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行健兴奋地敲着文教办许恩有主任的门,里面传来一位中年男子温和的声音:“请进!”
王行健小心翼翼的把着门把手,轻轻地扭开门,生怕把声音弄大了,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位五十多岁的,白脸净面的,戴着眼镜,穿着黑色休闲西服的成熟男人端坐在黑皮椅上,手上握着钢笔不紧不慢的写着什么。
“您好!”
王行健走到办公桌前向许主任问了声好。
许主任微抬起眼说了声:“坐,你等一下”就又写了起来。
王行健退了几步坐在仿实木沙发椅上,在等待许主任。此时,他非常兴奋,因为只要许主任写完东西,就会宣布他去哪个学校教书。他不停地在大脑盘算着:数来数去旺火镇也就那么几所学校,除了一所中学他不敢想以外,其他五所学校都是在大路边上,学校条件也都差不多。所以分到哪所学校他都乐意去。
正想着,许主任放下手中的笔。
“你就是王行健。”
“是”
“你是西河镇的人,感谢你对旺火镇教育的支持,来我们镇支持教育工作,你被分到才亮小学,请服从组织安排。我已通知张先宝校长到文教办来接你,你在这等他,这是调令。”
“唉呀!许主任,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小学呢?他在哪个地方?”
王行健很紧张,因为这完全出乎意料,在他细数的学校里就没有这个学校的名字。
许主任端起水杯茗了一口茶。
“我说在哪,你也不清楚,一会你跟着张校长走就对了。”
这时办公室又进来一位女的。挎着猪腰包(形状像猪腰),脚上穿着被雨水打湿的帆布鞋,看打扮像个农民。但一张口说:“领导,我是来报道的”,还是让行健吃了一惊。
王行健此时坐在板凳上,浑身不自在,根本没心思听他们说些什么,只觉得等待的时间很漫长。过了好久,一位半秃顶的,大概五六十岁样子的男人穿着黑西服走了进来。
“张校长,来了。”许主任抢先打招呼。
“外面雨大,所以来迟了”
“这位王行健就是分到你们学校的老师,可要好好待他,你们那,去一位公办教师是不容易的。”
张校长转过头看了王行健一眼,眼睛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转过头去喜形于色。
“这小伙子不错,这几我听说给我们穷山沟沟里分一位公办教师,兴奋地我整晚睡不着觉,谢谢领导的关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让他在我们那里发光发热。为了迎接他我还提前买了电视,卫星锅子,他不去,我才舍不得花这钱的。这次下雨,我还包了一辆越野性能好的吉普车来接他,不让他走一步路。”
“这就对了”
王行健听到这里,心里直打鼓。
“妈呀,什么地方?还要越野性能好的吉普车,什么破环境,我来了才买电视?”正想着。
“行健,你跟张校长早点去学校,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好上课。”
王行健在惊愕中回过神来,赶紧回了声“好”。
王行健随张校长下到楼下,他提上早已由母亲准备好的行李,不等张校长撑伞,几步就冲进停在大雨里的吉普车。车子的雨刮器不停的摇摆着,发出“谷谷”声。冷冰冰的雨水灌进了行健的脖子。张校长收了伞,关了车门。吩咐司机:“我们走”。
路上,行健问校长:“我打听了旺火镇除了镇中心小学和中学外,还有三所完小,分别是将军小学、西亮小学、李庄小学,怎么还有个才亮小学?”
张校长笑笑,“那几所学校在河道边上,条件相对较好,名气大。除了这几所学校,靠山的还有我们才亮小学很多外地人是不知道的。”
“小伙子,不要嫌条件差,刚分配工作不管到哪,都好好干,你很年轻前途无量啊!”
然后张校长就给行健介绍起学校起来。
他了解到学校除了他是公办教师,另一个就是民转公的校长了。还请了三位代理教师。每班学生多的三十多人,少的只有五六个人。全校加起来不足100名学生。就这样,还称为“才亮完小”。
车子沿着河道边的公路小心翼翼地颠簸着,河道里水声隆隆,不时有乱木,白色泡沫随水急驰而过。没过多久,车子开始进山。山崖边有的地方在断断续续滚落着小石头,有的大点的石头滚在路中间。司机是个老手,一边观察一边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子,尽量让车走在硬底子上。有时候也会判断失误,车子陷进泥坑里。司机就冲一下,退一下,几进几出,就开出了泥坑。不知弯了几道弯,车子驶上了山梁。梁脊上一大码房子出现了。
张校长指给行健看:“王老师,那个就是才亮小学”。
行健一点都兴奋不起来,这哪像他梦寐以求的想去的地方啊!丁字房,一排显得单薄的砖瓦房,一排白墙土房。一块比农家院子大不了多少的泥巴场子算是操场了。要不是操场上有两张乒乓球桌,谁知道这是所学校了。
行健想:他以后就在这工作一辈子吗?想想自己从初中时就开始奋斗,每晚学到十一二点,有时都学到了一点。早上六点多起床。整个初三都是这样过来的。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以公费成绩考上师范。在师范,老师说好好学习。成绩考好了,将来会分到好学校。于是他又努力学习,夏夜在过道里点蜡背书,冬夜偎在铺盖卷里打起手电背书。毕业时考了个优异成绩。本以为会分配一个好一点的学校。结果接收乡镇要进行分配考试,考上的给分,没考上的不给分。又一轮残酷淘汰,考是考上了,分到的却不是最好的而是最差的学校。
越想越生气,现在行健只想骂天。再转念一想,那些没考上的现在不是还没有工作吗?想到这,心里就舒服多了。
车停在了操场,行健取下东西,张校长早早的就把砖房的一个通间门打开了。
“行健,这是最好的房子了,屋里卫生都给打扫好了,你铺个床,摆好个人物品就可以了。收拾完,你过我房间来,我们吃饭,给你介绍其他的同事”张校长转身去忙他的事去了。
“谢谢校长,我一会就来”,行健走入房子,一股呛鼻的石灰味扑面而来。环顾四周,靠窗中间放了一张掉漆的三抽屉木桌,进门靠墙两张木板架在长条凳上,这是给张行健准备的单人床,两条木板凳,再没有其它东西了。
行健就开始收拾屋子。把垫被子往床上一铺,垫上母亲给买的新崭崭的床单,在放个荞麦枕头,摆上被子,床就算铺好了。三抽屉木桌上扔上些书和笔,一杆竹笛,脸盆放拐角处,毛巾搭在门后,收拾房子算是完成了。
洗洗手,行健去了校长办公室里,校长的办公室没在砖瓦房,在白墙土屋那一排房里。一进门口就看到一张长桌上摆着一台崭新的长虹牌彩电,旁边还有一台功放,供学生做操用的。靠窗放了一张办公桌,对面放了一个木制的文件柜,一张四方桌加几把椅子外再无其他物件。看到这些,行健还是很感动的。他认为虽然条件艰苦,但校长把最好的房子让他住,还为他买了彩电,这对他来说多少有些心理安慰。
张校长看到行健进来,把热茶给行健端来。行健赶忙接过茶试探的问:“校长,明天就上课了,我代几年级,课本在哪?我好提前准备一下。”
“不急,不急,明天就报个名,给学生讲讲安全就行了,今天好好歇着,喝喝酒,给你接个风”。
不一会,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围着围裙进来了。长长辫子,眼睛大大的,五官配合匀称,身材瘦瘦的,又带了点农村姑娘特有的腼腆,把行健看的眼睛都直了。
“张校长,菜炒好了,在哪吃?”姑娘回过头来冲行健笑笑,表示欢迎。
行健收回眼神,赶忙回敬微笑,他此时有些失态,脸烧烧的,略显慌张。
“就在这吃,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帅小伙子就是分到我们学校的老师,叫王行健,你们以后要好好配合啊!”张校长给张兴丽介绍起王行健。
“我叫张兴丽,弓长张,兴奋的兴,美丽的丽。家就是才亮村的,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叫王行健,姓王的王,行走的行,健康的健,很高兴认识你。”行健对张兴丽的彬彬有礼很是赞赏。
“你去叫另外两位老师,过来一起吃饭”,校长吩咐小张。
校长亲自搬桌子,行健赶忙帮忙,菜准备的很丰盛。大部分是农家菜,有一条鱼,是校长托人到临近乡镇买的。
人到齐了。席间,行健认识了另外一位代理教师蒋芳芳,也是才亮村的,脸盘大,个子没小张高,言谈举止显得很老道。另一位男士刘建伟也是才亮的,四十多岁,不喝酒,但礼节很周到,每一次用白水敬酒都说得你不得不喝。
虽说行健对上面安排很不满。但校长的礼遇,大家地热情纯朴还是治疗了一下他内心的伤。放开了,放下了,也就多喝了几杯,不知不觉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