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脚步虚浮地朝晨曦走了过来。许是被兽族的威压吓得，或者是因为暮年老者的死而恐惧，或者是别的原因，她怯生生地看着晨曦，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到晨曦身旁。
“大哥哥，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有人会为青衣报仇吗？”一个小姑娘灰头土脸，衣裳破旧，她紧紧拽住晨曦的衣角。严肃的神色在她小脸上，莫名有些执着的可爱。
虽然说着报仇之类的话，但是她的大眼睛中都是纯净与懵懂，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和梦雅差不多，又懂多少呢？
“你爹娘呢？”晨曦问道。
“青衣、爹爹和娘亲他们睡着了，洛爷爷说，我爹爹、娘亲还有姐姐，他们要等蓝衣长大了才会醒过来，我知道，洛爷爷是骗蓝衣的，爹爹、娘亲和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小女孩大而清澈的眼眸中，闪出点点泪花，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你叫蓝衣吗？”梦雅递过手帕。
“嗯，我……我叫蓝衣。”
“不用怕那些坏人，哥哥可是很厉害的。”梦雅安慰道。
远处传来苍老的声音，一个老头拄着拐杖朝蓝衣走了过来。
“蓝衣，都说了别乱跑，这里很危险的。”
老头瘦骨嶙峋，感觉弱不禁风，白发散乱，衣裳破旧，步履蹒跚，一只脚似乎受过伤。
“洛爷爷！”小女孩冲过去，一把抱住那老头。
洛老溺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好了，我们快点回去吧，蓝儿忘了吗？今天可是你的生辰，爷爷给你买了你最爱的杏仁饼。”
想想又是一年，老人默默感慨，“那年晚上，可比今天冷啊。”
“好哦，好哦！有大饼吃了。”蓝衣笑得天真，若是没有这份天真，她或许活不到现在。
“这样爷爷就不会挨饿了。”蓝衣欢呼雀跃，却只是想着经常为了自己不舍得吃的爷爷，这也想是两人最简单却是最难得的幸福吧。
“我送你们回家吧。”晨曦说道。
其实，只要活下来就是幸福的，挨饿受累，只要有亲人陪伴，那都不算什。
蹒跚老者就算再脆弱，在蓝衣眼中，他就是天。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保证蓝衣的天真，他的伟大让晨曦敬佩。
洛老摆摆手，“不用了，我就一个老乞丐，哪来的家啊，不过在破观残垣下歇脚罢了。要不是两年前碰到蓝衣，说不定我早就不想活了。”
他笑了，笑容苍老，笑声畅朗。
“洛爷爷还能再活一百岁。”蓝衣对老人天真地笑道。
梦雅眼睛微红，眼角湿润。
看着步履蹒跚的老人，牵着小孩一步步远去。小女孩跳来跳去很是灵动，或许是一年之中最高兴的一天了。
晨曦没有帮助他们，因为给点钱也不过是暂时的，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将他们拉入天灵村的风云之中，反而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况且，在梦启族，这种情况随处可见，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让梦启族人自己站起来。
“什么人挡道？”突然从前面传来呵斥。
晨曦一行人朝前方望去，又是一队兽族人马。
前方的蓝衣盯着轿子上的蝎子标记，她想到了姐姐青衣和自己的父母，这个印记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仇恨和恐惧。
“坏人，你还我的姐姐，还我爹爹和娘亲。”蓝衣挡住轿辇的去处，小姑娘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悲愤之下忘记了恐惧，或许是恐惧过度，冲昏了头脑。
“你是谁？”轿辇旁的蝎族人问道。
“虫将，杀！”轿里的人没有多余的话，也不等拦路的人回话，轿中的兽族人只是淡淡的说了这几个字。
大刀毫不犹豫，砍向了蓝衣。
蓝衣看到凶恶狰狞的蝎族人，吓得瘫软在地，哭泣不止。
洛老忙丢下拐杖，步伐加快，险些跌倒，踉跄挡在蓝衣身前，苍老眼神中，带着不舍和义无反顾的决绝。
“蓝衣，快跑。”老人似乎用尽浑身力气吼道。
随即又转身，带着愤恨仰天叫道：“你们兽族造孽多端，恶人自有天谴。”
“我就是你们的天。”虫将一声冷笑。
大刀毫不留情地劈落，寒光中带着血芒，洒向苍穹，不知道蒙住了谁的眼睛，蒙住了谁的心。
“不！洛爷爷……爷爷。”对蓝衣来说，这一幕很熟悉，她目光呆滞地想起了那天深夜的血腥，那天和今天一样寒冷。
洛老的鲜血，染红了破旧的衣裳，蓝衣跪在地上，踉跄爬过去，不知哪来的力气，扶起洛老沉沉道消的身体，泪水滴滴滑落。
“爷爷，爷爷！蓝衣以前说过，蓝衣有爷爷，所以叫你洛爷爷，现在，蓝衣叫你爷爷了，你快醒醒。”
“今天可是蓝衣生辰，爷爷不是说过，要陪蓝衣回去吃大饼吗？那也是爷爷和蓝衣最喜欢吃的，蓝衣一个人也吃不完……”
蓝衣泪水成流，一只小手紧紧捂住洛老的伤口，可是伤口太大，怎么也堵不住流淌的鲜血。
“快，快走！”蓝衣已经听不清，这话是爷爷说的，还是别人说的。
蓝衣的目光中带着恐惧和绝望，他看着挥刀的虫将，眼神不再天真。
“坏人，坏人。”
蓝衣的小拳头被鲜血染红，另一只小拳头砸着蝎族男子虫将的脚，仿佛要把他皮肉撕开，骨头敲碎。
突然，蓝衣感觉身体很冷，比前年的那个夜晚还冷，冷到身体颤抖，冷到意识渐渐模糊。
“爷爷，你在哪？蓝衣好冷啊！是……下雪了吗？”蓝衣脸色苍白，眼睛也失去了最后的光泽。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很冷，是洛爷爷给蓝衣带来一丝温暖。
“如果我孙女还活着，应该也这么多大了。”这是洛爷爷救下蓝衣说的第一讲句话。
蓝衣还记得，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蓝衣笑了，“爷爷！”
她好像找到家人了。
“团聚了……”这是蓝衣日思夜想的啊，可是她为何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天真的她，心中也有了仇恨吗？
是因为她还没有报仇吗？
不应该呀，她那么小，不应该背负生死大仇，更不应该身死道消啊！
“不应该……！”
……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甚至晨曦他们还来不及反应。
“不！”等晨曦他们拨开人群，蝎族轿子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两个倒在血泊中的梦启族人，一个身体苍老，瘦骨嶙峋，另一个天真懵懂，刚知世间冷暖，刚知天地善恶。
一刻，一生，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短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