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一句季清飞应一声,一边飞快地抱她回房,让她靠着床头一大堆被子坐好,又出去接杯温水给她漱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埋在头发里的二三十个小黑卡子一一拔出来,忙完后自己先淌了一身汗。
看着她抱着自己的睡衣摇摇晃晃进了浴室,季清飞的心立刻开始擂鼓般地“咚咚”狂跳,一句话没经过大脑分析就直接从嘴里秃噜出去:“你一个人洗行不行啊?要不要我进去帮忙?”
得到的答案是门被反锁上的“咔哒”声和清晰的一句“你想得美”,夹着模模糊糊的轻笑,让心猿意马的季清飞在浮想联翩的同时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度秒如年的十几分钟过去,季清飞终于听到幸福的开门声。早等得心如猫抓的他兴奋得一跃而起,光速冲过去,一声不吭把穿着碎花睡衣的新娘子举过肩头,一阵风似地旋进卧室。屋里雪亮的吸顶灯早已被他关掉,只留下橘黄色的床头灯幽幽地散发着安宁祥和的光晕。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中,等这一天等得快要吐血的季清飞早把温柔体贴忘在脑后,动作粗鲁地把怀中的妻子死死压在床头,迫不及待地吻上她饱满丰盈的嘴唇,一只手就开始毫无章法地到处探索起来。
尽管对今晚难逃此“劫”早有思想准备,杨君威还是紧张得手脚冒汗,无数的借口在脑子里走马灯似地飞转,只希望能抓住其中一个,好那个让她害怕的时刻推迟得靠后一点,再靠后一点。冰凉的发梢触到脸庞,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使劲推拒压在身上的季清飞,小声央求道:“清飞,我头发湿着好冷,你先帮我吹干好不好?”
欲望在全身疯狂奔涌的季清飞就算明知她在拖延时间,不过借口找得这样合理,也没理由不理不睬,只好无奈地爬起身,火烧火燎地奔出去,翻箱倒柜找出电吹风,当做耳聋没听见她哼哼唧唧嚷叫“太热了”,只管把风力开到最大,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三千烦恼丝吹干了。
敢情在他忙着伺候她头发的同时,杨君威的脑子也没闲着。他这边刚把电源拔掉,杨君威就在床边跪起来招手叫他过去。带着满脑子温玉软香抱满怀的旖旎遐想,他喜出望外地扑过去,下一秒钟就被那双熟悉的小手坚决地抵住了肩膀。杨君威熟练地揪住他的衣领,皱着鼻子在他脖子周围嗅嗅,再把他向外一推,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刚才出汗了吧?快去洗澡先,我最讨厌汗味儿!”
季清飞无奈地深鞠一躬说“遵命”,急火火地翻出自己的睡衣,以在部队练就的快速反应速度冲出去,五分钟之内完成了新娘子交办的任务。可是等到他满怀希冀回来领赏时……发现颁奖晚会曲终人散:杨君威早已像猫一样蜷缩在床角睡着了,连被子都没盖。
定定地看着橘色光晕中睡得那么安详恬静的女子,季清飞燥热的身心慢慢冷静: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自己的妻子了,是将要和他相携相扶直到终老的爱人,“妻子”这两个字突然让他眼眶湿润,莫名感动,所有的温柔保护心又重新占了欲望的上风:何必急在一时呢?他八年都等了,还在乎多等一两天?就算三五天又能怎样?她是他的,这辈子都会和他在一起,相爱的时间有的是!
可是理论是一回事儿,实践是另一回事儿!梦寐以求的女子毫不设防地睡在他胸前,满眼都是她娇憨的睡颜,耳朵里是她几不可闻的清浅鼻息,少女的体香在不依不饶地引逗着他的嗅觉,彼此隔着薄薄的睡衣,触手都是她暖暖的体温,叫他如何度过这个让他欢喜让他愁的洞房花烛夜?
坚持保持清醒的头脑告诫自己要淡定,要忍耐,要尊重别人天经地义的睡眠权利,结果是自己的睡眠就像满天星一样遥不可及了。违心地把怀中的人儿放下,季清飞暗暗爆一句粗口:TNND,刚才的澡算是白洗了,还得再去冲个凉!
最初的困劲儿过去,杨君威从浅眠中醒来,先是冲着墙上大大的红双喜楞了一会儿神,突然想起她今天已经嫁为人妇,从今往后就要和她所嫁的那个人双栖双飞了,可是身边的位置为什么是空的?季清飞人呢?半夜三更跑哪里去了?
杨君威纳闷儿地爬起来,东倒西歪出了卧室门,一眼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有小小的火苗一闪一闪的。循着那微光寻去,沙发上黑魆魆地正躺着一个人,也不是是睡是醒。
直到杨君威走近,闭目冥想的季清飞才惊觉地坐起身,第一时间就是把快烧着手指的烟头扔进已经装得满满的烟灰缸,伸出双手把衣着单薄的她拉进怀里,关切地问道:“怎么不睡了?要上卫生间吗?看不清路吧!我来给你开灯!”说着就要站起来。
杨君威在黑暗中小声嘟哝俩字“不用”,右手怕冷似地紧紧搂住他的腰,左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说:“你一直没睡吗?不是答应过我不抽烟了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季清飞就势亲吻着她的手腕说:“对不起,我睡不着,抽支烟解解闷儿,下次不了!”
杨君威的手从他的脸颊慢慢滑到下巴,认真地用触觉来研究他短而硬的胡茬,接着继续用指尖研究他突兀的喉结。这种无意识的好奇探究带给他意想不到的刺激,不断引起他一阵阵无法控制的战栗。忍耐良久,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捉住她到处点火的小手低声吼道:“好了,你该睡觉了!半夜三更别梦游了!”
温顺地任由他握住自己的左手,杨君威在听到他嘶哑的喉音在耳边响起的同时,伸出右手揽住他的脖子,温热的口气吹进他的左耳:“我要你进去陪我睡!”
耳边吐气如兰的几个字使得季清飞浑身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心脏怦怦狂跳,他“忽”地站起身,把怀里温热的身体压得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喘着粗气问道:“你确定?”
回答他的是脖子上搂得更紧的双臂。
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好几年,季清飞从来没觉得从客厅到卧室这几步路像今天这么难行,走得趔趔趄趄的他几乎是和怀中的人儿一起跌进铺着红色床帏的双人大床,恍惚觉得全身的血管都在刹那间爆裂,滚烫的鲜血在皮肤下如决堤的江水肆意奔流,脑子里一个小小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要她!要她!要她!”,双手贪婪地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肆虐,激起她控制不住的颤抖,而这诱人的颤抖又刺激着他欲罢不能地去探索更多的未知领域。
他这样激动得难以自抑,全身的力量早已失控,只想着要把怀中的人尽快据为己有,她紧张地呼叫他的名字被错误地理解成了对他的鼓励,不由自主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像是恨不能把她捏碎吞进肚子里一样,快意地体会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隐秘的征服感,直到杨君威疼得受不了,一边使尽全力推拒着他一边哭叫道:“清飞,清飞,你快放手!你捏疼我了!”
这声压抑的叫喊总算使季清飞稍稍恢复了一点清明,他强忍着难耐的燥热,轻抚着抵在自己“咚咚”狂跳的胸前的小手,宽慰地哄劝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很轻的,你别怕!”
知道这时候的他还是理智的,杨君威赶紧抓住时机心虚地小声说:“清飞,我想我妈妈!”
季清飞一怔,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训斥她“想什么妈妈,你现在该想的是我,是你老公!”转念一想,这个话想想可以,要是真说出来……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平时爱着她头脑里千奇百怪的娇痴言行,现在只盼着她能笨一点儿,少一点儿奇思妙想,多一点温顺乖觉。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就是她,什么时候都不可能轻易地乖乖听他摆布,而现在,他只能说的是:“这个很容易,明天我就陪你去看你妈妈,行吗?不过,接下来的时间不能再想妈妈,只想我一个人,好不好?”
习惯早起的季清飞在第二天一早六点半自然醒来,低头看看怀中的妻子还浓睡未醒,午夜的一幕幕让他心跳不已的情景又一一闪现在脑海中:汗湿的鬓发,痉挛般攥紧的拳头,深陷进他背部肌肉的指尖,难以压抑的颤抖,说不清是痛苦还是甜蜜的呻吟,奔涌而出的眼泪,严肃认真的警告“从今以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只许你这样对我一个人,你要是敢对除我之外的其他女人这样,我一定会杀了你”。
想到她不断重复要杀了他,越说声音越小,直到疲倦得悄无声息地睡着,还紧紧抓着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季清飞怜惜地轻抚一下她紧皱的眉头,在她被睡眠清洗得干净红润的俏脸上轻轻一啄,利索地穿好衣服就准备出去晨跑兼买早餐。走到门边再一回头,刚才还好好地睡在床里的瞌睡虫不知什么时候又翻到了床边摇摇欲坠,季清飞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几大步回到床边,弯下腰把她软软的身体半抱着向中间挪去。
谁知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两条裸臂蛇一般缠上他的脖子,把他毫无防备的身体一下子拉倒在她身上,杨君威依然闭着眼睛呢喃道:“这么早起干什么?俗话说:有钱难买天光觉,你今天不上班,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一边说着,一边半睁一眼紧闭一眼偷看他的反应,同时嘟起嘴在他的耳边轻轻吹口气,感到他的身体如预料中那样一抖,奸计得逞的她急忙翻滚到大床另一边,把脸埋进软枕里“咭咭”偷笑,笑得全身都发抖。
新婚第二天就被自己妻子这样调戏,这做新郎的要是不如她所愿有所作为,天下男人的脸还不被他丢尽了?为了保住全世界男子汉的颜面,重任在肩的季清飞只好把晨练和早餐扔到脑后,一边“嗤啦”一声拉下运动服的拉链,一边危险地眯眼笑道:“我说宝贝儿,这可是你引火****招我的,待会儿别想让我轻饶你!”
听着头顶风声过耳,杨君威早已手脚麻利地跳下床,光着脚就跑去开卧室门,一边跑一边笑道:“少给我栽赃!说我招惹你,谁作证啊?小心我告你诽谤!”
季清飞怎会容她就这样逃掉?就在她抓住门把手的当儿,他已经单臂撑着床垫,飞身越过一米八宽的大床,转瞬就到了她身后,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揪住,提起来就往后一丢,在她爬起来之前来个饿虎扑食把她压倒,捏着她的鼻子说:“小样儿,在我手上还想跑?不知道我是侦察兵出身吗?告我诽谤多没意思啊!你干脆告我耍流氓算了!”
杨君威被他压得无法动弹,眼珠子一转陪笑央求道:“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吧!你要是觉得吃亏了,不如听我讲个故事作为补偿好啊?”
季清飞原本黑亮的眼珠已经悄悄染上一抹血色,这个当口哪里肯上她的当?喘着粗气说了句“现在我只想做今事,不想听故事,等我们完成今事再洗耳恭听你的故事!”凑到她耳边重重一咬她小巧的耳垂,满意地听到她呼痛的一声惊叫,及时用嘴巴封住她接下来的抗议和告饶!
一通笑闹,倦极而眠,等到两人先后饿醒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了。因为是非典期间,季清飞坚决反对上饭店,而是把杨君威带到马路对面的局机关食堂。此时正处于吃饭的高峰期,食堂里到处都是就餐的同事,季清飞两人一出现就招来所有人的注目礼。一下子被这么多生人注视,杨君威脸上立刻泛出滚滚不断的红晕,不经意地向人昭示了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看到这对新婚小夫妻亲密地手拉着手,又是这个点儿才来食堂,年长的不过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昨天没闹上洞房的一帮子小青年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季清飞把杨君威安排在一张空桌子前坐下,自己拿着饭卡去排队打饭。他这边一走,几个小青年呼啦一声就把杨君威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嚷个没完,吵吵得让她头晕。其中一个狭长眼睛的小青年凑得最近,涎着脸说:“嫂子,什么时候请我们到家里去坐坐,让我们这些光棍儿也沾点喜气啊!昨天下午我们有事儿,中午都没敢喝酒,这个喜酒不能不喝啊!大家说是不是?”最爱起哄的小青年们当然都拉长了调子一起提高嗓门随声附和道“是……”。
杨君威看着眼前这个人似曾相识,想了半天才想起他就是那个在肯德基“认错人”的苏明,毫无道理地从心里厌恶,想要答应实在违心,可是不回应实在太不礼貌。正在犹豫,一直在另一个桌前静静吃饭的于晓兵挤过来替她解围道:“哎哎哎,都干嘛呢?趁着季警司不在,合伙儿欺负我师姐不是?”
苏明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屑地撇嘴道:“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都说结婚三天无大小,嫂子还没说什么,你算哪颗葱,跑这里来蘸酱?”
杨君威早听季清飞说过局里什么“城市帮”和“农村帮”之间有些根深蒂固的矛盾,这时感到气氛有些紧张,她赶紧打圆场说:“要喝酒还不容易?随时欢迎啊!我要去帮清飞端菜,失陪一下!”三两下拨拉开周围那些穿着同样衣装、长着陌生面孔的小警察,顺手把于晓兵拉到门口把他推走,这才回头去找季清飞。
觉察到杨君威的脾气不像是爱和生人兜搭,小青年们都无趣地去继续吃自己的饭,没人再去烦扰这对新婚夫妇,他们也得以不受打搅地吃了个清净的午饭。
吃完饭回到家,季清飞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舒坦地伸个大大的懒腰,不容置疑地拍拍腿示意杨君威就座。看到她听话地坐进自己怀里,季清飞满意地笑问她还想不想妈妈了,要是想,他就言而有信陪她回娘家一趟,要是不想了就必须提出一个合理化建议来消磨这个下午,否则……就只好继续“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