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下班的时候，林文豪回来了，一言不发、看上去还有些沮丧。
而与他一起回到办公室的，还有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任盈。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上午预算部和签单部的人都过来找你好几次了。”
见任盈落座、立即有人诧异地出声道。
石万钧别过头看了一眼，对照起部门群里的头像来辨别、这位出声人应该就是B级设计师:杨阳。
“路上塞车耽误了会时间，对了，你给我拿了预算表没？”
“拿了，在你抽屉里呢，话说你这是上哪儿去量的房啊，今天周三怎么会塞车？”
面对杨阳刨底的追问，任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再接话。
倒是林文豪喳了喳嘴、略作犹豫后主动出声揽责道:
“害…这事儿都怨我，户型有点大，我画出来的结构图好几次都有问题，最后还是盈盈姐谈完客户来帮我量的。”
“啊？不会吧，你连量房都还不熟？”
杨阳立即颇为感慨道：“那可算是有的熬了。”
信心被打击、林文豪一阵讪笑，想了想觉得有些不甘心、于是随口又反击道:
“谁还不是熬出来的呢，再给我几天时间，量房这块肯定没问题的！”
此言虽是蜜汁自信，但却并没有立即收获到赞同的声音，众人纷纷无视且缄默。
石万钧往他桌面上瞅了瞅，量房草图很是工整、一看就是任盈亲自动手画的。
这是量房量到了置身事外？
“呵…这小伙还真是有趣…”
不知算不算默契或是有意无意、身后的顾小娇也抓住机会适时过来补刀:
“你让我帮你画的结构图在这儿，很多标注都看不清、尺寸也有点儿问题。”
“我请万钧哥帮忙调整了一下框架，预算程序才勉强可以进…但后面你还得去复尺一次才行，以免后期材料算错。”
将U盘交给林文豪后，顾小娇又回到了座位上继续画图，作无事发生状。
“我的天……你这是量一个坏一个？”
“你这可真是办公室的一朵奇葩花啊…”
一旁的杨阳再次惊乍起来、随即嘴角边又挂起了语重心长的‘前辈腔调’:
“文豪啊…量房不是去玩儿，锻炼可以…但必须得分场合。”
“特别像盈盈姐，她每天的工作安排都很紧，她的时间被耽误可是咱们部门的巨大损失…这一点你明白吗？”
“要我说，像你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先跟在大家后面学一学，还没学会走就想先学会跑，这怎么能行呢？你说是吧？”
“呵…好一个口直心快的女人。”
石万钧默不作声、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捡瓜吃。
毕竟这种场合…非常有助于自己快速熟悉部门里人际关系架构。
此时、受到多方夹击的林文豪脸色明显是有些难看，可奈何事情的差错的确出在他这边、也不好多加反驳。
于是他只得在内心里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又在嘴上笑嘻嘻地念道“是是是…”来为自己解围。
“杨阳你少说两句，文豪虽说技能方面还有待提升，但人家至少态度上很积极。”
“再想想你自己…来这公司以后我很少说你了，你自己难道就没感觉到你有点懈怠了吗？”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看刘璃就能追上你了。”
“嚯…来了来了，感情这两女孩儿还是师徒的关系？”
吃瓜吃到这里，石万钧呵呵一笑、不禁又回忆起自己前世带过的那些徒弟…
不知那些可爱的女孩子…最后有没有遵循自己的教诲…在设计界里继续开枝散叶、来扬名立万？
要知道…一手将她们带大可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以至于后来她们一一得道出师、拥抱作别后，当时的自己还曾为此彻夜不眠，在深夜里抱着枕头流下了孤独难舍的泪水…
这十几年晃过去犹如弹指一挥间，不知印象中那个嗲声嗲气的小芳…最后到底有没有成为自己预料中的人间凶器？
还有那个摇臀舞跳得不错的女孩…她叫…她叫…叫什么来着？
“……”
那时的石万钧还很年轻、还很气盛，且非常享受这种身边莺歌燕舞的感觉。
只是后来的自己在‘孤独的事业线’上越走越远，磨练出了一身的锐气和深沉气场、以至于职场里稍微普通点的女人都不敢贸然接近自己…
现在细细想来…石万钧顿时追悔得有种想拍大腿的冲动。
哪怕当时的自己稍微走点‘吃、拿、卡、要’的程序，他都不至于损失这几个亿的生意或缘分啊…
“呵…罢也。”
往事莫要再提，眼下正是年轻。
这一刻的石万钧心里坚信，昨晚已立下骚浪到起飞flag的自己…这一世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
谁让这副身体…充满了年轻小伙的‘俗世欲望’呢？
不好好浪一把，对得起这优秀的皮囊？
“呵呵…”
如此思忖着，石万钧嘴角边竟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笑意。
“万钧，你一个人在那儿傻乐啥呢？”
王强回到办公室刚落座，就一眼看见满脸挂着银笑的石万钧。
“没事做的话来帮我送两张单子到物料部，也算是多熟悉一下流程了。”
一边如此招呼着，王强一边不由分说将几张填好的材料变更单搁在了石万钧桌面。
不是扔，是搁。
办公室里的气氛允许他对新人开这样的玩笑，但王强自己心里也有个度，玩笑归玩笑，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当然，也怨不得他这两天有事没事来开石万钧的玩笑、找他‘茬’，只因石万钧这张脸已经让他渐渐生出了一种……
危机感？
没错，这货刚来不久，不仅刘雨虹对他照顾有加，部门里其他年轻女设计师也是频频偷瞄他。
就连心目中的两大女神…任盈和赵琪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这不…昨晚还主动约他量房？
再想想自己…在五部呆这么久、靠着这张自认为还算可以的脸好不容易扎起来的一个场子…难道就这么被石万钧抢去了风头？
不能忍，这完全不能忍！
一边的石万钧完全没心思去揣摩王强的想法，也不想出言拒绝来直接拂了王强的面，因为这种程度的冒犯他还算能忍受。
而且刚好自己也想去其他部门转转、熟悉一下整体环境，于是便乐呵一笑道:
“行啊，强哥，这些单子我具体要交给谁呢？”
王强没料到石万钧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而且这小子脸上的笑意看上去好像也没有什么破绽。
愣了愣、他不禁心里问自己:
“我这算是伸手打了笑脸人？”
心里这样想，但王强嘴上还是从容道:
“物料主管杨思思，这些单子全交给她就行，记住，她们部门还有一个叫杨诗诗的，你可别给错了人。”
“嗯，知道了。”
石万钧立起身稍微舒展了一下筋骨，那些无趣的配置表看得他有些头大，接下来几天他还得继续背，因为这是作为新人既定的入门审核程序。
“这都快下班了，现在让万钧去物料部不是让他去吃瘪吗？”
杨阳一边说着，一边又站起身来瞅了瞅，接着恍然大悟、厉声看着王强道:
“可以啊…还是材料变更单，一般物料员看见这种单子就想骂人，你居然还整出好几张…这是想让万钧去替你遭受白眼？”
“？？”
杨阳的话让石万钧有些发愣。
讲真…如果不是她出来善意提醒，他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隐藏着不小的学问。
明白过来后、石万钧立即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王强一眼。
考虑到一般人无法承受住他气场全开时的眼神威压，石万钧并没有乱爆发出十八年的职场底蕴。
只是将锐利的眼神收回些许、不轻不重地对王强来了个眼神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