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好似没感觉到裴锦娘的变化，问道。
“你可知十四现在何处？”
裴锦娘深吸一口气，同时眼里的泪珠滑落。
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却不带哭腔，“平康坊，南曲，鑫雅阁。”
十四皇子府起火的那一夜，十四皇子并不在府中。裴锦娘若不是裴家的姑娘，也无从得知他去何处。
可巧裴大老太爷和裴太夫人说起此事时，她正好在旁边的耳房，将事情的始末听了个全。
十四皇子因刚出宫住，不用再受宫规以及佳昭仪的管制，夜夜流连平康坊。
那日他也是早早就离府去了平康坊，不过没去常去的怡香院，而是被身边的几个混迹平康坊的世家子弟带去了新地方，南曲的鑫雅阁。
吟诗作对，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偏偏那鑫雅阁在南曲最偏僻隐秘的地方，所以十四皇子府上的下人们找遍了平康坊间的青楼，也没找到他。等他自己酒醒回府的时候，十四皇子府早已化作乌有，连带着一条街上的府邸多多少少都有些损失。
更别提，这场火灾还让数十人丧命。
最后也是裴家人给他擦屁股，挨家挨户去赔礼道歉，赔金赔银。
如此丢人的事，裴家人也不情愿，裴太夫人对此也多有怨言，奈何佳昭仪给了五万两银票，一下子堵住了裴家上下的嘴。
对于裴家人来说，为了钱，面子自然不值一提。
七皇子转头看着裴锦娘，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和平时一般冷漠，丝毫没有受到眼前这场火灾的影响，问道，“有何感想？”
裴锦娘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低下头，回避了这个问题。
她现在既能想起她上一世闭眼前的绝望与无助，又突然觉得她现在依然渺小，和那时候没什么区别。
她的感想就是，为什么这些权力巅峰的人都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七皇子却不在意她的反应，转过头继续看着那燃烧的大火。
火光映在了他的眼中，却依然烧不尽他眼里的冷漠。
“你应当知道今夜这祸事是为何而起，也应知道这事的幕后之人是谁。”
裴锦娘点了点头，接着回忆起来。
幕后之人，竟然是当今太子的左膀右臂，临安侯世子。
那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太子的授意了。
并且临安侯世子好似故意让裴家人知道一般，愣是让裴家人查到了自己头上。
都是在阳光下活着的人，谁没点见不得人的事。
像裴家这样才风光十几年的人家，也懂得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后，要尽力抹去自己参与这些事的痕迹。
可临安侯世子非但没掩盖自己自己主导了这件事，还派人大大咧咧上裴府将沾手此事的部下要了回去。
如此，此事就耐人寻味了。
至于因何而起。
自然是宣战。
在这之前，不管众皇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表面上都是默认太子未来会登上皇位，言行间也是对太子这位储君毕恭毕敬的。
但是十四皇子这个蠢材，在自己府邸落成后的乔迁宴上喝醉后，被扶到旁边的院落休息。他酒后吐真言，大言不惭地说起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以及各个皇子都有自己的打算云云。
谁知道这些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入了前来看他的太子耳里。
十四皇子府邸刚建成，府中也没管事的人，正处在杂乱无章的状态，十四皇子在院里酒后吐真言，也没人守在院门，刚好叫太子听了个全。
各个皇子的心思，背地里的动作，太子不是一点都没察觉，不过皇上身体康健，又早早立他为太子，对他从来都是夸赞有加。
他诸君位置稳固，虽无大功绩，却也没犯过错，待皇上百年之后，他登基称帝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他对弟弟们蠢蠢欲动的行为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那些左右不过是些小心思，翻不出大风浪来影响自己的位置。
但是十四皇子这酒后之言，倒是给太子敲响了警钟。
能把这些话宣之于口，虽然是酒后，但也足以证明他的各位好弟弟，早就是野心勃勃，全力为自己考虑，图谋他的储君之位了。
所以太子命临安侯世子派人纵火，烧了十四皇子刚建好的府邸。
目的就是给十四皇子一个教训，警告他别再痴心妄想。
也不乏有杀鸡儆猴的心思，让其他皇子看看，有野心也要考虑清楚后果。
至此，夺嫡之战，就此打响。
众皇子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昔日里兄友弟恭的场面不复存在。
七皇子刚才就察觉到裴锦娘的异常，提今日之事因何而起以及幕后之人，是想让裴锦娘冷静一点。
顺便，给裴锦娘上一课。
“是不是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渺小而无助。”七皇子转身面对裴锦娘，低头问道。
原本低着头，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裴锦娘，立即抬起了头，直视七皇子。
裴锦娘这反应在七皇子的意料之中。
“可你若是大权在握的话，就可以改变你现在的状态。不用被别人掌控着生死，相反，你可以掌控别人的生死。”
七皇子的话，危险又充满诱惑。
这要放在平常，裴锦娘肯定会跟他装傻充愣，转移话题。
毕竟，权力这个词，实在是危险，不是她这种小人物可以提的。
但是在此时此刻，她却并没有这么做。
七皇子看着裴锦娘眼底逐渐崛起的野心，感觉很满意。
他接着说道，“皇权，就是可以决定天下人的生杀予夺。你是想像火里的那些人，毫无还手之力，还是想像这样，有隔岸观火的资格。”
渺小就会无助、绝望，被别人掌控着生死，拿捏着命脉。只有自己有了权力，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保全自己，更能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
迷茫的裴锦娘突然摆脱了无助无力的状态，找到了新的目标和动力。
裴锦娘冷笑，“不，我都不要，我要做那有能力纵火之人。”
很好。
七皇子对于这个回复很是满意。
他今夜虽然是杀鸡儆猴里的猴，但却证实了裴锦娘确实能预见未来之事以及她还洞悉朝堂之事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他燃起裴锦娘对权力的野心。
裴锦娘和他合作的目的是报复裴家，这远远不够。
裴家，不过是夺嫡路上，一个小阻碍而已，既然上了他的船，成为他的人，就必须要有野心，要有对权力的欲望，一路扶持他登上那个位置才行。
不然像裴锦娘这种不可多得的人，在收拾完裴家人后，可能就不会全力发挥了。
那怎么可以。
权力，会成为裴锦娘的动力。
七皇子对今夜的教学成功甚是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