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山颠,清风徐徐。
山顶的大树下坐着陈抟、青云和韩枫,红云在一旁伺候。
韩枫给茶炉填了几颗松塔,然后起火烧水,待初沸时用水烫了杯,用竹夹从茶罐取了些茶叶放入杯中,然后加少许水激香。过了一会,壶里的水微凉了些,再为茶杯中注满水,然后合上盖子。
须臾,韩枫笑道:“可以了。”说着端茶敬给两位道长。
陈抟打开盖子,看着白瓷碗中嫩黄的茶汤和条条直立浮在茶汤下部的条索,显得清新异常,道声古怪就端在嘴边细细品了起来。
“青云道长,如何?”
青云道:“这茶入口有些微苦,却透着几分清香,接着舌底竟传来丝丝的微甘,令我不由得品了一口,又是一口。喝罢身体却通畅舒泰,好茶!”
“陈道长呢?”
陈抟道:“喝来有春天般的感觉!”
‘哇靠,不愧是湿了的人!’韩枫心中挑起大指。
韩枫道:“方才这是明前的绿茶,一芽两叶,最是鲜嫩不过。接下来我们再试下功夫茶。”说着和红云去泉边清洗新的茶具。
韩枫笑道:“红云,听说道长和你要去华山了,何时走啊?”
红云有些蹙眉:“哦,师公来信了,让师傅去华山汇合,这两日就走。”
韩枫问到:“你师公是谁?”
红云挠挠头:“有些复杂,师公叫吕洞宾,他的弟子是麻衣神相和师傅,但师傅和麻衣神相又师友乱称,我也不知道怎么叫?”
啥密?杯子掉落在地,韩枫张大了嘴巴:“那有没有倒骑驴的张果老和大美女何仙姑?”
红云懵懂:“张果老和何仙姑是谁?”
韩枫满脸八卦道:“何仙姑嘛,听说和吕洞宾有一腿,就是相好啦,嘿咻你懂吗?”
红云大怒:“不许你这般说我师公,什么是嘿咻?定不是好话。”
韩枫欲言,忽然身后传来瓮钟般的声音,不由转回头去。
“两牛鼻子都在啊,咦,那杯中是什么?透着古怪。”
只见一个胖大的和尚抢过青云手中的盖碗,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古怪,这是茶?怎的从未喝过。似乎有些微苦,现在舌底却有些甘甜,哇,好茶,透着几分空灵,竟与我参禅有些相通,哦,是那个小娃制得?小娃,你可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韩三字经?”
‘呸,你才三字经,你和尼姑两口子都是三字经。’
韩枫端着茶具回到树下,盘腿坐了下来,双手合十道:“小子就是韩枫,此为绿茶,正是小子所制,大师的品评深得此茶之妙,我对你光头的敬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泛滥黄河,哦,不知大师是?”
陈抟笑道:“韩枫,这是小南海灵山寺的法泉大师,嗯,是个酒肉和尚。”
法泉笑道:“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野和尚,韩枫,你怎么看?”
‘你的身材倒是和狄胖子差不多,我却不是李元芳。’韩枫心中不虞。
韩枫双手合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留!”
几人哈哈大笑,法泉连道有趣。
韩枫道:“小子开始炮制功夫茶了。”
重新给茶炉里填了几颗松塔烧水,然后用取过另一个茶罐,用竹勺加了些茶入一个小泥壶。那茶叶也呈条索状,却与绿茶的嫩绿不同,呈现黑红的颜色,在茶壶中加的也多。待水沸腾了,韩枫注入壶中,盖上盖子。过了几息却不分茶,竟将茶水浇在小茶杯上,接着用竹夹将杯子翻起,再次浇了上去。
“小子,为何这茶水要倒掉?”法泉疑惑。
“哦,这第一泡是用来洗茶,将浑浊之物涤去,同时热水正好烫杯。”
法泉咕哝一声古怪。
韩枫接着在壶中注入沸水,盖上壶盖后用热水继续慢慢的浇在壶上闷香,过了十几息,取过茶壶注入公道杯,就见公道杯中出现一汪金黄,紧接着一股异香弥漫了开来,然后韩枫将茶水分杯。
“好香!”不等韩枫分茶,法泉抢过一盏品了起来,啜了一口后,竟咕咚一声仰头吞了下去。
韩枫一笑,为陈抟和青云分茶奉上。
“小子,此茶甚香,苦味重于那绿茶,回甘则更是明显,令人不由得一口喝干,似乎茶里面有一丝丝的火味。好喝,妙!再来一杯。”
韩枫一笑:“大师深得茶中之妙,一尝即知。”却用公道杯注满小盏递给红云。
大和尚有些恼火,韩枫一笑给他续了杯。
陈抟笑道:“此茶甚香,让人意犹未尽,再来!”
这时第二壶也冲好了,韩枫给众人续上。
红云端着茶杯正有些尴尬,陈抟笑道:“扭捏什么,给你就喝。”
红云小心啜了一口,接着竟也咕咚一口吞了下去。
青云道:“韩枫,为何这茶要先注入大杯再分茶啊?”
韩枫道:“此茶功法为冲,不能在壶中太久,那会激出苦味太过,所以要先注入公道杯中定香。”
陈抟笑道:“道理多多,这也是你那格物之…茶道吗?”
韩枫笑着点头。
众人饮的兴起,那茶竟冲了六泡方才香气淡去,韩枫收了茶。
青云道:“此茶端的神奇,竟然六泡不淡。”
韩枫叹了口气,道:“我们这的茶芽品种还是不太适合,如果是武夷山岩上的茶芽,十几泡也不在话下。”
“十几泡!”众人怅惘。
陈抟道:“你这烹茶之法行云流水,自成一体。喝起来香气逼人却又不失自然本韵,隐隐合我道家的师法自然。妙,可谓是不负我苦等数月。”
法泉道:“牛鼻子,什么合你道家?明明是合我佛家之禅。”
韩枫笑道:“两位大师莫争,这茶也符合儒家的天人合一之道。”见陈抟和法泉面有不虞,接着和稀泥:“三道都合,三道相通嘛,这叫三教合一。”
陈抟震惊:“三教合一!哦,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确有不少相通之处。”陈抟儒家入道家,自然两者皆通,法泉和青云也大感兴趣,三人竟相互参酌了起来。
五代本来就是中国历史上儒、释、道合流的时期,三教早已相互渗透和借鉴了对方理论中的要素,只是这时还没有人明确的提出三教合一的口号,这口号自是对两道一僧有着振聋发聩之感。
‘互殴不过就妥协了呗,佛道两家在初唐还不是打的头破血流。’韩枫心底暗笑,不知道吧,我可是个唯物主义者。
韩枫对佛道不太感兴趣,自去一边和红云谈笑。
韩枫随意讲了物理变化和化学变化,红云顿时眼光大亮,连连追问一些细节,韩枫讲了些残缺不全的原理,却任由红云如何追问也不肯继续深说,而是转到另外的话题,弄得红云不上不下的异常难受。
最后韩枫干脆塞给红云《自然常识》让他研读,而自去山边俯瞰山下水冶镇的一片秀美。陈抟偶尔瞥见红云的抓耳挠腮,摇摇头,有些失笑。
三人谈的畅快,陈抟不由得慨叹:“道兄,大和尚,我最深的体会就是不能和这小子登山,每次登顶这小子必有振聋发聩之语,让你似乎是看到一片新的天地,然后我就只好闭关。得,这回只有对不住麻衣道友了,又要叨扰道兄几日。”
青云笑道:“那可求之不得,你来这数月,朝元洞的香火可着实旺了不少,我都恨不得道兄留下你来做这观主。”
陈抟笑道:“那可不成,我只是隐士,没有度牒,不在朝廷编制之内。”
青云叹道:“可你却和吕仙长和麻衣相并称我道门三仙!”
法泉道:“哦,这小子竟然这么厉害,令你不顾麻衣相的相邀。那我可要考较下这小子。嗨,小子,你过来!”
韩枫走到近前:“大虱,唤小子何事?”
法泉笑道:“哦,今日儒、释、道可谓齐聚,你可否将三教的区别用三句话说出来,也不负牛鼻子对你这般高的评语。”
‘哇靠!你还真是敢说,三句话总结三教的区别,一百句也不成啊?劳资又不太懂你们佛道之教,实话告诉你,其实儒教我也不太懂,我最擅长的包装,拉大旗,扯虎皮你懂木懂?’韩枫有些为难,却做思索状。
青云在一旁道:“秃驴,是不是太为难韩枫了?”
陈抟却很有信心:“别急,也许会有妙语。”
韩枫苦苦思索,回忆着后世的只言片语,忽然眼前一亮,道:“大虱,陈道长那是抬爱小子的戏谈,万万不可当真。这三教学问博大精深,岂是区区几句话就能概括出来的,所以小子…”
“那要多少句话才行?”
“所以,小子就用六个字试着概括一下?”
陈抟有些急了:“六个字?小子不要大言。”
韩枫一笑:“入世、出世、来世。”
入世…出世…来世…三人细品着,竟有些痴了。
良久,法泉和青云起身肃然一拜:“小施主(韩居士)大才!”
陈抟一旁拦住:“大和尚,道兄,莫要夸坏了小孩子。”接着叹了口气,“韩枫啊,说你什么好呢?你呀,听君一席话,省我十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