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一家坐上了回家的车,走的时候又劝了南夏奶奶一遍,让她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南夏奶奶态度很坚决,愣是不肯。
南父南母只好又塞给王婶儿一些钱,给她家小孩儿买了些东西,麻烦她帮忙照顾照顾奶奶。
刘隋军留下那张卡里面有80万,不是很多,但也不少了。至少他们家照顾晋越也没多久,将近半年而已,期间还不怎么去见过他,80万都算刘隋军客气了。
只是南夏始终闷闷不乐的。
但幸好她回到家,又一心扑在了准备高考上面,暂时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只是偶尔会在某个刷题刷到疲倦的瞬间,开始发呆的时候,想起那个装成熟又傲娇的小屁孩。
其实她在那半年里,有好几次背着父母出差的时候,抛下作业悄悄回到老家找奶奶和晋越。
只有那个时候,她才是最放松的。
她只是把晋越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有什么烦恼都和他说,从不避讳什么。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面,晋越就是个小孩,说什么他也听不懂,就当和树洞说话一样,因此也十分轻松。
其实平心而论,晋越也不小了,十二三岁的初中小男孩,除了有些青涩以外,该懂的都已经懂了,甚至这个年纪里有的已经懂得比某些大人还多了。学着装成熟也是很正常的行为。
所以每次她表现出把晋越当成小孩子的行为的时候,他就会很生气,好几天不和她说话。
这种发脾气的行为在南夏眼中,就更加的像小孩子了。
但她还是觉得逗这个小屁孩,真的很有趣。
有的时候逗得过火了,她只能耐着性子哄很久。
所以两人相处的方式流程就是逗晋越,晋越生气,南夏哄他,他消气,南夏继续逗他。
这种相处模式很舒服,至少在南夏看来是的。
没有处心积虑维持关系,没有尴尬,没有要从对方身上获取些什么,没有某种特定的关系名称束缚。想说话的时候就说,不想说话了就闭嘴,静静待在对方身边,没有那种无话可说的气氛凝滞感。
这下突然少了他,感觉连烦恼都没人诉说。
南夏没有朋友,在她眼里,人分三种,她罩着的,能罩着她的,没用的。
但是她还是会和人保持关系,在每个人面前装成不同的模样,努力让别人喜欢自己。
老师喜欢乖学生,她就温声说话,好好学习,文文静静;父母喜欢自己家的孩子是“别人家的孩子”,她就报兴趣班,常常拿奖,从不丢脸;同桌喜欢“江湖侠士”那般的人,她就把游戏打得很好,一口一个“兄弟”“老哥”“带妹上分”;校外认识的小混混喜欢泼辣直接的人,她就瞒着老师家长,翻墙逃课出去和他们上网吧。
她觉得她活的挺累的。
总之,南夏是个很多色彩的人,如果非要在她身上贴标签的话,就是痞气,文静,祖安本地,温柔,暴躁,理智,能装,戏精,虚伪,真诚,女神,抠脚大汉……
对,这些标签都带了些矛盾。
但是南夏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谁又不是呢?
所以标签永远都贴不完。
你永远无法用所有的言语去形容一个人,都是靠自己感觉的。
正因为南夏这样的性格,她从来不和别人交心,从来不和别人诉说烦恼。
晋越说是有机会联系她,快过了两个月还没传来消息。
南夏郁闷地揉了揉脑袋,抬起桌上凉透了的咖啡喝了一大口,满口苦涩。清醒了不少,她又执笔开始刷题。
教室后排的黑板上,用红色粉笔大大地写了个“高考倒计时2天”。
南夏来得很早,她是第一个到的。进教室后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会儿,轻手轻脚地拿起黑板擦,把“2”改成了“1”,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教室里稀稀拉拉又来了些人,接近早自习时,班主任冷着一张脸踏了进来。
他张了张嘴,深深地看了那个鲜红的“1”,最后还是冷冰冰地说:“把昨天的测验卷拿出来,最后一题好多同学没做出来。这种题型我说了很多遍,怎么还错……”
底下传来一片哀嚎,大多数都是在抱怨老班为什么这么无情。
班主任像是没听到那些抱怨一样,用卷子挡住眼睛,伸手揉了揉,把眼中刚刚泛起的雾气消散下去。
南夏听到同桌小声地说了一句:“老班也太能装了,我看着他都快哭出来了,还装呢。”
南夏没回,拿出卷子,死死盯着最后一题。
那道题老班确实讲过很多遍,但她还是错了。
全班同学抱怨完了也乖乖拿出卷子。
很意外的,他们班没有在最后一天撕书,没有哭得稀里哗啦,也没有在教室里和各科老师疯狂,只是和平时一样,讲卷子,然后下课。
像是明天还会来一样,平淡,乏味,且轻松。
轻松到南夏忘了要把同学录写完,她随手把那些纸往柜子里面一塞,背起书包就走。
走到走廊时,她听到隔壁班有群男生朝着她的方向起哄,其中夹杂了几句“上啊”“不去就遗憾了”“加油啊”。
她抬眼望去,一群男生中间是个穿白衬衫的温润少年,他隔着人群看了南夏一眼,又急急低下头,脸红了。
南夏抬脚就走。
男生看她要走,急忙冲上来,脸更红了:“那个,南夏同学,你好。我是高三2班的陈茂轩,我我我……”
他身后的男生发出嘘声,有的吹起了口哨,有声音在说:“班长,加油啊,不要怂,就是干!奥利给!”
陈茂轩看了身后那群人,自信了不少,深吸一口气,打算鼓起勇气说完的时候,南夏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考加油,不要让自己遗憾。”
说着绕过他走了,像一阵风。
他愣在原地,身后传来哄笑,羞涩变成了窘迫与尴尬。
南夏在他脸红的时候就全都明白了,但是如果让他说完了再拒绝,会让他更尴尬。
她索性直接转移话题。
男生的出现让她想起,明天,好像真的不能再来学校里面了。
她在花坛底下坐了一会儿,等着人少了,上教室从柜子里掏出那沓同学录,很郑重地塞进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