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亮,康庭煊便起来,召来刘秀。
刘秀进来,看见殿下精神抖擞,不禁赞道︰「殿下今天格外容光焕发,昨晚一定是作了什么好梦。」
之前几天,殿下为了夜里装病,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昨晚他跟平时伺候在内室门前的宫人一起被皇后的人遣走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殿下今天的气息,大概是不用再装病吧。
事实昨天尹珍旭走后,康庭煊根本没有睡过,满脑子想着都是如何将她安排在他身边,故此一早便命人找刘秀进来。
「你替我准备几套小太监的衣服,身高大约到这里,身型偏瘦的,衣服要全新的,不要别人穿旧的。」康庭煊在自己鼻前的位置比划了下,再叮嘱道︰「记住,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母后的人。」
主子这次是玩那一出?他不会想扮小太监外出吧?不对呀,他要的衣服又不合身,刘秀不解,仍点头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还有,你替我弄个小太监的身份来。」康庭煊忙不迭叫住刘秀。
「身份?」刘秀不解地问。
「对,大约十三、四岁的,我要一个干净的身份与名字,过几天我会带个小太监来,有人问起就说他之前在其他院子办事的,经你安插到我身边服侍就成了。」
这事说难办又不算难,说易办又不算易,宫里伺候的宫人多,常有一些因为辛苦而偷跑的,或是因一些失误而无声消失的太监,但要完全符合殿下要求的倒是不易找,刘秀头痛地想,殿下,您下次可不可以换些好办的差事给我呀!
两天后,东宫殿后花园。
康庭煊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桃花树下,桃花已经全落下,枝上结出了结实的小桃果。抬头看着满是桃子的树,他心中总有几分忐忑,总怕珍旭反悔或是害怕而不出现,直至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由石林处走出来,他的心才安定下来。
「妳到了。」康庭煊的俊目闪亮闪亮,像晨光一样令人不敢直视。
尹珍旭颔首,她是避开了平时照顾她的宫女惠绢才可以顺利溜出来,其实东宫小厨房内全是皇后的人,只是知道她存在的只有惠绢一个,其他人只是从旁协助,他们所有人也没有踏进殿内的资格,也就没有多大的影响力,而她平时的饮食或是汤药就都是惠绢从小厨房送来。除非她生病,否则这个时候惠绢一般都是在小厨房当值,不过为了预防万一,她还是在桌上给惠绢留书,她也不担心惠绢会将此事张扬出去,因为以惠绢胆小的性子,应该更怕有人发现她看守不力,让她偷走成功而受惩罚。
康庭煊伸手拉起她的手腕,细幼得令他忍不住皱眉,一路将她拉到园中的凉亭中坐下,桌上早备了茶水与各式点心。
相对康庭煊的大方,尹珍旭垂着头,大眼不放心的四处张望,他们这么大摇大摆坐在这里,真的不怕吗?
大概看出她顾虑什么,康庭煊好笑地道︰「放心,我已经安排好,花园里没有伺候的宫人,殿门的各个入口还有专人把守,如果鳯祥宫来的宫人有事禀报也要经刘秀通传。」
这是为了她而安排的,她怕被母后发现,自然要禁绝所有可能认出她的人进出他的东宫。
「谢谢殿下!」尹珍旭当然明白他的用心,这也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白天出现在人前。
托着腮侧首打量着眼前的人,康庭煊不禁发呆,日光下看她比之前每一次都清楚,她的脸本来就十分精致漂亮,加上白晳得近乎透明的肌肤,配上她温婉的气质,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感。
面对这双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尹珍旭有些不自在,她脸上有什么吗?怎么一直盯住她看?她伸手摸了摸脸,问︰「奴婢脸上沾了脏东西吗?」
「没有,妳长得真好看!」康庭煊拉下她的手,衷心地道。
尹珍旭愣了下,她自七岁起就住进这深宫中,见过的人也就那几个,虽然惠绢经常赞她长相佳,但她当那是恭维话,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故此她回以一笑,道︰「谢殿下赞赏,殿下才长得好看呢!」
殿下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如朝阳般生气勃勃,不像她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有时她还会嫌弃自己过份苍白的面容。
听到她的赞美,看着她绝美的笑容,康庭煊心跳快了两拍,也不害羞的照单全收,「这是当然!本宫本就长得英明神武,将来会更英俊威武,所以妳不可以变心啊!」
变心?她一向都对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当然不会变心,尹珍旭轻应了声。
康庭煊满意的点头,提起旁边一个包袱拿到她跟前,说︰「这是我准备的太监服,下次妳直接穿着过来,对了,之前我也没有问,妳是从那条路钻进东宫,以后我好让刘秀过去接妳。」
为了禁止母后派来的人出入,他在东宫不同的入口都设了关卡,所有人进出都要审查,包括母后的人,其实他今天还有点担心她进不来赴约,可是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她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
尹珍旭皱起眉头,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是住在他殿下方的地下暗室吧!
思索了片刻,尹珍旭道︰「我们约在石林前的桃花树下吧。」
「好!」感受到她明显不想说,康庭煊爽快答应,反正他有的是机会去查,现在只怕她吓怕了从此避开他吧。
听到他的回复,尹珍旭的心才安定一点,她还怕太子殿下会盘根问底,她也不知要怎样应付。
「来,吃些点心,妳看喜欢那些?都尝一尝吧。」他将点心推到她面前,一脸兴奋,这是他一早吩咐厨子做的,希望她可以多吃点,她太瘦了,也许她比同龄的宫女还要瘦小哩。
桌上放了四、五款点心,在康庭煊热切的目光下,尹珍旭勉为其难的每种点心都尝了一口,始终她经常生病,脾胃虚弱,胃口不大,不能一下子塞进这么多东西。
「不吃了吗?吃不下吗?」康庭煊略感失望,才那么一点东西都吃不下,难怪她这么瘦!不行!下次得让厨子弄些开胃的点心来,很快他又打起精神来,问道︰「珍旭,妳进宫多久了?」
她想了想,说︰「奴婢七岁入宫,进宫八年了。」
心里算了一下,康庭煊惊讶得张大了嘴,「不可能!妳今年十五?根本看不出妳跟我同年,怎么看妳都只有十三、四嘛!」
这话戳到她的痛处,尹珍旭眼神暗下来,我们岂止同年,我还跟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这话她隐在心里没说出来,她因连年生病,长得比较瘦弱,可她今年的确已经十五了。
感受到眼前人儿不悦,康庭煊讪笑,识相的转移话题,道︰「我替妳找了个身份作掩护,以后妳就是小太监常青,如果有人查问,就说之前是在怜芯宫当差的,后来因为刘秀的关系安插到我的身边来,明白吗?」
她嗯了一声,对于他提议她扮成小公公这事,现在才有些真实感。自少在宫中长大,她自然知道怜芯宫是什么地方,虽然她很多地方没有踏足过,但认知还是有的,加上惠绢也会说一些宫里的秘闻给她听。怜芯宫是出名的冷宫,里面住的都是有罪或有问题的妃子,除了冷清外更常传出有人失踪,不过因为是冷宫的缘故,都没有人会管;传闻那里住着会吸人灵魂的怪物,一般宫人都不想派去那地方办差,更不会主动靠近那地方。
「好了,身份衣服都弄好了,还差最后一个,乔装。」康庭煊说。
「乔装?」尹珍旭一脸迷惑地看着眼前人。
「虽然有些小公公带点女气,但妳的相貌容易令人留下印象,即使换了衣服也会一眼认出来,所以需要作一些改装。」说罢,他拿出一个小箱子,里面全是些小瓶子、小盒子之类,打开盒子,是一些膏状或是粉状的东西。
尹珍旭好奇的每样翻看,她除了学过一些巫术用来替太子渡厄外,平时学的都是些大家闺秀的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全然没有接触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是抹在脸上的,只需取一点点,均匀涂上去,要先遮住妳雪白的肤色。」康庭煊手上沾了一些抹在她的手背上,本来白净无瑕的皮肤变成暗哑泛黄的颜色。这些都是表哥上次带给他用来装病的东西,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他已经命人向表哥多拿一些,质量还要最好的,以免伤到珍旭本来完美的皮肤。
他们俩一起涂涂抹抹的,弄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改装完成,除了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改不了,他们将本来秀美的眉毛加粗加深,樱桃般的小嘴画成丰厚暗沉的唇色,眼下画了浅浅阴影加上那一脸泛黄的肤色,她变成了一个连秀气都称不上,平庸普通的小公公,只要再加上一顶太监帽,就看不出她本来是一个小姑娘。
「好神奇啊!」尹珍旭拿着摆在桌上的小铜镜左看右看,又伸手摸了摸脸,觉得十分有趣,骤眼看真的一点也不像原来的她。
康庭煊含笑望着她,提醒道︰「这颜料普通擦脸也不会掉色,但遇水就会溶掉,所以要小心些。」
「知道。」尹珍旭乖巧的点了点头。
康庭煊轻轻拍拍她的头顶,再看看他有份改装的脸容,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道︰「还是原来的那张脸好看!」
「这张脸也不错。」尹珍旭不以为然,这是一张让她可以白日走出来的一张脸呀!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关于当公公要注意的事,尹珍旭见出来差不多有一个多个时辰,便抱着东西与康庭煊挥手道别。
待她走远,康庭煊便挥手,一个灰色人影立即闪身出来。
「跟过去瞧瞧她是那个宫殿的人。」康庭煊低声吩咐。
「是。」说完,灰色的身影便在花园中消失了。
太诡异了!她的身份一定有问题,可以让母后遣退东宫殿内的宫人放她进来,而且每次都可以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他的花园中,今次大白天的派人跟着,不信还会跟丢了不成,他一定要知她从那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