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的女子,尤其是头牌,平日里除了买胭脂水粉的时间,出楼子的时间是非常少的。
不仅仅是因为黑白夜的颠倒,更是因为青楼里有严格的规定,头牌花魁每月也只能出去两次。
这样规定其实说白了还是在约束女子。
楼里的姑娘毕竟与普通的女子不同,她们是靠着身体在吃青春饭,但最主要是还是防着这些姑娘。
万一这人没声没气的跑了可怎么办。
虽说楼里在她们的卖身契,但毕竟也只是一张废纸,真要狠心的,断了前程往事,花点银子重新造个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是对于那种头牌花魁,本身捧她的人就多,真有个什么想法,简直是轻而易举,况且脱了这贱籍身份更是每个姑娘的心愿。
林夕夕说着便动身给春妈妈打商量:“那我这就去找妈妈说去。”
“好的,”梁染淡淡的应道。
对于出去逛集,并没有林夕夕那么欢喜,但也报着去散散心的想法,有了几分期待。
林夕夕走后,房里便又恢复了清静,梁染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神情也不知是飘向了何处。
但眼里的悲凉却愈来愈浓,强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出来。
对于自己的以后,该怎么办,一个女子最为珍贵的清白没了,人生是多黑暗。
对于命运,梁染从未有过不平,沦落风尘,只觉是时逢乱世,家业被夺只觉是命里没有,但为什么世上只有一样也是唯一属于自己的清白,也会这样被人强了去。
这还有何天理可言。
此时此刻,说不怨,是假的,梁染很怨,自己明明就已认了这命,可为何老天还不放过自己。
想着想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梁染赶紧拿起手帕将泪擦汗,如今正是大白天,如若被人瞧了去,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是非。
梁染起身,走到床头前,掀开被子,床头的里侧枕头下有一个小木匣箱子。
箱子很小巧,只有两个巴掌一般大,上面还有一把精致的锁。
梁梁思索了一阵子,便从发间取下了一个珠钗模样的发钗,就只是一件普通的银饰,做工还很糟,平日里,无论是林夕夕还是小雏都好奇,为什么梁染会喜欢这么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拿在手上,看了两眼,便从发钗的未端一拉,中间便立即露出了一个小孔。
里面正放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看来应该就是小箱子的。
打开箱子,里面正放着一枚凤纹玉佩,玉质清润透澈,中间的凤凰犹如涅槃而重生,头高高昂起,仿若悲悯众人,又好似不屑一顾。
这玉佩是夏春暧前日里捎过来的,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梁染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家里都快饿死了,娘亲也不愿将此物当了。
而对于这个东西,夏春暖也只说了一句:“此物是梁家的生家性命,切记要保存好。”
梁染看了一会,便又将东西放回了原处。
下午用过午饭后,林夕夕便盛妆打扮出行,两人的身价高,春里专门为两人准备了出行的马车。
林夕夕原本不愿乘坐马车,这逛集就要慢慢逛,可奈何春妈妈一句便将她的话给堵了。
“你个死丫头,你倒也罢了,那染染真出现在大街上,还不真乱了套。”
林夕夕这才惊觉,要真是染染往那大街上一站,就算是有面纱遮脸也不能掩盖她本身的风华。
马车出了万春楼,径直朝着闹市走了去。
马车里,林夕夕神情激动的掀开车帘四下张望着,本来她的姿色便不俗,如此不顾虑,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张望,都心道这是谁家的小姐,模样如此标致。
梁染则安静的坐在一旁,手里正拿着一方手帕再绣,上面的图案隐隐有些成了形。
一朵生动明艳的小雏菊。
“染染,这锦城的大街可真是热闹啊,没想到才八年之久,锦城的变化如此之大,你看那里,以前我还买过他家的糖人呢,没想到现在还在卖,哇,那里,李记面铺,老板煮的那阳春面可是一绝啊!不过现在都好大了啊,以前可只有个小雨棚那么大,什么都变了,再也找不到当年吃一串糖人的激动了,那年是爹爹陪我最后一次上街,没想到……”林夕夕从开始的激动,到最后的伤感,也只是短短几句话的时间。
睹物思人,也便是说的她了。
看到当年熟悉的景物,可惜当初还在的人,如今也只剩一把黄土。
除了活着的人,仿佛谁也不知道他们曾到来过。
人有时真的很渺小,如风一吹便过,如沙一扬便无了影踪。
所以人,活着的时候便要珍惜。
“夕夕,别想太多,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还得一路走下接不是,这不,过了这个糖人铺,也许拐个弯便会有家糖果铺。”梁染放下手中的团锦,声音柔柔的开口,安慰她的同时,也算是在安慰自己。
也许是老天也不愿两姑娘悲伤,梁染刚说完,马车便拐弯了,而角落处还真有家糖果铺,名叫周记糖果,红艳艳的几个大字,格外的醒眼。
林夕夕见此,心微微一动,随后大喜道:“梁染,你说得对,这拐弯处真有家糖果铺,咱们一定要去逛逛才是。”
最后又对着梁染,神情坚定的说道:“染染,你说得对,没有过不去的坎,也许下个路口便是转机,所以以后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因为如若放弃了,那之前的辛苦又能算什么。”
深处在泥泞的两人,对前路迷茫,对未来恐惧,也只能相互打气,因为这才是她们前行的动力。
“你啊。一天大道理就是多,我可没你想得多,等我赚够了赎身的钱,找个山村里,与爹娘一起过下辈子。”梁染的打算就是这样,至于这以后到底如何,也只是经历才知道。
对于明天,我们没有经历今天的种种,又何来明日一说,明日,便是建立在过了今日的基础上。
“好,我与你一起,反正我也没亲人,我给你说。可不能赶我走。”林夕夕装腔的说道,大有梁染不同意便与她打一架的冲动。
突然。马车一阵愰动,两人不注意便被摔在马车的板面上,身上有些狼狈,连发丝都乱了。
“怎么了。”林夕夕先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