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阳先是点了个外卖，然后靠在椅背上，舒服地把脚跷在了桌子上，还时不时地晃两下。
然而很快他却又恢复了常规的坐姿，他怕万一哪个人没事儿来办公室转一圈，还是会有些小尴尬的。
而后便是简单的晚餐，两个汉堡加一杯可乐就算是搞定了。
而后便是工作，噼里啪啦的在文档里输入些脑海中想到的要点。其中有关于要向家长们宣传的内容，也有关于内部管理的问题。
其实这些事儿不是不能回家做，但他觉得这儿挺好，更有一种作为成年人的感觉。当然，这样的夜晚，一台笔记本，一点微弱的灯光，一个专注的眼神，若是恰好放在了一张照片里，再通过指尖一按发出去，那么这种作为“成人”的感觉便更强烈了。
“叮咚”，正当他又一次的沉浸在头脑风暴之中，手机响起了微信消息的提示音。能有这个声音的，想来只有那么三个人了——爸、妈和周梦雨。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周梦雨的消息，问他怎么还在公司，应当是看到了他之前发的那条朋友圈。
他想了想，回了一句：还有点儿事没忙完。
过了一小会儿，语音电话来了。
“喂，你是不是想当劳模哇？”
“我可没那境界，我最多算个勤奋的资本家。怎么，你爸妈又不在家啊？”
“在的啊～。”电话那头声音很小。
“呃，那你还打来干嘛。”
“诶！你不想的话我就挂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怕被发现了嘛，你不是说咱爸脾气不太好，要是发现了我们谈对象能找到我家里去么。”
“是我爸！你别乱说，再说了，你知道怕还说话那么大声干嘛？”
“你又不是开的免提，怕什么。”
“你声音一大，我也会不自觉地跟着大嘛。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过可以听你一个人说话么？”
“哦，我是说过。那好啊，你记得要说‘嗯’噢。”
“嗯。”
“办公室要摆的绿植你今天都买好了嘛？”
“嗯。”音是第四声的。
“那挺好的，现在这屋子里光秃秃的，看着还真挺单调的。对了，我今天穿的是你给我买的那件T恤，岛上买的那件。”
“嗯。”第一声的。
“可是到底是纪念品，用的料子感觉不太行，穿在身上怪戳人的。”
“嗯。”这次是第二声，而且音拖得挺长的。
“但想着是你送给我的也就好多了，嘿嘿。那个，还有一件事儿一直想问你来着。那次，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啊？哪次？”
“诶，你怎么不‘嗯’了呢，我还想听听这次是什么语调呐。”
“下次再听吧，快说是哪一次啊。”
“呃，就是孙乾让我约你的那次，你说···”
“是不高兴啊。”还没等林默阳说完，女孩儿就开口了。
“为什么？”
“不想说。”
“哈？”
“你不用知道了呀，反正你知道已经没事儿了就行啦。”
“一点事儿都没了？”
“嗯，没了。”
“哦，好吧。唉？你现在为什么可以正常的和我说话啊？你爸妈不是在家吗？”
“我爸妈知道我跟同学合伙创业了啊，我可以说是工作需要啊。”
“那你之前······”
“哦，之前我就想听你说点什么，万一能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结果有听到吗？”
“有啊。”
“衣服的事儿？”
“我生气的事儿。”
“你······还有这种奇怪的倾向么？”
“······”
就这样，电话在八点一刻的时候终止了。
林默阳觉得事儿也差不多了，再晚估计父母的电话就要来了，他便提着自己的笔记本儿，出了办公室的门。
“哇，这帮人也还没走吗？”
他看到旁边一家小事务所里面还灯火通明，位子坐得满满的，里面的人都一脸疲倦盯着面前的电脑。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女孩儿一张鹅蛋脸、梳着马尾辫、有着圆圆的眼睛以及小巧的鼻子，正是他的堂姐林芸，只见她此刻正皱着眉，歪着脑袋，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还有这么巧的事儿么。”
林默阳在外面透着玻璃门饶有兴致的看着，就看到那脑袋歪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干脆搭在了桌子上。
林默阳给他爸发了一条短信，表示自己要晚些回去，自己则靠在墙边上等了起来。他还挺想跟林芸打个招呼的，顺便把自己就在这儿“工作”的事儿告诉她。
等待的不算太长，大概九点钟的时间，她拎着小包从门口出来了，也没抬头，一边儿刷着手机一边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林默阳赶忙跟了上去，低声喊了句：“林芸姐。”
“林默阳？你怎么在这儿啊？”
女生回过头来，即便楼道的灯光很暗，她依旧认出了她的这位堂弟。
“你先别往电梯那儿去，先跟我来。”
说着，林默阳向她招了招手，然后便往自己租的办公间那儿走。
等到了门口，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儿，然后把屋子的灯都打开了。
“怎么样，我就在这儿工作。”
他笑眯眯地看着略感困惑的林芸，有些得意地说着。
“完美教育么？是新开的培训机构？你不会是来兼职教课吧？”
林芸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教课还是算了吧，我这水平教小学生都费劲。这完美教育，是我和同学合伙开的公司。”
“哇塞！你是老板？你们才高中毕业就开始搞创业啦？”
“咳咳，老板谈不上。其实也就是占点股份。而且创业是我同学发起的，我就是跟着帮帮忙的。”
“但还是很厉害了，才十八岁啊。哎，对了，怎么这么巧办公地点就选在这儿了，居然跟我在同一层楼，也太神奇了吧。”
“这地点还是我选的呢，就是因为承建大厦周围中学多嘛，层数还真是随便挑的，到真没想到能碰上你，你是在这儿实习吗？”
“是啊，我明年就毕业了，现在得多找点实习做做。”
“实习都要加班到这个点嘛，真辛苦啊。”
“那倒不至于，就是今天我做的东西出了点儿小意外···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吧，饿死我了。”
就这么，两人出了大厦，找了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一人弄了一碗泡面，坐在店里仅有的一张小桌子前就吃了起来。
“哎，林芸，你实习怎么没挑大一点儿的企业啊？”
吃着泡面，林默阳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句话。毕竟那个事务所，之前林默阳也在网上查了一下，只是个国内三流的小所，业务大多是有关税务和会计的。
“切，哪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啊。”
林允听了这话，表情变的有些郁闷。
“这么难啊，财大毕业也不行么。”
林默阳有些感慨，他知道林芸是一本专业，而自己只是二本。如此算下来自己以后的就业压力应该相当之大了。
“这事儿啊，怎么说呢，是我自己的问题。从高中到了大学，生活的方式完全不同了，追求的事儿也不一样了。哎，算是有得必有失吧。”
她说得很含糊，完全不像是要给林默阳解释什么，反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微微顿了几秒，她拿纸擦了擦嘴上的汤汁，然后接着说道：“其实我还是蛮羡慕你的，还没上大学就算开始了自己的事业，这样之后的道路就宽阔了许多啊，而且大学的时间会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上。”
“呃，上了大学我那儿还有空去忙这个啊。也就是趁暑假做一做事儿而已嘛。”
林默阳心说要不是积分在向他招手，这么热的天他肯定躺在家里更舒服。可没想到他这么随口的谦虚一句，林芸马上变得有些激愤起来。
“你可别把大学想成高中那样！在大学里，比起一味地努力来说，知道自己的方向才更重要，要不然到时候你就会落得跟你姐一样的下场。说真的，你们一帮同学现在创业的时候干劲十足，就怕到了大学以后，各有各的事儿了，你们之前的心血就白花了。”
前半句话，林默阳大概理解为是林芸对自己大学努力的方向有些后悔，他倒是没什么感触。但后半句话，是真的让他陷入了思考。
要知道，待到暑假一过，孙乾就会去往平江，陈尧和齐正辉则将前往燕京。还留金陵的，也只有他和周梦雨了，而周梦雨肯定还是以学业为重。那么能够继续管理公司的，就只有他了。
除非到时候聘请专门的管理团队。但以现在的规模来看，那样做一定是赔本的买卖。
之前还真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本来他和孙乾想的，也就是完成个任务，赚暑假这一票。蓝图虽然画的很大，但那只算是一种提振士气的方式。真的等各自上了大学，完美教育可能就成了摆设了。
但是到时候真的舍得这样吗？想的时候跟做起来是不一样的，一个月后，不论成功或失败，他当真就能放的了手吗？扪心自问，林默阳觉得很难，毕竟这才没几天，他感觉和这个项目已经有了感情了。
一重重的思绪交织在他的脑海里，如何规划时间、如何选择未来、如何发展企业······以至于最终还是林芸杵了杵他，他才回过神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钟了，于是抬起头看了看正望着自己的林芸，问了句：“姐，你马上怎么回去啊？”
林芸这才抬起头，透着窗户指了指对面：“我就住那个小区。”
“······”
怪不得她看着也不急着回家呢！
于是，没能绅士的把对方先送回家，他就急急忙忙的先乘了几站公交，再倒了两趟地铁，最后一个人在漆黑的夜晚，走在回小区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