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迹
“呵，不愧是朝若青丝。”
我回转头，白衣胜雪，是他！当下，我愣在原地。
“怎么？还想扮无辜吗？”他笑道。虽然他语气轻松，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
“你！”他欺身上前，狠狠捏住我的下巴，瞪着我的眸子黑得那么深沉，仿佛要把我整个吸了进去，“你曾告诉我你不是朝若青丝！你曾那么生气地和我辩驳！你曾用那样沉痛的眼神望着我，对我哭！我几乎要相信你！哈！真是可笑！”
我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嗫嚅着：“我，我没有骗你。”
“你没骗我？你现在的目标似乎不是我，为什么还要伪装下去？你真的就是个天生的妖女，非要颠覆一切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说。这样的花炙雪，我从没见过。
……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且听到“妖女”二字，我顿时火冒三丈。猛地打落他捏住我的手，冲他吼道：“就因为我恢复了武功吗？就因为我杀了个想轻薄我的歹人，你就要这样来质问我吗？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这样对待我……”
呃……我，说了什么？我喜欢他？
……
“你，刚才说什么？”他很震惊的样子，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我，“再说一次？”
他白皙的面庞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英挺的眉轻挑着，本就黑得如同墨玉一般的眸子此刻更深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且弧度越来越大……
我只听到清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四下顿时安静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我，我说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是这句！”
“我……”
“你喜欢我？”他唇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好尴尬……
不行，不能这么丢人！
收拾了乱七八糟的心绪，我定了定神，冷声道：“以前告诉你我不是朝若青丝，是因为我不想你误会我。我确实不是她！而你却没信过。现在，随便你怎么认为都可以。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妖女！”
说完要说的，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提足一口气就用轻功踏空而出，迅速逃离现场。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了。当然没去看身后的他……
“傻瓜，你我都逃不掉了吧……”雪低声轻语，那语调更像是在叹息。
你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些还重要吗？有些疑惑地按了按胸口，那里一下快过一下的悸动却是真切的。
阳光下，白衣少年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终于释怀似的浅笑，那笑容那么温柔，又似乎带着得意。想来，熟识花炙雪的人看了都会惊讶吧，因为那出尘的面容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笑……
连日细雨后的阳光，果然暖得出奇，和煦得像是情人的面庞……
“他娘的！”昏厥一旁的“路人甲”在这个时候悠然醒转，摸着酸疼的腰背，骂骂咧咧道，“死丫头跑哪去了？竟然敢暗算本大爷！别让大爷再看见你，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臭丫头，下手还真他娘的重……”
……
谁在骂我？难道是花炙雪？
回来的一路上耳根子都好烫，像是被谁诅咒、算计了一样。烦躁！今天可算丢脸丢到家了！我恨恨地想着，心里已经骂了花炙雪那臭小流氓不下千次……
“青丝？你总算回来了！”苍月无泪望着终于等到了的人，急切地说：“快，我们另找个地方说话。”
“呃？”我的脸一定还很红，不过幸好没被他发现。
他扯着我的袖子，急匆匆地把我拉到喋血盟后院的一处角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家伙平时都玩世不恭的样子，很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而且他像是专程在等我。难道真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
“我，也许知道你的内力从何而来了！”他表情好严肃……
血祀，生魂祭之。
原来，这个被遗落在时空交错中的朝代，一直在默默等待我的到来。
原来，我的穿越并不是偶然。
原来，我背负的使命，不是成就一段穿越情事而已。
原来我竟是个被期待了三百年的祭品，一个可以解除镜国诅咒的生祭！
我不知道苍月无泪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周围的一切已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所谓日月无光也不过如此吧。我眼中的世界刹那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今天的无泪为什么要那样严肃，那样沉重呢？哪怕他嬉笑着问我，我还可以骗自己：他在说笑！可是，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在那一刻昭然若揭！
他问我：你不是朝若青丝吧？
他问我：你是一个从异时空来的魂魄，恐怕距此不止千年？
他问我：正月十五你来的那天晚上什么都看到了吧？
见我颔首，他狭长的双眼仿佛瞬间失去了光芒，我从没见过玩世不恭的无泪有这般神色！他只是踉跄地后退着，喃喃自语：血祀，生魂祭之。血祀，生魂祭之……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他冲我嘶喊过的那些话：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把你拉进这个旋涡的，是我！我不该救你回来的！我早该知道你不是朝若青丝！姐姐和我形容过的青丝，怎会有你那样清澈的眼睛！枉我是镜国最出色的星官，却只顾着自己的喜恶，明明一直觉得有异，却没仔细为你占卜……原来我的猜测都是真的！我！苍月无泪！亲手把……把我平生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推向了死亡？天啊！你竟然是多少代祭司寻找的异世生祭品！你竟然是解除诅咒的唯一办法……
他就是在我听到这些，陡然失神的时候踉跄着跑远的吧！
他喜欢我？
生祭品？
……
可是，其他的所有都不重要了。此刻，我该如何自处，何去何从呢？难道要等待被绑在什么神庙的柱子上或者在类似祭坛的地方，当众被活活烧死？不对！他说血祀！莫非是要活活抽干我的血？
刹那，我开始明白那个梦魇的含义……
恐惧，铺天盖地。已完全超越了我刚到这异世时的恐慌！
但，又有种肩负千万人期待的感觉。这期待要送我去死，这感觉如此压抑……
当时的我和无泪都太过仓皇，以致没有发现尾随我们而来，闻言瘫坐在地的苍月无瑕！
而祸根，也就这么种下……
我承认，我确实低估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所能付出的真心。因为，无泪当天晚上就再度出现在我的房间。此时的他一袭黑色的夜行衣，无声无息地闪了进来，用力地拉起呆坐在窗前的我，急促地低吼：“青丝！不，你不是青丝……不管你是谁！跟我走！跟我离开这里，好吗？”
“不！”我并不想去送死，但我突然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
顿了顿，我看着眼前这个眸中充满关切的少年，“我们这样一走。你，是星官！我，得了千年内力！平常我们心性如何，熟悉的人心知肚明，答案昭然若揭！就算无瑕不会说，也一定会有人查得出来！”
他拉着我的手颓然放下，眼睛空洞无神，用那种几近哀怨的语气说道：“我不要你死，我不要……”瞬间又似想起了什么，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急促道：“我们找个理由！我们……青丝，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去边塞生活，一辈子放马牧羊，远离这里！好不好？跟我走，求你……”
亦真
我的脑海中，刹那闪过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顿时，心里百转千回……
“无泪。你冷静一点！”我如同安抚一个孩童般轻轻抚着他的肩，眼神无比坚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逃，是肯定要逃的。只不过，你先去做些准备，和我师父说我父亲嘱我即刻赶回去，由你护送。让她按住消息不要泄露！她自会照办。然后你去找霓云，叫她暂时跟着你姐姐，就说我特地嘱咐她帮着你姐准备婚礼。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那你呢？”他仿佛还沉浸在会失去我的恐惧之中，紧紧扯着我的衣袖追问。
“我要去找一个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
是的，我要去找他！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但我此刻的心绪却一片清明。我一定要去找他！
如果，注定了要逃亡，那么，我希望他能和我在一起。
如果，注定要死，那么，我想再见他最后一次。
……
苍月无泪已然出去了，这个像孩子一样的人，竟要抛却一切带我走，只为了让我活着！这个昔日玩世不恭的褐衣少年，面对我死亡的可能，竟那么无助！
但，我又怎能如此自私呢？此生注定负你，因为我心中早有了牵绊。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对不起，无泪……
简单收拾了一些细软，环顾整个房间，仿佛数月前离开富甲山庄的情景重演。
我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轻声道别：“师父，霓云，无泪，无瑕……对不起！我要走了。”纵身一跃，我便闪身出了窗子，踏入漫漫夜色之中……
苍月无泪望着那个已经模糊了的背影，从树后缓缓走了出来。此时的他，眼中竟含着泪光，“我知道你是怕拖累我。但我早就无法控制，放不下了！即使……你不爱我。”
……
花炙雪，你在哪里？让我找到你，好不好？
花炙雪……
我在夜色中发了狂似的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疲累。此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他！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我往富甲山庄拼命飞奔而去……
有打斗声！
虽然很远，但金属碰撞的声音那么清晰！自从体内有了深厚的内力，我的听觉也仿佛苏醒了一般，变得极敏锐。这在打斗着的人起码有六个，并且武功不弱！顿时，我浑身高度警觉！但他们在我去富甲山庄必经的路上，避无可避！
是什么人会在这深夜、在此地打斗呢？
盈风烈！
竟是……他？
此刻，他正习惯性地抿着薄唇，右手持刀，以一敌五！他的身手比我预想中要好，同时应付五个武功高强的对手，虽有些吃力，也还不落下风！而那五个人招式非常阴毒，五把剑上下左右严密地攻击，仿佛织成了一张网！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等待杀他的机会。
我，该不该出手帮他呢？
正犹豫不决，只见那五人中的一个，猛地一收势！原本刺向盈风烈头颈的剑，倏地转攻他腹部而去！我一急，飞身而下，看准那人的后背，一掌拍过去……
“朝若青丝？”叫我的是盈风烈。
他，竟知道我叫做朝若青丝！
接下来，更让我惊异！
那其余四人见是我，竟陆续停了手。
“小姐？”
我看清了那个叫我小姐的杀手！竟是女子！竟是霓云！
当下，我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反应！
倒是盈风烈先开了口，语气却是我所陌生的冷酷：“怎么？丞相府或说是喋血盟，已经没人可用了吗？竟要朝若青丝……不对！小舞儿你亲自动手？”
我的目光从霓云移到了盈风烈，傻傻地问：“你……知道我是朝若青丝？”
“哈哈！我当然知道！从三年前，你被雪抱着第一次进庄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了！”他冷笑。
好可怕的男人！心里清楚，却一直装作对我钟情，隐瞒了整整三年？这是多么深的城府和心机啊！三年前竟是雪把“我”带进山庄的？雪为什么明知有阴谋却要带“我”入局，为什么带“我”入了局又要亲手杀“我”？而盈风烈之所以用钟情于“我”这样偏激的方式，全是因为雪模棱两可的态度吧？
果然是至交，连要娶朝若青丝的理由都一样，都如此荒唐！
如此看来，当初真的是雪杀了朝若青丝？
茫然……
“为什么不早说出来？”我想要印证心中所想。
“为什么？哼！你去问阎王吧！”说罢，他手中的刀急速冲着我横砍过来！我当下愣住了。
“小姐！”霓云一声嘶喊，飞快地扑过来，硬是用身体生生地替我挡下那一刀！
“云——儿——”
“住手！”
是他！那个我魂牵梦萦的人……
他终于来了！
我抱住霓云缓缓坠落的身体，满眼泪光。
“雪？”盈风烈望向那疾步走来的花炙雪。
“烈，我不许你伤害她。”语气深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盈风烈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定定地看住眼前的雪。
“我再说一次。你，不许伤害她！”
盈风烈似乎是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
花炙雪一字一顿地回答：“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
我是他的女人。
我是他的女人！
我是他的……
我脑中还在不断地“单曲回放”……
床榻上，霓云正昏迷着。她身上的刀伤虽然横穿脊背，但所幸并无生命危险。
我是他的女人？
……
当时雪说完了这句话，盈风烈就彻底住了口，只是默默地听从雪的吩咐，抱起霓云跟我们一路回了富甲山庄。不知怎么了，我总感觉盈风烈不像是个庄主！而雪，也一定不止是他的朋友。他们的位置好像颠倒了似的，又好像不尽然是这样……究竟他们真实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当然，目前没有人解答我的疑问。
一夜之间，所有的人似乎都变了。而我已没有心情去细想这些，也想不出什么来。
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天空闪烁着的启明星，我隐隐觉得不安……
雪，你会带我走吗？
如果你知道了所有的事，会像无泪一样不顾一切地带我走吗？
你会吗？
亦假
他不会！
或者说他不能。
因为……他的身份。
当时的我，又怎能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一夜的奔波劳累加上受了这么些惊吓，我竟趴在窗边的书桌上，沉沉入睡。这天的梦里，没有妖娆的红，没有血……只是感觉总有一抹冰凉贴着我的面颊，缓缓地、温柔的摩挲，像是谁的手掌在轻抚。只是，我真的累了。
……
等我醒来的时候，霓云已经半靠在床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呢？”我笑吟吟地走到床边，坐在了床沿上。
“小姐……这不是很奇怪吗？”小丫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无辜地望着我。若不是昨夜见过她出手的狠辣，我实在难以想象她竟也能去杀人。
“怎么个奇怪法？”
“我们是奉命来杀盈风烈的。可是……受了伤他还给治！竟还有这么好的屋子住！你说，这还不奇怪？”唉！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纵使武功再好，以她十五六岁的心志，又怎能想透这些……可怜的小霓云……
我温和地冲她笑笑，为她掖了掖被角，“别想了！好好养伤就成了。”
……
正和霓云说着话，门口来了个杂役打扮的中年男人。他只是规矩地在原地站着，并没有进屋，说是盈庄主让我过去一趟。可能是以往对盈风烈的印象根深蒂固，当下，我根本没有多想，就起身随他去了。
那人在前头带路，穿过了花园、回廊，路过啸风阁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径直往右边的房子走，直到走到门前才停住，示意我自己进去。
我望望虚掩着的房门，里面……似乎没人？正要抬手推门，突然，感觉身后一片浓重的杀意！如果此时闪身，凭我如今的身手，必定毫发无伤！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看看什么人要害我。于是，只略微地偏了偏身子，在那掌风触及后背时，顺势倒了下去并屏住气息……
果然，立刻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主人，妖女已被我一掌毙命！想不到朝若青丝名气那么大，身子竟这么经不起打……”是那个杂役的声音！他似乎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来邀功，却立刻被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闭嘴！”是盈风烈！
他竟这么想我死吗？哪怕背着雪也要下手……
只觉得他缓缓蹲了下来，沉吟片刻，凑近我低声道：“舞儿……不！朝若青丝，你不要怪我。殿下他绝不能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必须死！”
为什么他的声音还是有一丝落寞，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味道，在下了这样的毒手之后？
殿下？
是在说雪？他，不是复姓花炙的吗？和皇族能有什么关系？
……
盈风烈似乎还在看着我，而那温热的气息竟是越来越近。他想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原谅我吧，真不想用这个词的……）我倏地睁开双眼，一跃而起，运足了内力一个手刀劈向他的脖子……
“住手！青丝！”花炙雪速度快得让我惊讶，他捏住了我的手腕，脸上的愤怒也同样让我惊讶！“你要做什么？你要杀了烈吗？你还是要杀了他吗？”
完了！他好像彻底误会我了！
……
花炙雪拽着我的手，在众目睽睽下把我拖离了现场（其实就两个人，小烈和小杂），一直拖着我走到了湖心的亭子里。
“有个虎姑婆变的妖怪姐姐来了，澈儿快些回房去。不然被她抓住，可要吃了你的。”
“哥哥会保护你的。与妖怪姐姐决战，好吗？”
……
“你才是妖怪呢！”
……
往事历历在目。我看着这亭子，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花炙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我的手，只是背对着我，负手而立。白色的衣衫随风轻轻扬起。湖面波澜不惊。他一定在想什么。
但，刚才的愤怒呢？
纵使再多的言语，也解释不清了吧？我只能“望背兴叹”……
他，一直都不信我。
“我信你。”见鬼了！我想什么他都知道？花炙雪突然转过身来，乌黑的眸子晶亮晶亮的，他轻轻地握住了我的双手，掌心竟反常的带着温热。他笑问道：“是不是烈把你喊过去的？是他想杀你在先，对吗？”
完全正确！我才发现这家伙这么有才！等等！那刚才他那么愤怒的表情……
“花——炙——雪——你又耍我？”那个火呀，噌噌地往上冒！我就这么好欺负吗？
“我是不得已的。”他的声音似乎颇为平静，淡淡的一句夹杂着一丝忧愁的味道，说完顿了顿。我看到他好看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只有这样把你带过来，才能让你走得安全些。”
走？
我要说的话还没说呢！而且，而且我是要带你一起走的啊！
你果真不愿跟我在一起吗？
……
“我不走！”
他的眼里好像有光芒瞬间闪过，旋即又暗了下去。“你必须走，现在！”
那种语气就像昨晚他呵斥盈风烈不许伤害我一样。那么不容置疑的威严！哼！凶有什么用啊，盈风烈还不是赶着趟来杀我吗？
我正这么想着，耳边又传来了他的声音，这家伙从认识我到现在加起来说的话，也没今天多吧！而现在，他的声音却透着隐忍和忧愁，虽然依旧那么冷淡，“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
……
饮恨
“花炙雪！我有几个问题想认真地问你。你答完我就……”
“我也喜欢你。”他的声音很平静。
呃？我有说我要问这个问题了吗？汗！“我没想问这个……”
他抬眼望着我，那表情似笑非笑的，奸诈得很欠扁。“真的没想问这个？真的吗？”突然语气一转，“那就算我很想回答好了。”
我当场呆住！
……
不死心地继续，“算了，我只问一个问题就好。”
“什么？”
“如果我说要你带我走，永远离开这里。你愿意吗？你会吗？”我希冀地望着他。
他也好似感觉到我的认真，正色说：“我不会，因为我不能。”
我不会，因为我不能。
我不会，因为我不能。
我不会，因为我不能！
顿时，我的脑海里跟炸开了锅一样！反复地回响着这简单的八个字！为什么苍月无泪可以，你就不能？为什么？
尽管心里波涛汹涌，我却仍不死心：“如果代价是我的生命呢？”
……
天空，似乎感受到了我心底越压越沉的阴霾，阳光瞬间被乌云掩盖，只那么微微弱弱地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出丝丝缕缕的光。而这光芒如同韶华将逝，美人迟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而我，还倨傲地坚持要一个答案！
他已沉默得太久了。
……
“如果代价是你的生命……那么，我、会、厚、葬、你！”冰冷的字眼就这么生生地从他唇畔逸出，他早已攥成了拳的手此刻握得更紧了。或许，他根本没有发现，指甲已嵌入了掌心，而鲜血就那么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落到地上，仿佛瞬间绽放的花，一朵一朵……
听到这样的答案，我竟表现得很平静。虽然心里已是一片死寂，脑中一片空白。
隐隐有个声音似乎在喊：这就是他啊！他一直就是这样冷淡啊！难道你还期待什么吗？他说喜欢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他是花炙雪，是那个杀了真正的朝若青丝的人！你以为你对他算得了什么？你太可怜了！也太可笑了……
我顾不得自己的苍白和颤抖，只是倔犟地紧紧咬住下唇。要笑！要冲着他笑！
我轻声地，但一字一顿地说：“知道了，再见。”
……
那时的我羞耻、憎恨、愤怒！那时的我，心仿佛被尖利的兽爪撕扯开来！眼泪终究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而我，也不顾一切地逃离！
他终究不爱我。
如果代价是你的生命，那么我会厚葬你……是的！以镜国倾王唯一的妃的名义！
花炙雪没有去看那离开的背影，没有再看一眼那如雪的白发。他只是久久地抬着头望向天际。一滴晶莹的泪，溢出他美丽的眸子，从眼角缓缓滑落。只那么一滴，却闪着决然的光！
青丝，你一定没有察觉。
我不会，但我没有说我不愿意。
真的要变天了……
冲出了富甲山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走来的。如果来的时候我是急切而期待的，那么现在的我已经麻木了！在一片不知名的树林中横冲直撞，渐渐地，我的脚和我的心一样，没了知觉，只是那么颓然地一步步向前……
天，黑了，又亮了。
太阳落下了，又升起了。
我，只是那么踉跄地走着，仿佛可以这样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陌生的异世，何处才是我的归宿呢？
初见时从马车摔落，坠入的那个怀抱，凉亭里说我是虎姑婆时的那抹笑，客栈中不知为何而来的那个吻，那天夜里那句“我的女人”，还有，还有那似笑非笑的“我也喜欢你”……
一幕幕如电影胶片一般，交叠变换，流转在我的脑海……
最终换来的，竟是如此结局！
……
从此萧郎是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