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夏国国都,岑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街道整洁干净,让岑波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夏国?
他去过会稽,也去过吴国国都姑苏,还有楚王朝的政治中心京都郢城。
这些城市都比夏国国都大了许多倍,可是却都没有夏城这么干净。
而且街道上有很多国人往来,根本就不像其他商人所描绘的那样,是座死城。
在这个时代,商人是互相传递消息的唯一通道,岑波了解到的夏国“最新消息”,是去年夏季,宋国商人来夏国收囊果的所见所闻。
那个宋国商人是天下的名商,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说谎。
岑波推测,肯定是这大半年来,夏国发生了什么。
再去看市场,虽然没有会稽那么繁华,甚至没有姑苏那么繁荣,但是也远超他一路上遇到的平水城、冒央城。
不管是冒央伯交代的任务,还是岑波的好奇心,都让他希望能了解更多关于夏国的信息。
一旁的张耳提醒:“岑兄,按照夏国的《市场规范法》规定,你需要去将手里的铜锭,全部换成铜钱。”
直接张耳从袖袋里摸出几枚铜钱,像当时宣传人员在他们村口做宣讲那样,开始给张耳讲述铜钱的用法。
并且国府承诺,如果外国商人用不掉的铜钱,还可以在离开时换回铜锭。
国府还承诺,在夏国的市场交易,免税!
在听到“免税”两个字的时候,岑波高兴得差点就笑出来。
接着他又明白了铜钱的妙处:“有了这玩意儿,交易绝对会变得更便捷。”
这是个好东西啊!他立即觉得全天下的人如果都用铜钱就好了。
张耳挠了挠头:“没错。”这一点他却没有想到。
岑波想也没想,就把一百斤铜,兑换成了铜钱,一斤铜兑换六十文铜钱。
拿到做工精致的铜钱,岑坡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很快他就跟张耳谈起蓝果生意,那一点不对劲的苗头,也被他抛之脑后。
张耳开价四文钱一斤,也就是说一斤铜能买十五斤蓝果,这跟去年的价格差不多,还省去了到岐山去搬运。
岑波见还不下价来之后,便同意了交易。
因为是头一次跟张耳做买卖,岑波很谨慎,他先要了一千五百斤,见成色不错,才把剩下的铜都换成了铜钱,要从张耳这里要三万斤蓝果。
张耳说,手里没这么多货,得等两天才能运来。
这一点正合岑波的心意,他趁着这两天有时间,要在国都周围到处走走看看,还要跟张耳多交流交流。
他希望张耳能带他去夏国的军营参观,张耳却道:“不是我不带岑兄去,实在是到了军营,岑兄很可能会被逮捕。”
最终张耳只带岑波在城墙上,远远瞭望了一下国都外的训练场。
岑波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冒央伯的询问,就说:夏国军营守卫森严,任何人靠近都会被抓捕。
虽说他也是越国人,但也不可能为了越国,拼上自己的性命。
况且夏国三大家族被灭的消息,就足够震撼冒央伯,没必要再冒险探查军情。
之后岑波又从张耳那里得知夏国的新法后,才知道夏国变化的源泉在哪里。
在当今天下,好像大江南北,哪里都在变法。
几十年前,最先变法的宋和秦,已经强大的不像样。
后来变法的西鲁、南越等国,也纷纷强盛。
据说岐山以北的吴国正准备变法,江北的中山国也要变法。
夏国变法,并不叫人意外,只不过夏国的法度,似乎跟那些强国有些不同,单单是《过渡法》就闻所未闻。
而另一边的张耳,则在积极组织货源,他向自己村里,以及水黑果村里的村民承诺,他会以三文钱一斤的价格,从他们手里收购蓝果。
一时间大家纷纷去国府贷款,然后去岐山摘蓝果。
同时张耳把原先市场上卖蓝果的人聚集起来,以三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
在张耳和水黑果等第一批贩卖蓝果的人发了财之后,许多人纷纷都去领取贷款到岐山采摘蓝果。
可是当他们回到市场,却发现卖蓝果的人太多,而卖蓝果的人却不多。
就在大家纷纷无奈的准备以两文钱一斤,请国府回收的时候,却被等在那里的水黑果堵住,水黑果承诺两天后,会以三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
有些人信不过水黑果,便把手里的蓝果给国府回收,起码不赚不赔。
有些人则回家等了两天,水黑果果然带着人来三文钱一斤收购。
在得知水黑果还会收购一批之后,他们立即推着独轮车去了岐山。
两天时间,张耳就筹到了足够的货物,跟岑波完成了交易。
岑波在离开市场时,又看到有人在兑换铜钱,他才猛然想到,一斤铜换六十文钱到底哪里不对劲。
不管是六十枚一文铜钱,还是十二枚五文铜钱,再或者六枚十文铜钱,都是大概六七两重的样子。
可是六十文铜钱,却换了他一斤青铜。
也就是说,兑换铜钱后,一旦发生交易,就相当于,每斤铜国府就赚取三两多。
他的两千斤铜,就被夏国国府赚去了六七百斤!
岑波无奈地摇了摇头:“好手段,真好手段。”
……
这的确是殷睿利用经济改革,赚取青铜的手段。
现在夏国人手中还有铜的,基本上都是旧贵族,特别是黄氏和景氏家族的嫡系族人,手里还有大量的青铜。
黑这些人,殷睿自然是没什么心理压力。
至于黑国外商人手中的铜,殷睿更是永远不会嫌少。
本来他是准备以国府的名义,跟越国商人交易蓝果,后来他听景天说起张耳等人的打算,他便让景天去引导张耳,完成这笔交易。
这笔交易完成后,产生的效果比国府去完成要好得多。
在张耳组织货源的过程中,大部分第二批贩卖蓝果的人,不光没有赔钱,还赚到了。
同时让四百多户奴隶,从中赚到了两百文左右的铜钱。
可以想象到的是,这些国人和奴隶手中的很大一部分铜钱,会被换成布匹和粮食。
进一步繁荣了市场的同时,又加强了铜币的流通。
接下来当工坊那边新一批铜钱铸好后,殷睿也会在军队实行工资制。
现在还只有国府的各级官员实行了工资制。
因为夏国的物资还是有限,普通士兵暂时还没有工资,只有可以吃饱饭的待遇。
各级军官却都有工资,到时候会进一步刺激经济。
这是国府铸造的第三批铜钱,第一批在殷睿带兵偷袭莲堡前就铸好,第二批在黑果收获之前铸好。
铸造完成了第三批铜钱后,就暂时不能继续铸造了。
因为根据熊伟统计出的夏国物资,三十万文铜钱足够让这些物资在市场上流通,铜钱再多的话,就要“贬值”了。
夏国所铸造的铜钱,其他人看起来是挺精致,但殷睿却举得实在粗糙的很。
他本来是想在三种铜钱上铸上不同的图案的,可是在铜上铸字,已经是现代铸造业的极限,殷睿只好打消了铸图案的想法。
殷睿听说张耳跟岑波完成交易后,便叫景天把张耳、水黑果、景芽招来国府。
三个人听说国君召见,心中多少有些忐忑,被景天带着进了国府内院,三个人见了国君,赶紧行礼。
礼毕后,张耳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立即就认出了殷睿是给他取名字的人:“贵……君上,原来是你!”
殷睿笑道:“没想到当日那一番谈话,让夏国出了位大商人。”
张耳挠头道:“都是托国君的福。”
殷睿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桌酒席:“边吃边谈。”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景天知道国君不喜欢繁文缛节,便也在席上陪坐。
殷睿见大家都比较拘谨,他先跟大家共饮了一樽酒,便跟张耳开玩笑道:“现在赚的钱,够再建几座茅草屋了么?”
“够了!”张耳嘿嘿笑道:“绝对够了。”
“还远远不够!”殷睿正色道:“夏国只有你们几家能吃饱穿暖是不够的!
“寡人今天叫你们来的第一件事,是提醒你们不要妄想垄断!
“当一个行业出现了垄断,进而出现了经济寡头后,就会损害到国府的利益和权威。
“到时候国府就会拿你们开刀!”
政权控制经济,而不是经济控制政权,是殷睿认为最先进的制度。
因为经济的本质是贪婪的,没有人性的,如果让经济控制了政权,那么这个政权也一定是贪婪的,没有人性的。
听了国君这番话,张耳拿筷子的手,突然哆嗦了一下。
他的确是有控制夏国水果行业的打算,现在被国君这一席话彻底浇醒。
接着殷睿的口气柔和了不少:“当然,夏国也会尽量打造稳定的市场秩序,以及对商人有利的政策。
“比如,在夏国交易,免税。
“比如,夏国会保证商人在夏国境内的合法财产不受侵犯。
“另外就是对你们这些本国商人的优惠,如果你们要出境交易,可以到市场的兑换处,用铜钱兑换成色上好的青铜锭。
“并且如果你们是要进口夏国现在紧缺的布匹和牲畜,国府会给你们派护卫,保障你们在他国的安全。”
张耳和水黑果对视一眼,国君所说的这两宗买卖,肯定有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