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层炼狱，唯剩一殿运转。
冰火相交，符痕相织。
坐落在王座之上的蓝色火焰与这个大殿比起来，渺小至极，可却没人敢忽略它的存在。
王座于殿中阶梯之上，阶梯下的光幕围着那团火焰犹如结界，阻挡一切入侵者。
火焰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在冰的折射下，覆盖了整个大殿。
往空中细细看去，符痕交织，离它越近，符痕便越错综复杂。
晨曦倒是个识时务者，没有到最后一刻，便不会去冒险掐灭那团所谓的伐祖业火，想必也是及其危险的活。
此刻只希望能如传说中一般，生死之际坠落悬崖，习得天地无上妙法，再度归去已成神仙，各路仇家纷纷跪倒，薄情女子悔恨无边。
“哈哈哈……”
狂笑间，张凌晨曦死记硬背，已然熟读，并且背诵了冰殿下方的感悟：
“万物自然，生死轮回。真过假时假亦真，命中无时可逆行。混沌天地，万物归一……”
一句句感悟回荡在脑海，对生死的感悟；对天地自然的感悟；对纯力的感悟。
“我都背完了，然后呢？”
晨曦呆若木鸡，身体一丝变化都没有，除了感觉自己生机在流失以外。
“玩我呢？”
晨曦幡然醒悟，他哪里敢责备苍龙大人，只能安慰自己，不是什么人都能习得那传说中的无上妙法，显然是自己有机缘却没天分。
苍龙鄙夷道：“得，你这能耐，我都懒得玩你，真是可怜的孩子，到了这里还被圣灵界给盯上，你与至上界的墨泷圣女什么仇怨？”
“我悟了！”
晨曦眼睛一亮，“你还别说，我在梦中把她打哭了，她躲在角落哭得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哪还有一丝圣洁之气？！
“她还一直叫我不要靠近，好像在怕我……是不是因为这个……？”
“滚！”
苍龙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就他这实力，圣灵界最弱的杂役都可以一个眼神碾死他。
那等身居高位的至上界强者，一般修道者连脑海中想起她，都会使得自己神智模糊混乱，更别提思想亵渎了。
“好在本王不一般，才敢扛着天道对她想入非非！”苍龙自恋点头。
劫数散尽，劫后余生，晨曦终于是舒了口气，这个“滚”字都格外亲切，也只是一笑带过。
自己也不过胡口诌来，梦毕竟是梦，不过倒是让晨曦更加好奇那传说中的圣灵界。
刚才那两个灵体乃是是圣灵界徒，终身守护九层炼狱，更准确来说，是守护伐祖之火。
其道终之际，放弃散道天地，释放出一道灵体，倾尽道法守护。
而伐祖道火不过只是伐祖散道的一部分，灵识匮乏，再加上要长期维持九层炼狱运转，久而久之便呈现浑浑噩噩的状态。
灵体是一种超出体外，带有意识的能量，但一出现，只能存在片刻便会消散天地。
这个世界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力量，晨曦听得懂也弄不明白。
不过，晨曦虽然欣赏她们至死不渝的守护，但却无法原谅她们对自己的冒犯，她们居然：
“欺凌弱小，太不把我当人了，这事没完！”
晨曦委屈的不行，下一刻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话说那圣灵界有多强大？”
苍龙讥笑道：“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如果你能活到一万载，说不定可以触及到圣灵界。”
“也就是说……没可能？！”
晨曦了然也黯然，自己岂不是吃了个哑巴亏？
“准确的来说，你应该庆幸将要死在九层炼狱，否则圣灵界找上门来，你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合着，若是我活下去了，每天还要祈祷圣灵界别找到我？”晨曦有些恼怒道。
苍龙点点头：“圣灵界认准的事情，不会轻易罢手。”
“圣灵界还讲不讲理了？”
“至上界于下界而言，他们不但是理，还是天！”
晨曦虽然还无法理解圣灵界的力量，不过至少对苍龙有了认知，他们异于人类，不善修行，但寿命比人类不知道长了多少倍，苍龙的实力也是强大非凡。
“圣灵界那么强大，她们为什么要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们为什么说我是魔孽？”
晨曦很疑惑，他自问，哪怕自己是魔头，也与圣灵界无交集才是。
“你想知道的，我看靠你自己了解比较好。能不能达到那个层次，有没有资格知道那些事，或者说，能不能出这九层炼狱，对你来说都是劫数。”苍龙神秘的笑道。
“干嘛这种眼神。”
晨曦忙遮住衣不蔽体的肉身，脸色瞬间苍白，颤颤说道：
“你想让我付出什么？你该不会是变态吧？”
“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力量越来越弱？包括你的精神、灵魂都会在这里加速磨灭，越来越快，直到将你灰飞烟灭。
“到时候你的神识化作冰雕，道法也会随着神识，拟态形成冰雕，直到你的灵魂随着神识消亡导致九层炼狱坍塌。
“到那时，伐祖业火也会因为九层炼狱的毁灭，及你的彻底死亡而回到圣灵界。我的束缚也随之消失，任务也就完成，我便自由了。
“而这里将变成一座冰殿废墟，九层炼狱残留的禁制衍生，化作一处秘境，只待有缘人寻道。”
晨曦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分解的速度在加快，越来越快。
终究还是逃不掉死亡的命运。
晨曦苦笑道：“我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吗？可是，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能给我个非死不可的理由吗？”
“嘶！”
这界痕天下，还真不是讲理的天下。
“被上界罚落九层炼狱，死路一条，上界便是强者，他们代表无上正义，杀人似乎从来不会给理由！”
不讲理的世界！
“是啊，下界凡人，死就死了，没有资格质疑过问！”晨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人也似乎变得苍老了。
“原始之力……原始之力！”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一句这样的呐喊，声音空洞沧桑，仿佛失去灵魂般。
“你是谁？别过来！”白衣少女神色惶恐，瑟缩在角落。
“是你吗？终于等到你了，我帮你选择吧！”一位红眸女子倾城一笑，妩媚妖冶，时空都刹那凝滞。
“哥哥，哥哥救我。”一个小女孩惊声尖叫，疯狂朝晨曦奔来。
……
殿群风水山石木，如落九天之仙居，超凡而淡雅，宏伟雄阔，紫气在天流转。
庄严的大殿，古树虬根，如玉般的叶子，在崖峰之上随风摇荡，叮叮当当，为天地谱曲。
大殿在空中岛屿上，被云雾包裹，四处流溢着圣洁的白色光芒，殿宇群落溢出神光圣霞。
岛屿自成一界，有山峦起伏，巨峰拔地而起，直冲天幕。
峰上盘虬着一颗只有一丈左右的矮小粗壮古树，树下盘坐着一位白色轻纱蒙面的圣洁女子。
少女身后站着三位白衣女子，皆垂旒掩面，傲然清高，不可方物。
“我梦见了！”
白色轻纱蒙面的女子眼眸灵动，陷入沉思。
“圣主无需顾虑，有伐祖看守，他必死无疑，自然不可能像当年那样肆意妄为。”身后一个女子弯腰说道。
“九层炼狱被法则放逐至了下界，我等无法干涉，恐凰族生乱，还是小心为妙。”另一位白女子颇为谨慎。
圣女闭上眼睛，突然睁眼，神色竟有些慌乱。
“我看到了！”
果然，伴有噩耗传来。
“禀圣主，两位祖火守护者道散，伐祖道火情况不明。”远处一位妇人急匆匆赶来禀告。
那圣女猛然抬首，“是他……要过来了吗？”
……
普天之下莫非界痕之境，能够站在界痕之上的人寥寥无几，那位女子却是静静伫立。
前方一片无尽的黑暗，闪烁点点祭光赤芒。
后方一片迷茫的混沌，不分天地。
这便是传说中的道法起终之极点，天地尽头。
“你终于要来了吗？”
绝艳妖冶女子，朱唇微启，红色双眸摄人心魂，一个眼神该是善恶冷暖，万千沉浮。
“主人，抉择便是觉醒。”
一旁老者欲再言，又止。
“我已经感受到了，需不需要，我自会决定。”女子邪魅一笑，竟是想开了。
“只是一点牺牲，一场梦境，仅此而已。”
眼神幽暗的老者还是忍不住点醒，生怕她心怀芥蒂而放弃血脉的觉醒。
……
“哥哥，是你吗？你来了，梦雅终于等到你了。”
小女孩喃喃自语，眼角噙着泪水，这一等便是六年。
她的哥哥只在梦中，看不清模样，不知道姓名，但每当梦中恐惧，他都会出现，将所有的恐惧轻易破灭。
……
猛然睁眼，晨曦方才松了口气，他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梦境。
张凌晨曦盯着王座上的那团蓝色火焰，刚才仿佛是它在收罗自己的梦，为的就是要看穿自己。
竟有如此恐怖的手法。
晨曦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伐祖道火，自己的梦中曾经出现过一位俊逸男子。
久久不语的晨曦突然对着伐祖道火喃喃道：“我和你，曾经有过一战！”
一语出，仿佛源自亘古，张凌晨曦头发瞬间乍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身形也逐渐枯槁，仿佛南柯一梦，醒来便是千百年。
晨曦缓缓睁眼，他笑了，眼角皱纹叠起，笑意沧桑，眼神却是凌厉。
“贼老天，你怕了吗？”
敢与禁忌之神叫板，哪怕是伐祖已死，圣灵界的天地气韵也不会容许他如此放肆。
晨曦的那句“曾与伐祖有过一战”，听得苍龙目瞪口呆，若是真的，那此子曾经至少达到秩序之神的境界，否则不可能能与伐祖一战！
“想杀我，没那么简单！”
晨曦脚下的道法感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飘在他面前，一丝丝灵气被他疯狂吸入体内，减缓了晨曦生命的流逝，道法也映入晨曦脑海。
自然，讲究万物平息，生灵隐于天地。
一切灵动初开，没有凶戾邪火，没有杀伐血意，没有高傲之气，没有低下之卑……
融于万物之中，视为自然合一；隐于天地之间，视为天然合一；消失平行之内，视为空无。
晨曦打坐于殿下光幕之外，生命的气息已经流经至末端，恐怕活不过三天。
苍龙惊异于晨曦的手段，竟然可以借着悟道给自己续命，可惜却是无力回天，苍龙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
“自然空无？无欲无求，天地恒一！”
晨曦摇头，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道，他必须在这仅剩的几天时间里，寻求逆天改命的道法，否则只能同伐祖道火背水一战，结果只会是以卵击石。
“我倒是觉得，自然就是顺从自然，生老病死，七情六欲都是必不可少，没有情欲哪来的后世繁华，没有传承哪来的天地轮回、生老病死？
“那些为了强大的人，不管是野心勃勃为了统治一方；还是雄心勃勃，大战四方；还是被逼无奈为了保护自己，都不是无欲无求。”
晨曦直接截取道则的能量，没有去悟那些自己注定悟不明白，也不想去悟的道法。
“嘿嘿，小子，看来我们是一路人，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会带着你的意志活下去的！
“什么虎屁自然之道，龙爷爷我最不信这个了，有谁正真能够无欲无求呢？”苍龙化成人形，一屁股坐在晨曦旁边。
晨曦试探性地问道：“那你自然之道，参悟到哪个阶段了？”
“还没突破天地合一境。”苍龙随口道来，随即尴尬笑道，“那个，我虽然不信，但是这自然之道……的确强大，嘿嘿！”
晨曦就知道，这头龙的话不可信，刚刚还义正言辞的贬低自然合一心法，或许是他学不会，才贬低它也说不定。
“下一个……真假归一，混沌虚无，看起来很厉害。”晨曦没见过世面，感慨道。
“小屁孩，一道法则就够你参悟一辈子，都没几天好活的人了，你还想逆天不成？三心二意到头来什么也学不到。”
苍龙吹胡子瞪眼，想表达晨曦的不自量力。
“那龙兄参悟了几种心得呢？”晨曦虚心请教，似乎自己的确是三心二意了，仅剩的几天，怕是要全部背下都难，更别提全部参悟了。
“额，也不多了，零零碎碎的也就十来种，只是没参透罢了。”
苍龙老脸不红，一副理所当然，随即解释道：“其实心灵做不到无欲无求，就不要去突破极致，多点心得说不定可以互相借鉴，万法归一，融会贯通也有可能。
“所以说，少年郎，有梦想就勇往直前，不要被眼前的小小迷惑阻碍。道法千万，不行就换。”
“道法千万，不行就换？”晨曦苦笑，怕是再没那个时间和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