,良宵一夜虚抛掷,父母空想女,女亦倍思亲,命里如此可奈何,自叹人生皆有定。

自叹人生皆有定,王昭君本想做命运的主人,不料命运却先替她做了主。

汉元帝竟宁元年,南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拜大汉朝,王昭君的命运再一次因为自己主动的追求而发生巨大的改变。

汉朝与匈奴的关系时好时坏,匈奴强大时攻打汉朝,比如西汉初期,汉朝强大时攻打匈奴,比如汉武帝时期。连年的战争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怎么才能够和睦相处呢?不如结亲吧,把汉朝的女儿嫁给匈奴的男人,这样或许可以避免战争。

呼韩邪单于此次前来朝拜,目的就是与汉朝和好,以求以后的长期发展。为表示诚心,呼韩邪单于给西汉皇帝元帝带来了大批骏马和他们的奇珍异宝。元帝很少理会国事,对于打战这样的事当然也不希望发生,如今南匈奴单于前来投诚,他自然乐不可支。

可是,天下没有便宜的事,呼韩邪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做大汉朝的女婿,要大汉朝嫁一个公主给他。

元帝不舍的自己的亲骨肉,决定从宫里选几个美女,然后册封她们为公主,顶替真正的公主嫁到匈奴。

这时,王昭君步伐坚定的走了出来,主动要求远嫁。

她心里想,与其在这深宫里毫无希望的等待,还不如远嫁他乡,过另外一种新鲜的生活。更重要的一点,她懂得这次远嫁的重大意义,可以为西汉与匈奴带来长期的和平。

元帝为了招待呼韩邪,举行了盛大的宴会。

酒过三巡,大汉朝的“公主”们,肩负国家的重任,怀着迥异的心情款款而入,顿时长袖飞舞,香气扑鼻。呼韩邪一生戎马,哪见过这么多香粉美女,一时间不知道选哪个好,目光游离不定。

突然,他的目光像钉子一般被钉住了。只见所有的美女都愁眉苦脸,只有她笑得那么妩媚,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其他的美女都成了王昭君的陪衬。

呼韩邪痴了,醉了,举到半空中的酒杯不动了,就是她了,就是她了,我就要她,我就喜欢她!呼韩邪有失体统的叫了起来,他手指着王昭君,面部潮红,显然不是喝酒所致,是兴奋所致。

元帝一直在品尝着美酒佳肴,对台下载歌载舞的宫女们不曾用心观看。一听到呼韩邪失态的叫嚷,他才略显惊讶的朝着呼韩邪所指的方向望去。

这一看,不打紧,元帝显然不是略显惊讶,那是相当惊讶!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怎么,天底下还有这么美丽的女子吗?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可等他回过神来,呼韩邪已然拉住王昭君的手,忘乎所以的说:“感谢大汉皇帝陛下的成全,我就要这位公主!”

不得已,元帝只好点头答应,点头的时候,眼睛仍然没有离开王昭君,心里那个痛,如浪汹涌。

而此时,王昭君也抬起了头,她日思夜想的大汉天子,如今就站在上面看着她,她平生第一次见到了皇帝。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是欣喜?还是幽怨?

王昭君抬头看元帝的时候,元帝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迟来了五年,如果五年前有这样的机会,或许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就会发生,可是现在,迟了,晚了。

元帝心中悔恨不迭,一怒之下,斩杀了画师毛延寿,以出胸中恶气。毛延寿这位美女杀手也得到应有的报应。

接下来的一幕,就是历史上最动人的故事,昭君出塞。

这一壮举,使得王昭君千古留名。要不然她只是后宫一名普通的妃子,能否列入中国四大美女也是一个问号,平心而论,王昭君的美貌并非天下无双。王昭君的美更主要的是蕴含了一种女子少有的奉献和牺牲。

终于要离开长安了,这个她呆了五年的地方,不算长也不算短,但很寂寞,曾经的梦想,嫁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早已风吹雨打去,她已经学会适应人生的种种变故。

没有什么怨言的,尽管她去的是自然环境极其恶劣的大漠,她主动去追求她的理想,至于结果她坦然接受。王昭君的人生观很值得我们学习,那就是,对于美好的东西一定要先去努力追求,努力了依然没有得到,就要认命,一句话,既要相信追求,也要相信宿命。

为适应路上的风沙,王昭君一身戎装,妩媚之中更添英姿,她去拜别天子。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与心爱的人相处的机会了,可是,元帝不敢面对王昭君,只是背对着她,沉痛的对她说,一路保重。

怀抱琵琶,越上骏马,最后一眼回望长安,扬起马鞭,王昭君启程了。

长安的老百姓夹道欢送,亲眼目睹王昭君绝世的风采消失在尘土中。

从长安到匈奴王庭,是一段漫长而艰苦的路,但是王昭君并不感到孤独,因为有呼韩邪陪伴着她。这应该是他们爱情的开始,这条路是属于他们的爱之路。

我们有理由相信,呼韩邪是真的疼爱王昭君的。这一路上,他尽到了一个男人对妻子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给她遮风,给她挡雨,时不时问她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虽然没有什么甜言蜜语,这这些朴实的话更能打动一个女人的心。

呼韩邪甚至给王昭君一个特权,就是王昭君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一切都听她的。

王昭君感到莫大的欣慰,呼韩邪完全可以不管她的,完全可以命令她的,可是这么强大的一个男人却如此尊重一个女子,如此疼爱一个女子,与汉朝的皇帝元帝比起来,他或许没有他的土地多,他或许没有他的子民多,他或许没有他的财富多,但是他的爱却远远多于汉朝那个皇帝。

也许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最优秀的男人,只有在一个女子眼中最优秀的男人。

而此刻,王昭君的眼中,最优秀的男人无疑就是呼韩邪单于了。

所以,她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悲伤,那样痛苦,她唯一的情愫就是对亲人对故土的思念和牵挂。

“马后桃花马前雪,教人如何不回头。”过了这座桥,越过前面那一个山坡,就再也看不到长安了。前面,戈壁沙漠,寒风凛冽,积雪成堆,后面,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这样的景致教她如何不伤感?

让我再看一眼长安吧,让我再为家乡再为我的祖国弹奏一曲吧。

于是,一首夹杂着离愁别恨的“怨词”,从王昭君轻巧的手指中流泻了出来: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芭桑。

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

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一曲终了,泪落琴弦,随行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一只大雁听到王昭君的琴声,停在半空中,琴声结束后,久久不肯离开,因劳累过度,掉了下来,肝肠寸断而死。

从此“落雁”就成了王昭君的代称,一曲平沙落雁,千古传唱。

大漠风沙,水土不服,旅途的颠簸,再加上思乡心切,身体原本就孱弱的王昭君还是病倒。幸好呼韩邪单于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悉心的照料她,否则,她真不知道,她能否走完这漫长的路程。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她这一辈子走过的最长的路,也是最难走的路。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想念的就是亲人,这一刻,王昭君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挺得过去,想起多年未见的父亲,不禁又多一份忧虑。元帝曾经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她的家人,她不知道,元帝是否已经把她的家人安置好。

于是,她艰难的起身,对呼韩邪单于说,要给汉朝的皇帝写一封信。呼韩邪让她到了王庭后再写,她怕熬不过,留下遗憾,坚持要写,呼韩邪依了她,叫人拿来笔墨。

王昭君给元帝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信的中心意思就是希望他阁下不忘当初的诺言,好好安置她的家人:

“臣妾有幸得备禁脔,谓身依日月,死有余芳,而失意丹青,远适异域。诚得捐躯报主,何敢自怜?惟惜国家黜陟,移于贱工,南望汉阙,徒增怆绝耳。有父母有兄弟,惟陛下少怜之!”

元帝接到王昭君的信后,如获至宝,很快就把王昭君的家人接到了长安,赐予府邸,让王昭君的家人安居乐业。

而王昭君的那封信则成了元帝纪念她的唯一物品,看着她娟秀的字迹,回忆起她的音容笑貌,免不了要唉声叹气,自己无福消受这等如花美眷。

经过长达半年多的跋山涉水,王昭君和呼韩邪终于抵达了匈奴王庭。幸运的是,王昭君挺过了这一关,她的病也痊愈了。

这时候,展现她面前的是一幅迥异于中原的壮美景象,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骏马奔驰,成群的牛羊,白色的营帐一座连着一座,远处还有悠扬的马头琴和凄婉的胡笳声传来。

这一切让王昭君惊喜,汉朝人所说的荒凉在这里找不到一点痕迹。更让她受宠若惊的是,匈奴人非常热情,为她的到来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呼韩邪单于封王昭君为宁胡阏氏,在万人簇拥下,她款款的走向王后的宝座,她的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也征服了所有的匈奴人。

她从来没有受到如此礼遇,在汉朝的皇宫里,她等了五年也没有等到。现在她终于实现了,做一个不平凡的女子,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而她,既为汉匈长久的和平做出了贡献,还获得了多少女人都渴慕的爱情。

王昭君嫁过去后,呼韩邪非常高兴,为报答大汉天子的特别恩遇,派遣使者给元帝送去大批玉器,珠宝及骏马,并誓言,在他有生之年,绝不偷袭、侵犯汉朝的边境。

可是,我们的大汉天子元帝没有福气消受这些贡品了,就在王昭君抵达匈奴王庭三个月后,他阁下在思念与懊恼的煎熬中,在多种疾病缠身下,一病不起,拖到初夏时节,竟在榴花耀眼中崩逝。

王昭君和呼韩邪开始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一个是权力无限的匈奴王,一个是美艳超群的王后,与西汉奢华的宫廷相比,他们同样拥有顶尖级的享受。

昭君出塞后,实在不像某些文人墨客描述的那样,过着如何凄惨的生活。而事情的真相是,出塞后的王昭君,幸福生活才真正开始。

首先这是她自愿的,没有人逼迫她,人在自愿的情况下容易产生幸福感。其次,呼韩邪很爱她,他对她的爱并不亚于元帝,假使王昭君不主动出塞,留在汉朝的皇宫,她永远都是一个待诏宫女,就算有一天元帝发现了她,那又如何?后宫的美女一个比一个蛇蝎,王昭君一个贫寒女子,拿什么与她们斗争?

婚姻美满,家庭也圆满。一年后,王昭君为呼韩邪单于生下一个儿子。

有些遗憾的是,王昭君和呼韩邪的夫妻缘分不是很长,公元前31年,呼韩邪得了一种暴疾,先离开心爱的妻子一步。

呼韩邪单于的长子雕陶莫皋继承了单于职位,依照匈奴风俗,王昭君又嫁给了雕陶莫皋。年轻的雕陶莫皋单于对王昭君更加怜爱,夫妻生活十分恩爱甜蜜,她们相濡以沫的夫妻生活持续了十几年。十几年后,雕陶莫皋也离开了她,雕陶莫皋没走多久,王昭君也跟着他去了。

她知道,在天堂有两个男人在等她。

王昭君死后,葬在大黑河南岸,匈奴族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当时的汉哀帝也派使者前去参加。可见,汉匈两族对王昭君的重视程度。

广阔的苍穹,丰富的爱情,温暖的人生,这就是王昭君出塞后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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