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的出奇,月亮被深深埋在了云层之中,只露出个脑袋。而多情的晚风依然轻轻抚过湖畔柳树脆弱的枝丫,在寂静的夜幕中沙沙作响,缓缓绽放出无人欣赏的婆娑舞姿……
晚自习的教室里照例挂着明黄色的灯光,如同一层与外界黑暗分割开来的屏障,宣布这快净土的神圣。那天堂之下悬挂的灯光仍旧自顾自地洒落下来,没发出半点声响,和周围静谧安详的环境相衬着,酝酿出几份真实到几乎虚假的温暖出来……
没错……虚假……心中,似乎只剩下那种仿佛内心被啃噬殆尽的虚假和怀疑感,并不断膨胀着……
你似乎听到内心里传来一个声音,正无比急切地反复提醒:快逃!
为什么要逃?怎么逃?逃去哪?
大脑里被这些来源荒谬且毫无意义的问题所充斥,这些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几乎让你头疼欲裂……
为什么我总感觉,今天的教室哪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这太奇怪了……
你皱着眉头,紧张地咬着笔头,缓缓扭头环视这个已经几乎待了一整年,可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教室的教室,内心却逐渐掀起一阵阵的波澜。
还是熟悉的布置,熟悉的场景,只是……人……好像有些不同……
你带着怀疑的眼光,轻轻打量着那些相处了许久,本应该无比熟悉的同学,但不知怎的,你却感觉他们的脸,在今天都变得如此陌生,以至于能看到他们内心里潜藏的魔鬼……
有人……想要杀我……
一个诡异的念头,从内心产生……
这怎么可能……没理由啊!我从来没有招惹过谁吧!这……这绝对不可能!
你奋力地摇了摇头,想要把一片混沌的大脑摇的清醒几分,却只觉得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目光变得更加尖锐,就好像直接毫无阻碍地穿入你的内心,意图把你在众人面前肢解剖析个干净一般。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们……可都是和我相处了一整年的同学啊,怎么可能想杀了我呢!
“要怪就怪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吧……”
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从极茫远处传来,但细细追寻时,却又感觉……像是从自己的内心里传来一般……
我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
“你是谁!你想干嘛!我从来没有拿过别人的东西!”紧绷的神经到达了极限,不知何处打来的怒火烧光了你的理智,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室角落,毫无形象地怒吼道。
毋庸置疑,同学们全都向你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疑惑、不满、愤怒……以及……戏谑,没错,就好像知道会如此,就等着看你笑话的戏谑……
他们戏谑的眼神仿佛幻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红鼻子小丑,团团围在你身边一边喝着倒彩一边放声大笑,把你本就不算高大的身影,包围得越来越小,知道彻底消失。
你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只能软弱无力地重新瘫坐在座位上,而周围的那种尖锐的刺痛感,越发清晰……
你趴在桌子上,很努力地想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但越是逃避,那份比起警告更像是威胁的念头就越发猖狂,毫无顾忌地在心中横冲直撞,欢笑着给你带来一波又一波的疼痛,那种发自内心的无法言说的疼痛。
一滴滴冷汗,缓缓从额头渗了出来,一滴滴落在课桌上的试卷上,汗液渗入纸张的每一寸纤维,缓缓泛出一滩又一滩透明而又略带微黄色的水迹。你微微打着颤,语无伦次的嘴里也开始夹杂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徒徒表达些恐惧意味的呜鸣……
“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你缓缓抬起头,心中无边的绞痛几乎难以抑制,几乎快要失去光芒的眼神却正对上同桌紫若那略带些焦急的目光,一下子失去了怀疑的方向。也不知怎的,你竟然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宛如太阳一般的强光带来的刺痛感,让你几乎无法直视,如同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一般。
她似乎被你刚才的样子吓到了,带着胆怯的眼神偷偷望着你,嘴里却不停关切地问着。她胸脯上那个似乎从你认识她以来,就一直不离身的十字架吊坠也缓缓伴随着她轻柔的动作而颤抖起伏着,以一个又一个独一无二的角度承载着教室内LED灯的光芒,然后向你反射出和它的颜色一般淡雅的银光,缓缓渗入你的内心。
那银光,再也不像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黑气那般充斥着血腥和暴虐的气息,反倒是轻柔地抚摸着你,挠得你暖洋洋的,如同回到了母亲的襁褓里一般,无忧无虑,毫无杂念……
好温暖……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你感觉自己的全身如同被从灵魂深处荡涤了一般,浮躁的心也缓缓平静了下来,你似乎被从周围世界的一切剥离,淡化了惶恐,淡化了悲喜,淡化了五感……只剩下一种与万化冥合,宠辱偕忘,遨游于天地之外的惬意……
等一下……淡化了……五感?
想到这里,你好像发觉了些什么,立刻向后稍微仰了一个细微的角度,仅仅只是电光火石后,一道白光就从你的身前划过,堪堪割断了你前额似乎留的过长的刘海。
几根断裂的发丝缓缓从空中飘落,带着无比沉寂的死亡气息,落在了同样冰冷死寂的地板上。它们用它们毫无生命力的断裂尸体,无比清晰地向你展示着,你之前脑海中所闪过的那个念头,绝不是虚假的,而是完全有迹可循的……
如果……没有察觉的话,现在落在地上的可能就是我的头了吧……
你身体微微颤抖着,恐惧几乎吞噬了眼前的一切。你无助地将眼光投向了仍在你身旁关切地询问着的紫若,渴求她能再给你一次慰藉,但却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亲昵感了,只剩下如同旁人一样,无穷无尽的陌生。
“有人……想杀我……”
那道一闪而过白光,像极了一把快速移动的刀具,如果真的被砍中脑袋的话,后果恐怕将不堪设想……
“没事的……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到你的……”
视线的余光里,紫若笑了笑,重新把头埋到了作业之中,袖子里闪着一道隐隐约约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