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在夜里走的,走的时候,躺在皇上的怀里,身边有楚琉璃和楚琉乔,说着以前的往事,从与皇上的初遇一直到两兄妹长大的趣事,嘴角挂着微笑,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她说她这一生很幸运,嫁给了自己爱的人,也爱自己的人,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她说下一辈子,希望还是能够遇到这些爱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们,用更多的去爱他们。
窗外的雪下了整整一天,越下越大,刺骨的寒风吹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皇后的葬礼是皇上和楚琉乔亲自办的,楚琉璃葬礼过后一直窝在书房,终于翻阅到了“噬心散”的解药。
“你……你知道解毒的方法?”楚琉璃提着书简问身边的慕容景,一脸不可置信,见他沉默不语更是愤怒:“你明明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我可以救母后的啊!我说过即使是豁出性命也要救的!”
慕容景当然知道她会去救皇后,可皇后不会同意,皇上、太子更不会同意,他……也不同意:“这个方法凶险万分,一不小心两人都有可能丧命,我不可能看着你……去冒险。”
“可还有三成把握,不试试怎么知道救不了,我是唯一可以就母后的人,我是唯一有能力去救的!”楚琉璃嘶吼着埋怨着慕容景:“是你!是你剥夺了我就母后的权利!我恨你!我……”楚琉璃哭着,意识越来越涣散。
慕容景连忙接住倒下的楚琉璃:“琉璃?琉璃?来人!公主晕倒了!”
楚琉璃发热昏迷了一天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皇上和楚琉乔,皇上虽年过四十,但却在皇后走后,发间冒出了许多白发,楚琉乔也是,瘦了整整一圈,为人处世越发沉稳,不再是以前潇洒不羁的样子,好像身边的人都越发成熟,只有自己还在任性,还和从前一般不知轻重缓急,其实她也明白一定是皇后安排了慕容景不要告诉任何人解毒之法,为的就是防止她会做这件事,可她心里总是有些怨气的,总是有些侥幸的想法,或许……或许真的可以呢?但一切都已近晚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最先发现楚琉璃醒的是楚琉乔,他欣喜的站起身,一边吩咐人端上早已备好的吃食,一边让慕容景过来帮楚琉璃把脉。
慕容景上前看了眼楚琉璃,楚琉璃面容憔悴,眉头微皱,看的慕容景心中一紧,有些说不出的苦楚,他轻轻把手指搭上楚琉璃的手腕:“公主已不再发热,只是近来忧思过度,加上胃口不佳,食的又少,近日需安心静养,注意饮食,好好的调理身子。”
皇上松了一口气:“琉璃,快点好起来,切莫让为父担心了。”
楚琉璃点点头,无力的轻笑:“让父皇担心了,儿臣以后不会了。”
“先吃点东西吧!”楚琉乔端过碗,轻吹凉了一勺粥,递到楚琉璃嘴边。
楚琉璃喝下一碗粥后,稍稍有了些力气,她看向慕容景,思虑了一会儿:“太傅,之前是本宫太过任性了,在此向你赔个不是,忘太傅莫怪。”
楚琉璃言语中的淡淡疏离,让慕容景有些错愕:“臣……臣不敢。”
“慕容太傅也是没办法,当日情况凶险,是万万不可能让你去冒险的!”皇上咳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莫要去责怪人家慕容太傅。”
“父皇,儿臣明白。”楚琉璃叫了茯苓,让她拿来手炉:“近日朝政繁忙,父皇您身子又不适,还是早日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茯苓她们,儿臣无碍的。”
皇上点头,在楚琉乔的搀扶下,离开了。
“时日不早了,太傅也早早出宫吧!”
慕容景楞了良久,才服了礼:“臣……告退。”
之后的一年里,楚琉璃以学有所成为由辞了慕容景,慕容景封为丞相,常常入宫却再未见过楚琉璃,只是听闻楚琉璃不在似以前一般胡闹,爱笑,常常都是中规中矩,也不常出宫,最常去的是御花园,他也曾去过,只是……从未碰到过她,她对宫人还是很好,喜欢上了做糕点,常常会自己送去给皇上和太子,他也从未遇见过她,只是会看到茯苓带着一盒糕点交给太子身边的侍从,他们,已有一年未见了,她还是在怨他。
皇后去世的第一年,皇上在病痛中走了,也是和皇后一样的日子,一样下雪的夜里,当时他意识恍惚,嘴里念着皇后的名字,一直念,一直念,笑着说,朕来了,朕来晚了,你要等等朕啊,让朕和你一起走,免得迷了方向,下辈子找不到你。
楚琉璃在自己宫里关了三天,楚琉乔刚刚即位,事务繁多,每日批奏折批到深夜,虽然繁忙,但依旧会让侍从每日送些楚琉璃喜欢的吃食到她那里,直到第三天,才听闻楚琉璃将自己关了起来,连忙去了楚琉璃的宫里,连奏折都不顾了。
楚琉乔来时,楚琉璃的侍女都在殿外,不敢进去,楚琉乔敲了好久门,楚琉璃依旧不回话:“你若是不说话,皇兄就进来了!”说着,推门而入。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楚琉乔拿了火折子点着了一旁的灯,顺着灯光来到楚琉璃的床榻边,点燃了床榻边的灯,便看到楚琉璃散着发,满脸泪痕:“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兄!”楚琉璃泪眼朦胧,捂着心口:“这里又闷又痛,压的琉璃喘不过来气了!”
“皇兄……我们……再也没有母后,再也没有父皇了!”
楚琉乔抱紧自己的妹妹,他直到现在才直到自己的妹妹一直这么痛苦,皇后和皇上走时,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过一定会护好自己的妹妹,结果,他却不知道她心里是有多难受。
楚琉乔轻拍着楚琉璃的背:“你还有哥哥呢!哥哥不是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吗?哥哥会永远陪着琉璃的!”
楚琉乔等着楚琉璃哭了好一会儿,知道她声音减小,才扶着她躺下,安排人取来毛巾为她擦拭眼泪:“父皇在母后走的那日,心便随母后去了,之后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他老人家终于可以和母后团聚,想来是开心的,母后一直以来怕黑,现在,父皇是去保护母后了。”
楚琉璃破涕而笑,声音沙哑的开口:“皇兄怎么拿哄小孩子的那套来哄我!”
“你在皇兄这里永远是小孩子,你呀,和母后一般,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是最怕黑的,刚才这殿里黑漆漆一片,到是没像小时候一般,哭着要找哥哥!”
“还是皇兄最懂琉璃,皇兄,你今日繁忙,本不该来的。”楚琉璃看向楚琉乔的眼里满是愧疚。
楚琉乔弹了下楚琉璃的脑袋:“你可是哥哥最疼爱的妹妹了,不管是多大事,哥哥一直都会以你为先。这一年里,你……似乎在躲着慕容景。”
楚琉璃别开眼神:“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心里又怨又愧疚,我知道母后的事,与他无关,他不救既是听命,也是情理之中,可我……总有些年头,若是当时一试,说不定……我也知道,我不该如此,皇兄……我是不是……”
“你没错,他也没错,一切留给时间吧!”楚琉乔笑着开口:“你哭了许久,又三日未进食,哥哥在这里陪着你,你先休息一会儿。”
楚琉璃点头,不一会便睡着了,楚琉乔在楚琉璃睡着后,嘱咐了茯苓,每过一个时辰煮一次粥,等楚琉璃醒来,好让她吃点,嘱咐完后才回去继续批阅奏折的。
楚琉璃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片花海,皇上和皇后携手走在前面,楚琉璃和楚琉乔是小时候的样子,嬉戏打闹的跑在后面,还有茯苓、紫苏她们,皇上和皇后微笑着望着彼此,对小小的楚琉璃说:“琉璃,我们现在很幸福,最担心的还是你和你皇兄,你们都要幸福啊!”
“会的!皇兄保护着琉璃呢,琉璃也会好好保护皇兄的,你们都放心吧!”
皇上和皇后点头,一直向着夕阳的方向走去,一直走,一直走,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