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径缝隙里的青苔仍然清幽。
在浓密树荫的掩映中,中间的半庭最美,虽然蔷薇已经凋谢了,栀子花却仍在开着。角城湖畔的睡莲开的正盛,白的、蓝的、紫的睡莲挺立在莲叶上摇曳生姿,间或有青蛙跳到莲叶上咕呱几声。
晚霞中的第二楼披着金辉,天边在烧着红霞。迟来的雨水昨日终于下了来,却下的天地昏黄,如同天漏了一般,所以今晚的天气凉爽,清风宜人。
这份清凉中,走来了清凉的韩枫。
他没梳发髻,头发在脑后用细绳一笼,梳了个马尾。一袭黑色赀布短衣,足踏黑色薄底快靴,手里拎着两个小袋子,异常的干净利落。
疾风和闪电很有眼色的留在了远处,卧在湖边,看着湖面的睡莲。风很温柔,传来湿漉漉的清香,不一会疾风睡了去,闪电则开始警戒。
韩枫打开一个带子,拿出几盏烛台,在竹桌上和岸边的青条石上放下,然后依次点燃。半庭里立刻萦起了点点烛火,在清风中摇曳。
然后,韩枫取出另一个小包,拿出一个小黑瓷瓶,打开了盖子,立刻一股茉莉花香在周围弥漫开来,弥漫进了小楼。
二楼里,瑶琴和晚晴正在饮茶聊天,当然是功夫茶。突然,晚晴的鼻子抽动了几下:“啊,好香,似乎是茉莉味道。”说着跑到窗边打开窗扇。
“啊!是他。”晚晴捂住了嘴,只见楼下那人缓缓弯腰一躬,一只手弯在了腰前,一只手背在身后,姿势奇特,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那人抬头一笑:“嗨!晚晴大家,清风徐徐,明月即来,可否楼下讨杯茶喝?”
三人在昏暗的烛光中坐好,未及制茶,韩枫却从包中取出了三个小罐子,依次摆在案上,打开盖子。
“啊!好漂亮的冰激凌,怎麽竟是红色的?”晚晴的眼睛亮了。韩枫微笑不语,取出几个小银盏用竹夹放在冰激棱上,然后用另一个瓷瓶倒了些透明的液体。
“这是什么?好浓的酒气。”
韩枫还是不语,接近烛火点燃了竹丝,然后探入银盏,噗的蓝色火苗窜了起来,在暗色中摇曳,银盏周围萦起了白雾。
“哇,好美啊!这是酒,怎的竟会燃烧?”
“哦,这是酒的精华,叫酒精,由于浓度高,所以可以燃烧。”
俄顷,银盏里的火苗熄灭,韩枫用竹夹取出,然后在罐子里插上竹片,依次推给瑶琴和晚晴,笑道:“请品尝第二楼得新品,烈火红唇。”
晚晴和瑶琴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用竹片轻刮,细细品尝起来,入口眼睛一亮,接着不由的第二口,第三口,越吃眼睛越亮。
过了片刻,瑶琴有些不好意思:“枫少爷,你这烈火红唇真是奇妙,入口有微微的酒香,但酒香却不浓烈,似有似无之间。在这夏日品用,令人燥热一扫而空。冰激凌如此美味,我们姐妹二人现在每日必要吃上一只,此物确实奇妙,难为你怎能想得出来?”
晚晴还没有吃完,只是小口小口的品着。
“此物吃多了不好,伤胃,还容易长胖,歇一会最好饮些热茶暖胃。”
晚晴道:“你还懂得养生?哦,这烈火红唇明日还会有售吗?”
韩枫笑道:“没有,此品今夜特供,仅有三罐,不会销售。”
“哦,那就可惜了呢!”晚晴有些遗憾却又有些窝心。
韩枫道:“那简单,两位大家若是喜欢,我这几天都在相州,派人过来说下,我过来调制不就好了。”
瑶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对了,你的琴好了,我去拿来。”
瑶琴进去取琴,韩枫和晚晴没有说话,就在晚风中静静的坐着。天色全暗了下去,明月当空,银光洒了下来,月华如水。
瑶琴取来琴,韩枫大喜接过来,拨弄了几声,接着调了调旋钮,再拨弄几声,过了会道:“瑶琴大家真是圣手,这音色全对,正是我想要的。真是谢谢了!”
瑶琴和晚晴点点头,先调音准,枫少爷挺专业的。
瑶琴摇摇头:“这吉它的音色确实很美,可我们总是弹起来觉得不对,肯定是有特殊之法,还是要你来亲自操琴才行,哦,可否弹上一曲?”
韩枫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献丑了。只是我其实琴艺很一般,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些特殊的想法,两位大家莫要取笑。”
晚晴白了他一眼,这人总爱扮猪吃虎。
借着晚风的柔美,优美而又有明显节板的乐声舒缓如流水般的响了起来,音色圆润亮透,音质深沉纯厚,细腻而丰富,晚晴和瑶琴不由得一震,沉浸了进去。
那乐曲的旋律优美而又舒缓,似乎融和了多种的表现技巧,旋律优美中不失朴实,没有炫技,但又充满了诗意,滋润着人们纯情的梦。
时而旋律却又有鲜明如踢踏般的节奏,这是韩枫最喜欢的弗拉明戈的响板效果,带着吉普赛的东方迷幻色彩,和中国古典音乐并不突兀。
间奏时的那一段空寂、那一串响板,是一种五味杂陈的享受。细心聆听有些淡淡的悲伤,但这种淡淡的悲伤却并非令人痛不欲生,它似流水一样舒缓地流淌,透着淡淡的忧郁和寂寞,是一种平静的淡淡的忧伤。
韩枫最喜欢的吉它曲就是尼古拉.德.安捷罗斯的这首《悲伤的西班牙》。
一曲结束,晚晴眼里闪烁着隐隐的泪光,开口道:“这首曲子的旋律真美,舒缓流淌如水,却又不失节律鲜明,如诗如梦却又有些淡淡的忧伤和寂寞,但是这种寂寞却很平静,心澜不波,可是最后却又令人心碎。”
韩枫的心头突然被撞击了一下,这正是自己的共鸣啊!
好一会韩枫才轻轻吐出:“说得真好,当悲伤开始用平静来感染我们的内心时,我们可以把这种悲伤叫做成长。”
“悲伤的成长。”良久,瑶琴叹道:“说的真好,真是令人心醉。”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晚晴问道。
“哦,叫做悲伤的水冶。”韩枫无耻道。
“水冶那么美,怎会悲伤?”晚晴有些不解,短短几个月她就有些爱上了水冶的清新隽永。
“因为在这片隽永的土地上,千百年来有着太多的悲欢离合,像一阵阵风刮来刮去,命运多舛、民众苦厄,无数的绞杀无休无止,流淌着悲伤的血液,侵入吉它惋伤的琴弦里,从历史的深处一直吟唱至今。”
晚晴和瑶琴震惊了,悲伤的血液侵入吉它惋伤的琴弦里,从历史的深处一直吟唱至今…好美的诗一般的语言啊,可是不输给那首《青玉案》呢,晚晴的心都融化了。
夜色渐浓,方才优美的旋律引来周围小楼的人,二层的窗户都微微敞开一条缝隙,缝隙里有好多醉了的心。这时的人们很含蓄,没有人来当面打扰。
良久,晚晴才从迷蒙中清醒了过来,凝视着韩枫好半晌,方才道:“哦,你说的可真美,如诗如梦,最近有没有新的小诗啊?我都期盼了很久?”
韩枫未回答,却道:“瑶琴姐姐,晚晴姐姐。”
二人有点蒙,怎么竟叫的这样亲切了,像邻家的小弟一样。瑶琴自不用说,晚晴出道成名很早,实际上也只大韩枫一两岁,在后世还是少女。
不过她们觉得很窝心,并不感到突兀。
“我有一个建议,希望你们和第二楼签约,这和青楼不一样,是活契,随时可以解约。只是希望能够在每日晚上适合的时间弹上几曲,说实话,评书更加适合茶馆。可是我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不知两位大家意下如何?”
二人有些懵,瑶琴心如止水,已经不想再抛头露面,晚晴则有些心动,心动的原因却很复杂。去第二楼和他更近了呢,可会不会反而被他看轻?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韩枫诚恳道:“我说的不是现在,我们也不在酒楼里弹琴,第二楼还有片空场,我打算建个小剧院,是在剧院里专场演出。”
瑶琴讶异道;“剧院,什么是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