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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他的记忆2

小学六年级那年,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那天他像平常一样下课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有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在他前面停了下来,后座的车窗缓缓下降,浓重的香水味瞬间从车内飘散出来。

只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色皮雕大衣,化着浓妆的中年女人。

她皱着眉,看向他,冰冷漆黑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抬起她那涂了鲜红色指甲,纤细而苍白的手,半握拳的动作抵在鼻子下,两片血红的厚唇,缓缓张开吐出两个字:“野种!”

女人看向他的眼神,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看着他,就像看见街上被车碾压过,紧贴地面,面目全非的死老鼠一样。

眼里充满了厌恶。

这两个字像一支极速旋转的火箭一样,瞬间射中了他的心脏,使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目瞪口呆地看向那个朝他“射箭”的人。

女人接着说:“回去告诉你的好妈妈,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她眼里透着邪恶的笑意。

然后关上车窗,消失在茫茫的暮色中。

他心想,如果这世上的恶魔是人能用肉眼看到的话,大概就是长这个样子的吧!

.

他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只见妈妈反应激动,神色慌张地跑过去抱着他道:“不要相信那个女人的话,你不是‘野种’,要怪就要怪她自己没本事,不能给你爸爸生一个儿子!你要记住,你是‘刘氏企业’董事长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努力学习,这样就没有人能小看我们了!知道吗?”

妈妈把他的肩膀抓得生疼。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希望”和“恐惧”。

可是,他又怎会是她的“希望”呢......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让她失望,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

或许,只要他成绩好、乖巧懂事,说不定爸爸就能多看他们一眼,甚至会选择留在他们身边。

但事实是,他们各人的私欲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家”的渴求,在他们眼里,这个“家”没有丝毫价值和意义。

.

他把房子收拾干净,洗漱好后便进房准备休息,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他早已学会习惯独自一人默默承担这一切,默默忍受,默默疗伤,默默长大。

就像公园里没人打理的野草一样,即便被众人踩踏也能茁壮成长......

第二天一早,他便拿着卷得整整齐齐的伞来到学校的高中部去找于小桃,这是他第一次来高中部,这里很陌生,他显得有些急促不安,回避着往来人的目光,穿梭在人群中。

站在高一(1)班的窗外,他往里张望。

这时,披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映入眼帘,于小桃正趴在桌面上,一脸春风得意地注视着隔壁桌一个男生的后脑勺......

他没有叫她,只是默默地把伞放下就走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在学校算得上是个“风云人物”。因为她“倒追”学霸的事情,总是被人推上“校园八卦”的风口浪尖。

私底下,人们津津乐道、众说纷纭。

传到他耳朵里的,有存心说长道短的叽歪酸语;也有纯粹敬佩她“勇敢追爱”的脑残吹捧;更是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冷嘲热讽......

但当事人似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三年的高中时光里,没有落下一天...她总是旁若无人,孜孜不倦地追着她的“小太阳”跑。

而在同样的三年里,他总能有意无意地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也总能在人群中迅速地找到她的身影。

他默默地注视着她,而她却高调地注视着另一个人。

认识她的那年,他14岁,她16岁。

她比他大两级,而正因为这两级,他甘愿成为了她的“影子”。

在那三年的时光里,虽然比不上知己好友,但也算是志趣相投的“话友”。

于小桃总是在他难堪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向处于水深火热的他伸出援手,无数次把他从黑暗寒冷的深渊里解救出来。

她眼里长着太阳,笑里全是坦荡。

渐渐地...她成为了他暗淡人生里的一束光。

纯洁、明亮、柔和、温暖......

他喜欢默默地观察着她的一切。

他喜欢她的勇敢,喜欢她的坚强,喜欢她把眼睛咪成一条线的笑脸,也喜欢她参差不齐露出眉毛的短刘海......甚至,连她被老师留堂,在教室门口举着书本罚站时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也喜欢。

唯独他不喜欢的......

是她总是像只勤快的小蜜蜂似的,围着那个扑克脸的“学霸”人物打转。

人前,她看起来总是乐观勇敢。

但其实人后,却是胆小自卑的。

也许是因为爱而不得,而变得卑微渺小......

在她高三即将毕业那年,他无意中捡到了一本浅咖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上面用彩铅画了一束向日葵,色彩细腻柔和。

笔记本后面的右下角贴了一个粉色小桃子的贴纸。

这是她特别定做的姓名小贴纸。

本想把笔记本还给她,但偶然间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后,他卑鄙地...不想把它物归原主。

他本想等他变得足够优秀,足够成熟的时候,再站在她面前,证明给她看,他更有资格得到她的这份喜爱。

但后来,她却突然离开了他的视线,不知所踪......

.

他向很多人打听过她的消息,但除了知道她们举家搬迁到外省外,再打听不到其他的消息。

高中毕业后,他便去了北京,过着没有她的日日夜夜。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是在两年前的“校友会”上,大家议论纷纷。

聚会上,有的人说她现在变得“唯利是图,奸诈狡猾”,就连她的“男神”都没有躲过她的“毒害”,结果两人还因为经济利益的问题而闹掰了,不禁感叹着“爱情”经不起“现实”的打磨;有的人却说,她混得风生水起,商场和情场都甚是得意。

但他知道,这些人,不过像以前一样,只是喜欢人后嚼舌根,说长道短罢了,口里说得可信度不过三成。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谢他们,让他再次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也重燃了他寻找她的希望。

他利用了一些人脉,花了不少时间来打听她的行踪,直到上个月,他高中时的一个老同学偶然来到这里看到了她。

这是他大学时期实习时呆过的小乡村,在得知她搬来这里后,他果断搁置了北京工作室的工作,重新跟母校申请来到了这里支教。

他独自度过了没有她的9年,那是漫长而孤独的9年......

但她在他的生命里,从未暗淡过。

她依然是他生命里明亮而纯净的阳光,依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数次从黑暗的深渊里安慰着他,解救他,成为他的温暖和寄托。

再次见到她时,她穿着一件深蓝色高领的针织直筒连衣裙,黑色的高脚棉袜,白色的帆布鞋。靠在村长家厨房的门上,鼓着腮帮子,一脸享受地吃着什么。

她依然喜欢深蓝色,依然喜欢短得露出眉毛的刘海,依然喜欢随意地披着乌黑的长发。

9年过去了,但她依然是他熟悉的少女模样。

只是白皙的脸上多了些疲倦,圆润的朱唇也少了些许血色。

他不知道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但从她带着倦意却闪烁着光芒的眼里......

他可以确定。

至少,她现在是快乐的。

而往后,她也只会是快乐的。

因为这次,换成他来成为她的光,照亮她,也要温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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