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比武功高低可以打一场,谁赢了谁厉害,但是比文章高低,可就不太好区分了。
那是不是真的就无从评判了呢?其实不然。
《庄子》里记录了这样一段对话:庄子说鱼游得优哉游哉,挺快乐的,惠子反驳说,你不是鱼,怎么可能知道鱼是快乐的,庄子又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是快乐的,惠子接着反驳,我不是你当然不知道你的情况,同理,你也一样不是鱼,自然不会知道鱼的情绪。
惠子说的是事实吗?是。从道理上来说,他确实辩论赢了,但是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焚琴煮鹤的不和谐。
我想庄子应该是站在桥上,看着鱼儿游来游去,然后再联想一下世间樊笼桎梏,升华感慨,却没曾想被惠子拉下来打败了。
俗吗?俗不可耐,却也无可奈何,这便是现实,活在现实中有时候就是很无奈。但人真正无奈的时候,其实没那么多道理可言,就只想能暂时超脱一下周围的条条框框,寻找一下真我而已。
惠子从文字上赢了,但真正超脱而上的,却是庄子,因为他已不在万物的束缚中,超脱到了另一个境界。
道理是现实的道理,现实的规则已经太多,而那高出一点的境界,才是我们苦闷彷徨时开悟的出路,才是我们辗转反侧时心灵的归宿。
禅宗六祖惠能靠一首偈而得五祖衣钵。
五祖席下首座神秀曾作偈:“身如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偈语有修有证,循序渐进,说的不可谓不好,但惠能却是直接从里面跳了出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二者对比,高下立判。
因境界不同而带来的不可理解又何其多。
杨慎评价杜牧的千里莺啼绿映红,但一个是十里之境,一个是千里之境,怎可同日而语,未免贻笑大方。
同样的,还有李白的《渡荆门送别》: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清人沈德潜评说:“诗中无送别意,题中‘送别’二字可删”。其实错矣,李白已将故乡水当作了即将阔别的老友,老友送别万里,又怎可轻删。
王国维说治学分三境,讲的是量变的积累,而真正的开悟,我却觉得没那么复杂,破了就是一境,然后万法皆通,破不了便永远堪不到。
有人目澄心澈,剔透玲珑,万物皆入我心,万法皆为我用,以彼证此,以人鉴己,自有大智慧之观悟;
有人目窄心狭,蒙昧浑噩,俗尘不曾常拭,独处未有敬修,蝇营难静,戚戚难平,尽是小聪明之意得。
天壤之别,其实全起于立意境界,试问,看过泰山之高,又怎能再去感慨土丘。
志存高远,境立高妙,以淡泊明之,以信念守之,当为我辈毕生之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