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敏尚不知晓对面的男青年已经对他俩的未来许下了美好的愿景,正跟包租婆一起考察这小小的两室一厅。
“说来这房子也好几年没有人气了,晓敏啊,你要是住进来我可是真高兴;这儿虽是老楼,没个电梯啥的,但咱就是个二楼,你年纪轻轻的腿脚也利索,用不上那玩意;你瞅瞅这沙发,这空调,这采光,上哪再去找这么好的地方?”包租婆说的眉飞色舞,对这位准租客十分热忱。
宋晓敏慢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看的极认真,纤指划过皮质的沙发,轻捻摩挲着,良久,点点头,表示满意。
包租婆见状更美,攥着她的手猛夸她有眼光。
“可是,”女孩不理会她的热情,问道,“为什么这么好的房子会没人住呢?价格又便宜,在X市应该不愁租不出去吧,难不成这房子闹鬼?”
她盯着包租婆,脸上提笑,似是而非,让人捉摸不透。
一句话扯坏了包租婆的脸皮,使她嘴角一阵不自觉的抽搐,牵起了半张老脸的皱纹。
半晌,她吞吞吐吐问道:“晓敏啊,阿姨多嘴问一句,你来X市多久了?”语气是既苦涩又期待。
“嗯——怎么也有小半年了吧!”
“头遭来?”
“对啊,阿姨您怎么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怎么当真了?”
“啊,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随口问问。”
老婆子像是得了赦免,显然松了口气;待整理好心绪后,又扮一副哀怨相说道:“晓敏,你是不知道,我一个人过得苦啊……”
她按着女孩坐下,“我丈夫走的早,儿女都在国外工作,我是指望不上喽,我说我命苦,在这楼里过活大半辈子,到最后竟只有这几间不喘气的破房子作陪,所以孩子,你懂得这份寂寞吗?”
她表情极哀伤,捂着胸口痛心,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双鼠眼偷偷观察着女孩的反应,见其目瞪口呆,深以为苦情戏奏效,便接着说道:“所以咧,我就想找几个看着跟我孩子岁数差不多的住进来,跟我说说话也好,让我这老婆子眼巴前儿有个安慰。晓敏啊,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欢喜,瞧瞧,咱是多漂亮的闺女!这心里头就认定了你,这房子非你不租,我可不想再领些奇形怪状的人来啦。”
包租婆的巧舌如簧让晓敏长了见识,这可真是个老江湖啊,听说过强买强卖,没听说还有强租房子的,好在她心里早有计较,房子是非租不可的,不如就顺坡下驴,承了她的一片“盛情”。
“哎呀,竟是这样,阿姨您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第一眼看到您,就想起了我的妈妈,您让我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我的天,咱娘俩当真是有缘,这样晓敏,不管这买卖成不成,你以后就管我叫干妈,我当你是亲闺女。”
“太好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事情正逐渐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两个刚相识的女人坐在一起互诉着衷肠,说着彼此人生的喜怒哀乐,却是真真假假掺杂其中,各自捂着肚皮不让对方看透;在这样的虚情与谎言里,两人时而放声大笑,时而扼腕叹息,俨然一副真家人的温馨。
包租婆幽幽说道:“说起来之前是有个女孩儿来看过房的,各方面都很满意,就是——唉,提起这事儿我就生气。”
“怎么了?”晓敏问道。
“人家姑娘本来都要签合同了,都怪王小凡那个兔崽子。你说他死不死啊,光个腚就在阳台上晒他的那些衣服、床单,上面画的全是些露着胸啊、腚啊的女孩,你今天见他穿的还算保守的,哎呀,真是羞死人啦!”包租婆终究岁数在那,说起这些老脸泛上红晕,“你晒就晒呗,不能半夜晒吗?偏偏大白天叫人家姑娘看见了,小姑娘以为隔壁住了个变态,死活不敢住了,给吓跑了,你说我上哪说理去,那小子还是个律师,嘴皮子斗起来我还掰扯不过他。”
晓敏很快在脑中勾勒出那幅场景,虽然包租婆说他光着腚,但基于不久前的遭遇,那王小凡应是穿着内裤的,所以她的画面里倒没有给他打上马赛克。只是这场景依旧有趣,不,是搞笑,所以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差点背过气去,末了,抹了抹笑出的泪花,说道:“可真是太逗了,那人的确‘与众不同’,刚才给我的印象也挺深的,不过我不觉得他是个变态,只是有点宅,您放心,我不怕。”
包租婆见女孩开心,趁热打铁道:“不怕就好,不怕就好。那晓敏,该说的我也都说了,这房子你看着也满意,房租什么的都好商量,要不,咱就定了?”
“嗯,定了,现在就可以签合同,我下个礼拜搬过来。”
包租婆喜悦的真想给她磕仨响头,忍住了。她站起身,拉着晓敏是又蹦又跳,开心的像一个200斤的孩子,晓敏没法抗衡这力量,只好任凭她肆意拉扯着。
这时,女孩脖颈上下翻飞的吊坠吸引了包租婆的注意,女人都是视觉动物,本能的会被美丽的东西吸引,这坠子着实精致特别,便不自觉的想上手摸一摸。
谁料,方才还柔顺的女孩迅速捂住那物什,急退数尺,眼神在瞬间变得冷冽刺骨,仿佛这是她不可触碰的逆鳞。
这是怎么了?
包租婆被突如其来的防备吓了一跳,脑子一片留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不住喃喃着:“我,我就是看看,就是看看……”
见自己吓着她,女孩暗咬下下唇,懊悔失控。几乎是本能的,她心里迅速制定了一套补救方案,开始紧急实施——她先向包租婆送出一个苦笑,之后眼角开始湿润,一滴眼泪瞬间就凝结滑落,凄美的如同天上流星,不可方物。
“呜呜呜,对不起,干妈,我,我失态了!只是,这东西是我爸爸留下的唯一遗物,所以我格外珍惜;不过您也不是外人,要是想看就看吧!”说完作势要将它拿下。
一听说是遗物,包租婆可不想沾这晦气,连忙按住她,说道:“不用不用,好孩子,既是这么宝贵的东西,是要好好保护。”还也挤出几滴泪,眼角向下垂了0.5度,如此细节更能凸显出自己的慈爱。
“晓敏,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随便折腾,有什么脏活、累活,你就使唤王小凡,他要是敢不听,就找我,我涨他房租。”
所谓“欺负老实人”也不过如此吧!
晓敏闻言破涕为笑,似乎凡是提及王小凡的话都能让她开心,只是王小凡开不开心就另说了。
见她情绪过去了,包租婆又安抚了几句,然后说道:“我下楼去拿合同,你在这等一会儿。”
她刚踏出房门半步,又定住,似是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问道:“闺女,有对象了吗?”
“没呐!”
包租婆眼睛一亮,“你觉得小凡怎么样?”
“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