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七年
只是自己可曾发现，沙发上那双宛若无底洞的眸子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注视，微愣着，盯紧她紧张无措的表情……
“找到了找到了！”于倩不知道有多高兴地扬起透明袋子，赶紧倒出两颗药丸放在桌上。
沙发上半躺着的男人却只是看着药丸，深幽的眸子透着精锐的亮光。那抹深沉，是她所不懂的……
“哦，水，还有水！”于倩恍若隔世地叫了起来，再匆匆地跑到办公室外的茶水间。
宇文旭随意一瞥地上散乱的东西，眸光潋滟间突然停驻在一个点。那只手没有多想就从桌角一扯，泛黄的照片犹如晴天霹雳落入眼帘……
原本缓和些许的头痛又被无数魔鬼叫嚣地扯着自己浑身细胞，心智在那一刻猛然震散——照片中的两个人，并肩在泳池边。她俏皮地把头窝在他的右肩，眨着左眼。摄影捕捉了他们最美丽的瞬间，最稚嫩的季节。握着照片的那只手，随着面容上的怅然，收紧，几乎将其碾碎。
或许她留着他们合照的事实，对他而言，是那么地匪夷所思……以致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水！水来了。”不到一分钟，于倩又速速地将盛满水的玻璃杯放到他跟前。宇文旭眸子一闪，照片已从手中掉落，滚回刚刚的位置。
修长的食指在触及玻璃杯时，愣然几分。七分温，三分凉。医生交代过的，她居然记得一清二楚。那俊容凝了一会儿，才一气呵成地吞下了药丸。
于倩放松一笑，才蹲在地上开始收拾零零散散的东西。
她知道，吃了药就会没事了。以前都是这样的，可自己来来回回折腾着，脸上已经刷得跟纸一样白。于倩刻意忽略那灵魂脱壳的疲惫，擦了擦汗珠，颤抖地为手提袋完好地拉起拉链。
“那，那你好好休息……”她知道宇文旭不喜欢看到她。语气虽有些落寞，却不敢明说，不敢表现。现在的她，只想在旁边静静地守护他……
语末，转身。
手腕却被紧紧地扼住。
“为什么怕水？”他的嗓音，宛若清泉，揉着一点甘甜滑过心灵。却也在那一刻，让她脸上的神情定格。呆愣，不解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于倩心虚地抽回了小手，不敢回头看他。语调低得跟蚂蚁一样，结结巴巴道：“没有，没……没什么特别的……”
宇文旭寒气逼人地捏紧那小得不可思议的手腕，声声铿锵问：“什么叫“没什么特别”？”
于倩害怕地回过身来，看到这个男人已经如神般意气风发地坐在沙发上。叫人不敢相信上一秒他还是饱受着折磨……是不是五年的风雨，把他磨练成如此百毒不侵了？
她沉默地低下头，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一股暖流在两体间奇迹般地穿梭，他多久没有这样握着自己了？
“我在问你话！”宇文旭眉宇间迸发着怒气，不悦她这样敷衍的态度。
冰冷的语气，让室内温度降了好几分。于倩受惊地几乎跳了起来，双眸闪闪，终于咬牙道：“就是那个，几年前，不小心掉进水里。脚抽筋而已啦。”她用另一手无所谓地挥摆着，苍白的脸色染上一些害怕的绯红。怯生生的模样全然落入他眼底，竟让心湖不安地撩起涟漪。
宇文旭看穿那滴水的晶亮眸子，半晌，嘲讽地弯唇。她五年来还是没变，说谎的时候，眼睛总是眨也不眨，防备万分地盯着对方的表情。
曾几何时，他对她的了解深入骨髓，宛若这一生心再没有多余的位置。甚至不甘于一生就这样相爱，祈祷着生生世世，天荒地老……
思绪莫名其妙地被牵扯到这五年来都不愿触及的记忆，宇文旭瞳孔剧缩，一松手。下一秒，那伟岸的身子已经站了起来。
于倩理解他的意思，咬唇，还是毫无骨气道：“那我走了……”
宇文旭身子稍顿，回过神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那身子幽幽地离去，如踩在云层上的落凡天使，那么轻，那么柔……终于在离门一步之遥的时候，不适席卷而来。灵魂仿佛被抽空，虚弱的身子倏地往前倾……
宇文旭瞳孔剧缩，双脚已不由自主地奔了上去。可她早先一步地握着门把，斜靠地瘫在门边。那刷白的双瓣微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男人心有余悸地钉在原地，看着她的眸子闪着不悦的担忧。他不喜看到她的倔强，没为什么，就是没由来地心烦……或许心里有一把声音在叫嚣着，盼她求自己，求他看她，求他扶她。可她没有！
仿佛一世纪过去了，于倩才咽着干涸的喉咙，转过头来，虚弱一笑道：“没事。我……走了……”
宇文旭捏紧拳头，或许那一刻，他真的恨自己。那些没由来的慌张都在表达些什么。这个女人，本来就该落得如斯下场！他扭头，回到了办公桌前。所有关于她的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
办公室的外头，于倩强稳着的身子在离开他的范围后，最后的底气瞬间被用尽。脑中纷飞的小黑点逐一跳出来，她什么都看不到。眼前一黑，身躯已经一声响落在高级的火红色地毯上……
随之伴着的就是秘书高分贝的慌叫声……
“叩叩叩！”
三声门响。陆文华从文件中抽出视线，了然。如此没礼貌的敲门声，只会是她。
“进来。”刘珍妮收到了命令，顿了一下，才推门而入。还未打声招呼，就理所当然地走到他办公桌前，坐下来宣布：“小琴请辞了，我想代替她的工作。”
陆文华把文件合上，深眸暗如泉涌地打量着她，想着她这般嚣张的语气到底从何而来。那双手平放在文件上，看似平静，却略有蹊跷。他挑眉，问：“你这是在请求，还是在宣布？”
刘珍妮眼神有变地揪紧他，闪着傲人的光芒说：“你听不出来？我是在知会你，陆经理。”
“没门。”他眸光一闪，将刚刚合上的文件重新翻开来，不想再讨论这件事儿。
“你怎么这样！你心底是认为我没有这个能力，还是你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刘珍妮面上的一点一点地龟裂，那轮廓因为生气而可怕地发抖，双瓣紧咬着，太生气也太不服！
“啪”一声响，把对面的她吓得钉在椅子上，欲脱口而出的话直接卡在喉咙处……眼珠子瞪着那被他捏成两段的钢笔，黑色的墨汁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你……”刘珍妮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恐慌地盯着那黑汁，浑身一阵冷。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生气过……
“公报私仇？你这话说得挺好？”陆文华猛然看紧她的脸，将钢笔随手丢入桌底下的废纸篓。他的双眼看穿她的晶眸，眼底收尽她的无措，竟觉得可笑。
“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公报私仇？”
刘珍妮盯着他嘴角潜然的笑意，顿觉得阴森四起。第一次，她哑然，或许成熟后的他不再是她掌间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男人。七年来，他们走过了季节，错过了心灵，什么都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