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老师，您好呀…”
“我是接下来负责您家装修的主案设计师小刘，上次在公司和您二位匆匆见过一面，不知您对我还有印象不？”
似乎是看见了‘正主’一般，刘雨虹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如此上前、礼貌又热情地对这位男主人打着招呼。
而石万钧在将刘雨虹的神情动态悉数捕捉后，也是辅助性地哑然一笑。
看样子，这个单的主事权还真在这位面相不善的‘大哥’手里。
之所以如此迅速笃定，他是基于两点原因。
其一，根据公司运转流程表的显示来看，‘覃老师’这个单首先是由首席设计师接待、来签订预定合同的。
然后才是主案设计师刘雨虹的登场，一般情况下是在签预定合同的时候、由首席设计师将主案设计师引荐出来，与业主‘初次见面’。
而作为程序交接，首席设计师也必定会把业主家的详细情况、业主的一些需求点、包括自已对业主的一些‘会心点分析’，都详细传达给主案设计师。
所以从刘雨虹进门开始、分别面对林阿姨和覃老师的热情程度来品…很容易就能品出来这个单的‘主攻对象’会是谁。
其二，根据石万钧的面相分析，这位覃大哥生活中本就强势，有很大概率来主导装修这种事。
再加上‘老师’这个称呼是Q市设计师面对业主时的惯用尊称，可见在刘雨虹心里，她早已将这位覃老师当成了真正的业主。
不然不会出现一边喊着‘林阿姨’，一边又喊她老公为‘覃老师’这种称谓矛盾了。
由此可见，想要正式签下这个单，还必须得过‘覃老师’这关。
“嗯，你好。”
面对刘雨虹的热情，这位覃老师没有被她的笑容感染，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你好二字也是从鼻音里忽略着带过。
刘雨虹愣了一下，随即借着脸上持续的笑意继续开口道:
“覃老师，我说实话，晓庄对我说您已经快六十岁了我都还有点不相信呢，您看您身体这么硬朗，面色也这么中气，乍一看…真是像极了我一位做企业高管的叔叔呢。”
“噗…”
刘雨虹此语一出，石万钧顿时有种想喷血的冲动，心里‘噗’出一声后不禁连连叹息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是在自找不快？”
“也罢，怪我没提醒也不能提醒你。”
其实刘雨虹的话表面功夫还是做得不错的，一般情况下这时候被奉承的对象定会是呵呵一笑，直夸小姑娘真会说话之类的表现。
如果不是遇到‘气运低、事业线起伏坎坷’的这位覃老师，指不定这会是一段完美的开场白。
眼下，这位覃老师听到刘雨虹话中‘六十岁、硬朗、中气、企业高管’等等之类的字眼后，明显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脸色瞬间是更加难看了。
沉默不语的间隙中，这位覃老师不再正视刘雨虹，而是将打量的目光向石万钧投了过来。
石万钧心里有所感应，这种微妙的时刻万不得再向他回应出‘有着十余年职场经历’的丰富底蕴眼神。
那定会让他再生‘心里不平衡、后辈对自己都无所顾忌和尊敬’的心理体验…
届时这个单虽然不至于直接告吹，但这个‘拿下来’的过程也将会无比艰难了。
正所谓‘投其所好’为营销行业一大制胜法宝，这一刻面对覃老师凌厉射来的目光，石万钧赶紧退避三舍、作顿悟惊恐状在脸上挂起‘社会新人’的傻笑，以此来作恭维、自我介绍道:
“您好，覃老师。”
“我是设计师小石，刘雨虹的同事，今天和她一起来为您家量房、收集您家的装修需求的。”
“哦，嗯。”
面对石万钧的傻笑，覃老师依旧声音清淡、脸上不生情感的波澜。
气氛有些冷场，一旁的林阿姨自然是赶紧笑着出声来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嗬嗬嗬…我家老头子平时都这样，你们不要介意…专心为我们做出好的设计和预算来，我和我家老头子都会感谢你们的。”
“嗯，没关系的，为您家服务本就是我的责任，也是我们的荣幸。”
刘雨虹赶紧接过话，仍然是带着标准的职业笑，且转过脸来、将饱含诚意的目光定格在了林阿姨身上。
看样子，她打算改变直入主题的策略、打算先获取林阿姨的好感和信任，以此来建立接下来‘良好的沟通基础’了。
石万钧心里默然，看了一眼刘雨虹，在得到她的眼神授意后不再犹豫、准备开始动手忙活。
而刘雨虹也正式进入了沟通程序，开始引导话题、询问林阿姨她们家关于装修上的一些想法。
石万钧将量房板摊在手上，从入户开始，分别在厨房、客厅、卧室、阳台卫生间这几个区域走了一遍。
他将这些区域的大概构造和面积大小略作估计、记录在脑海里。
接下来便是手绘户型图的步骤了，石万钧闭上眼、快速回忆起前世的手艺…
待第一条直线落在量房板上的A4纸上面时，他不禁会心一笑:
“这么久没碰了，没想到手感还在。”
其实不仅是手绘，石万钧前世精通的技能在这两天统统都有一种‘回炉’的感觉。
毕竟这是他前世吃饭和安身立命的家伙，即使多年不碰、有些生疏，但他骨子里早已将这些技能融会贯通，不会丢失也无法磨灭。
想全部抓回来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不多时，石万钧便将整个房子的户型图勾勒了出来。
平铺的A4纸上:笔直的线条、接近百分之九十的尺寸比例还原，乍一看…竟和打印出来的户型图无异、手绘功底非常完美。
紧接着、他又开始标注重要的量房标识，凭借烂熟于心的直觉、石万钧同样很快且精确地完成，最后便只剩下量尺寸了。
得益于房屋里家具电器都已经被清空、没有障碍物的遮掩，石万钧使用量房仪的时候很顺利，左右开弓的节奏也非常得心应手。
用卷尺将细节尺寸补充完毕以后，石万钧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总共用时二十分钟不到。
当然，这么快的速度也与这个户型较小、且无异形的原因有关。
石万钧记得自己前世做设计助理的时候，曾独自量过一个联排别墅。
那时候他还没有多少经验，客户走后他愣是一个人呆在别墅里、量了整整一天，光是户型图就重画了好几次，卷尺都用坏了。
后来接触的户型多了，石万钧也便从最初的‘直线都画不直’的新手历练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手绘大师’。
所谓熟能生巧的精髓也莫过于此了。
此时，刘雨虹那边的洽谈节奏也是渐入佳境，她带着业主从入户开始交流意见，待到最后从卧室出来做总结的时候，刚好赶上石万钧这边的收工。
其实一般来讲，现场洽谈的程序非常重要，这种户型大小、时间掌握在一个小时左右最为合适。
这是因为业主的想法是断断续续的，不像设计师那么连贯，很多业主在自己有想法、却无法清晰表述出来的时候，都需要设计师的提点。
而且一个完美的设计方案，并不是仅仅需要一个优秀的设计师那么简单。
业主的生活需求、双方主观意识的碰撞、审美观的融合等等，这些都需要完美结合才能将业主所需要的设计感融合在装修元素中。
眼下这种情况，想来要么是刘雨虹在故意压缩时间加快节奏，要么就是林阿姨和覃老师的设计要求过于简单，没什么需要特殊记录的要点。
而且让石万钧有些诧异的是…在刘雨虹与他们沟通的过程中，基本都是林阿姨在接话，先前盛气凌人的‘覃老师’则是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石万钧稍加琢磨，心想也有可能是碰上了‘女设男价’的夫妇组合了。
女人看设计，男人看价格，以石万钧对覃老师的臆想人设来看…指不定他会在后面谈预算的时候再来出难题。
正如此想着，这位覃老师便突然打断了刘雨虹的话，悍然出声道:
“最重要的其实不是设计，而是预算的价格和装修质量，我周围也有朋友在推荐做装修的给我们，总之如果你们使用的材料和预算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效果…再出彩的设计也没什么意义，至于做工和质量这块…你也不用一直鼓吹你们公司有多超前、有多先进了。”
“到时候我会每天在这里监督，也会请懂装修的朋友过来帮我们检查的，就看你们到底是不是电视广告里面说的那样，认真又务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