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海狸皮软毡帽孤单地在翻卷的海浪中飘荡,夹杂着一簇水草,但就是不会沉下去。
恶浪屿海战的战船之间相互猛烈的炮火造成的声势,早早惊动了唐泽设在沿海的水师提督衙门,没过多久就有五艘旗杆上飘着黄龙旗的帆桨战船气势汹汹地赶来支援,但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
此刻,我们的海贼策士师古通只能光着脑袋了,在一排用绳子和锁链捆绑起来的囚徒队伍里,沿着栈桥被赶上了一条排水量为700吨的六桅帆桨船。这艘船暂时充当囚船,在皮鞭的威胁下,他们被要求自己划桨,海盗们在一阵吵闹嚷嚷过后只能从命。
水师长官们可不会和囚犯同乘一条船!他们自己乘坐的是一艘最大排水量为3000吨的“黄鹄号”战舰,率先在前面引路。
师古通因为受了重伤,就不用划桨,和三个伤重的海盗一起关押在船员卧舱内。舱室的门外有两个水师警卫在负责这里的一切。过了很久,他腿上的血都结了痂,随行的军医才过来看看他的伤势。
此时的师古通丢了帽子,一脸惨白,萎顿不堪,他身体冒着虚汗,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感到浑身不舒服,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要死不活。“别费心事了,我的好医生,被治好了也难免在绞刑架下晃荡。”
军医说:“哟,看不出,你还会说唐泽官言,是个有文化的海盗。”
师古通没有搭话。
军医就继续说下去,“这事儿一码归一码,我尽力做我自己的工作,你该什么归宿,由总督说了算。说句你不爱听的,勾结倭寇,杀人夺船,这肯定是死罪,而且是死透了,我就没听说过有人活下来的。所以说,你也别心存侥幸,你只能巴望着绞绳结实一点儿,别遭两次罪就好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干活。从一个木箱子里拿出一瓶朗姆酒,递给了策士。师古通感激地点了点头,咕嘟咕嘟给自己灌了两大口,就递还了酒瓶。别的海盗看到他爽快地喝酒都馋得咽了咽唾沫。
军医接回瓶子,二话不说,就往他的膝盖上倒了酒,疼得他吸了口冷气,浑身直哆嗦。有个海盗害怕看见这血腥的场面就转过头去。军医用大镊子帮他把那截断裂的铁片从破碎的膝盖里拔了出来,师古通痛呼失声:“您轻点儿,这他妈的太疼了。”
军医咂巴了一下嘴:“你这条腿算是废了,华佗在世也没用。你因该感激龙神,没有被截肢算是走运。”他简单地用线缝合了伤口,没有理会膝盖的碎骨,让这一切表面看上去没有那么糟糕。
“这样就挺好,别再折磨一个将死之人了!”
随船军医做完了这一切,他就去看那个脑袋上受了伤的海盗。那个海盗傻兮兮地笑着,舔了舔舌头。
军医说的话他也听不懂,师古通就代为翻译,“把脑袋伸过来。”
海盗惊讶地说:“先喝酒,再治疗。”
军医说:“要这么个治法,酒窖里不得要喝空,没这个可能。那你要是不医我就走了,还有许多活等着我去做。”
结果,那个扶桑海盗只能只能扛着酒瘾,包扎了脑袋。
军医干完活,就背起医药箱离开了。这时候可怜的策士又发起了高烧,他热的脱去了衣服赤露上身,将湿衣服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过了第一夜。
白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在海上漂着。那个东瀛海盗一路上都在哼哼唧唧,师古通心里涌起一阵不耐烦,瞅了一眼身边那个负责看守他们的水师兵,就发起了牢骚:“我不劳您费心,跑不动了。”他轻轻拍拍大腿,意思是自己是个残疾了。
水师兵说:“这是提督大人交给小的任务,海盗是狡猾的,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师古通突然对自己诡变的人生算是失望透顶,难免跟绞刑架有一次约会,只要在上面一落一停,就可以解脱了。
到了第三天,师古通在腿痛稍微缓解,高烧消退的时候,就有了求生的意志。天渐渐要黑了,但他机警地在观察这伙人了,想从中找出一线生机。
在这里就不提他们被怎样粗暴地对待、鄙视、侮辱,他们坐船过了三天三夜才到达一个不知名的码头,最后得知这里不是他们的目的地。因为太过荒僻,没什么观众。水师兵押解着师古通一行十三个海盗们踏上了栈桥,岸上迎接他们的是五辆黑色铁皮的囚车,车箱的中央有个金漆五角星的符号;和另一拨人马。
镇警在一旁警告:“大家排成一列,双手放在脑后,眼睛朝前,记住谁手上拿着步枪。”他头戴有金色丝线镶边的钹笠帽,帽子左侧的上面有一束灰褐色的野鸡毛作为拉风高傲的装饰物,腰带上别着一枚闪闪银星警徽。他们会身穿制服黑金相间的裙袍,左腰下用皮带悬一口柳叶官刀,束腰带的右边枪套里装了一柄转轮转轮手炮,脚蹬一双厚底高筒的皮革长靴。
岸上那个相同打扮的小胡子长官手剪在背后,应该是警司,唯一的区别是他帽子左侧的上面有一束色彩斑澜羽毛,成为了高级警司标志性的帽饰。
他们像赶绵羊般将我们塞满了囚车,车内充斥着一股子尿骚、鱼腥、汗液、铁锈等等臭味的大杂烩。水师兵交接了任务就扬帆起航,留下了身后的尾波。
海盗们一进入囚车,就关上了铁门,被从外面的大锁锁住了。师古通就把脸埋向漆黑不透光的囚笼,看起来既落寞又悲凉。
过了大概两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车厢内伸手不见五指,更别提脸上是什么表情。冈佐直男这会儿颇感心里有愧,临死前想说些什么,“策士先生,我对不起您,我······”
师古通赶忙打断这无聊煽情的一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快闭上你的嘴吧,我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呢。我真是可怜,遇到你这么个傻缺!”
“无论您怎么想,这辈子您是我的海贼策士,下辈子务请还做我的策士,一起驰骋在苍茫的大海,像海燕一样,劈波斩浪,不惧······”
“行了行了,祸害我一世也就算了,下辈子我命由我不由你。绝不能跟你沾上一铜板的关系。就算拉屎也要离你远远的。”
直男船长表明心迹的行为被无情拒绝,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