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又的肠子流了一地,很快就被分而食之,它挣扎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和恶鬼们咀嚼骨头的“嘎吱嘎吱”声混杂在一起。
一时间血肉横飞,恍如炼狱中的场景。
不到一分钟,猫又的皮毛、肉、骨头,全都被恶鬼们蚕食殆尽。
恶鬼们四肢伏地,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地面上的血肉残渣,直至将猫又的最后一滴血饮尽,才心满意足的返回空间裂缝中。
裂缝渐渐合拢消失,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薛泽感觉自己在做梦。
血珠沿着他的发梢滴落,他持刀的手有些颤抖。
薛泽全身都在战栗,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咚、咚、咚”如同擂鼓,他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这么快,这么有力。
刚刚目睹了两个人丧命,手刃了一头怪物,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是比起劫后余生的喜悦,此时充满内心的是另一种陌生的情绪。
他的病服被鲜血浸染,漆黑雪亮的刀脊倒映着他的脸。
那张脸上还残留着血迹,双眼中像是燃烧着两团鬼火,亮的慑人。
薛泽甩了甩刀上血,做了一个收刀的动作。
穿越到巫行大陆时,他不能控制迦诺的身体,但是能接收他的一切感受,这个动作的肌肉记忆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习惯里。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现在他的腰间没有刀鞘,这个动作自然是落空了。
薛泽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他手上的重量好像变轻了一些。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手中握着的,又变回了那把普通的直刀。
薛泽盯着这把沾满血水的刀,有些恍惚。
“怎么回事?”
是这把刀再次产生了变化吗?还是……
薛泽环视四周,超市里一片狼藉。
地面上,天花板上,收银台后面的货架上,全都洒满了鲜血,猫又的残骸已经无影无踪。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那么离奇,只有两具的人类尸体还留在原地。
薛泽的大脑处于极度的混乱中,猫又是被恶鬼吞噬殆尽了,还是它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极为骇人的猜想。
凉意顺着脊髓向上攀爬,薛泽整个人如同被封在了冰块里,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妈的,到底怎么回事?我是不是真疯了……”
确实,巫行大陆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地球上?
也许这一切真的全都是他的幻觉。
猫又从来没出现过,这两个人是他杀死的?
“你愣着干什么呢!等着路人报警吗?”迦诺的声音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薛泽瞬间如梦初醒。
那个想法太过惊悚,他实在不敢再深想下去。
地面上有他的鞋印、沾了血的脚印,刀上有他的指纹,他的衣服上有劫匪的血,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他。
如果现在有路人经过,看到他在案发现场手拿凶器,那就更是百口莫辩了。
更何况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无论如何,他必须得马上行动起来。
薛泽深吸了几口,先是在货架上找了一双粗线手套戴上,将挂在门上“营业中”的挂牌翻了个面儿,关上门,然后找到了灯的开关,将超市里的电源切断了。
这时就算有人经过,也会以为这家小超市已经打烊,不会注意到里面的异状。
薛泽摸黑在货架上拎了一个拖布,往厕所的方向走,他之前找拖鞋的时候看到了隐蔽处有一扇小门,应该就是厕所。
在黑暗中,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
薛泽脚步一顿,他意识到是那个劫匪的尸体。
薛泽没觉得恐怖,反倒是蹲下身,凑近了,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开始仔细观察。
劫匪的头被整个削下,脖颈处的切口非常平滑。
砍头是个技术工种,如果力气不够,或者落刀的位置不对,都不能一刀干脆利落的斩断人的颈椎。
用这种轻薄的尖刀就更不可能了吧?
薛泽又去查看收银女孩的尸体。
她倒在收银台后面,整个人被开膛破肚,伤口处皮肉外翻,能看到白花花的脂肪层,但肚子却凹陷进去,里面的内容物都被掏空了。
人的肠子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薛泽去厕所将拖布打湿,开始清理现场。
他在暗黑中与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为伴,就像做家务一样有条不紊的擦着地,没有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他越来越冷静,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这两人不可能是他杀的。
猫又真的出现过,杀掉两个人后又被恶鬼们吃掉了。
虽然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据,但是尸体不会说谎。
可就算确定了这一点,他的境况也不会有任何好转。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如果他和别人说是一只怪猫杀死了这两个人,别人只会以为他疯了。
病房里凭空出现的老鼠,接连杀死两人的白尾猫又,还有逢魔和恶鬼……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而且……他似乎有了某种超常的能力。
等了这么多年,他好像终于获得梦想中的金手指了。
薛泽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脚下就是万丈悬崖,再踏一步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如果现场留下蛛丝马迹,他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杀死这两人的凶手。
总之,赶紧解决完这一切离开此处,就当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
……那明天还要不要回精神病院了?
今晚的一切异常就是从那间病房开始的,他还是想去回去看看情况。
再看看能不能退个住院费啥的?
薛泽倒是很快就接受了现状,他冷静的处理完一切,在玻璃门后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微弱的路灯忽明忽灭,小巷里空无一人,寂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
好像整座城市都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薛泽轻轻推开门,拎上已经洗干净的灭火器,快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
第二天,薛泽从床上醒来,被子里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个面容娇羞、明眸似水、乳量惊人、蛮腰长腿的美少女……等人高抱枕。
乱七八糟的房间里,老旧斑驳的墙壁贴着几张海报,沙发上随意撇着衣服、耳机、游戏机。
这里是薛泽在S市租的房子,算是他临时的家。
阳间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窗台上的饲养箱里,一只小伞蜥在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这只伞蜥薛泽已经养了好几年,叫小红帽。
屋里的一切陈设都没有变化,薛泽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昨晚已经洗干净的病服挂在晾衣架上,散发着洗衣粉的清新味道。
薛泽看了眼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他竟然睡了十多个小时。
昨天……日!
薛泽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薛泽有点坐立难安。
现在那两个人的死一定已经被发现了。
那个超市位置比较偏僻,周遭都没有监控,现场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应该不会找上自己……吧。
当!当!当!
薛泽被突如其来的砸门声吓了一跳。
“查水表!开门!查水表!”门外传来一个底气十足的男声。
听到这声音,薛泽一颗悬着的心就落地了,赶紧拿起杯子喝口凉水压压惊。
然而不等这口水咽下去,门外就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敲门声。
“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呐!别躲里边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呐!开门呐!开门开门开门呐!”
噗!薛泽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呛死。
薛泽跳起来,来不及穿拖鞋就旋风一般冲到门口。
刚一打开门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租的房子是老旧的筒子楼,门外边是室外长走廊,隔壁买菜回来的大妈正拎着塑料袋,脸上一个大写的懵逼。
薛泽立即把那罪魁祸首拎了进来,迅速关上门。
来人名叫陆一笑,是薛泽的发小,现在在S市读警校。
薛泽打量着他,“你又来干什么……话说你为什么脸色惨白,是涂了粉底吗?”
“谁脸色惨白了……你才涂了粉底呢!”
陆一笑游魂似走进屋,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就你住的那精神病院旁边,百惠超市,昨天晚上死了俩人!”
“我现在不是实习吗,跟着我师父去观摩了一下,那场面……我刚把早上吃的饭都吐了。”
薛泽脑子里有根神经猛的一跳,“哦……那要不要一起吃点?我刚起。”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淡定!”
“你到底吃不吃,我煮快餐面。”
“呕……不不不吃,你现在说什么吃的我都想吐,呕……”
薛泽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撇了过去,陆一笑咕咚咕咚的灌进去大半瓶,长舒了一口气。
不等薛泽开口打探案情,他就自己讲上了,“我跟你讲,这个案子肯定是今年,不,近五年内的最大难案!”
“这案子疑点太多了,具体我不能和你细说,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
“什么?”薛泽本来要去拿方便面的手一顿。
“这个凶手,他绝对有病!”
“???”
“这个凶手在行凶之后,用拖布把整个作案现场都擦了一遍!”
“一些老练的犯罪者会在作案之后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以达到扰乱侦查的目的,可像这样的……我是听都没听说过。”
“别说什么脚印、血迹了,那地擦得比家政保洁的都仔细,手一摸,一点灰尘都没有!瓷砖锃亮,都能反光了!”
……
薛泽昨天一边清理现场一边整理思路来着,捋着捋着就有点忘我了。
“你说他擦那么干净干什么?这不是心理变态吗!”
“咳……是有点变态。”薛泽没有感情的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