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瑟一愣,随后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她提着保温桶匆匆往外跑时,俞琬便斜靠在门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微微的笑。
“都是傻孩子……”俞琬喃喃自语看着远处的晨光,她又忆起很久之前瑟瑟说要介绍陈子衿给她认识,但她却拒绝了。虽然没和陈子衿见过,但她从瑟瑟的言谈之间,却总觉得他们的爱不太像爱。她想给瑟瑟留一条路,一条离开的道路。
这些年,她看不透瑟瑟和陈子衿的感情,因为她也不曾真正爱过。但她总隐约觉得,若是真爱,瑟瑟不会愿意自己省吃俭用攒钱给她做生活费而不愿意向陈子衿寻求帮助。
也是直到遇上于书年,看到昨天瑟瑟看何鸣的神色,她才渐渐明了了一些。人往往迷惑,看不清心之所向。有时候伤害的,未必是不爱的,有时候维护的,未必就是深爱的。
很多时候细细思索,人往往宁愿亏欠的是最在意的,因为愿意用一生偿还。
“哎!”俞琬叹了口气,揉了揉被晨光耀得发花的眼,嘴角却一直含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摇摇头回到座上,自顾自地吃起了早餐。
秦瑟瑟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前,踌躇了好几分钟,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来。可意外的是,门居然从里面打开了。
她抬着手,对着从门后显现出来的那张脸,一时有些无措。楼宇呈神采飞扬地站在门里,旁边跟着同样神采飞扬的开心。
两人猝然相见,竟然都没想起来说话。倒是开心“汪汪”叫了两声,颇为激动地上前蹭了蹭秦瑟瑟的脚。
眼睛变得有些酸涩,她和开心不过住了时日,没想到它对她会表现得这么亲热。
秦瑟瑟有点感动地想去摸摸开心的头,却听见楼宇呈哼了一声:“开心,回来!”
开心抬头茫然地看看楼宇呈又看看秦瑟瑟最后吐了吐舌头,晃了晃头缩回了楼宇呈身后。
“你来干什么?”楼宇呈和何鸣形似的瞳仁里是寒凉的碎芒,“照片也登了,你的老情人也没事了,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再可以给你当新闻的了。”
“我……”她讷讷地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脸上和心里都是一般百转千回。
“开心,还是你好呀,至少养你几年你还知道谁对你好……”楼宇呈咧着嘴角说得状似无意,却不难听出话里深深地愤怒。
秦瑟瑟心里一收一缩,但还是把手里的保温桶举了起来,“对不起!我,我只是给你们送早餐,还有……”
她话未说完,手里的保温桶便被楼宇呈一挥手甩了出去。圆圆的桶,咕噜噜地从门口一下子摔出老远。
秦瑟瑟愣了,楼宇呈一向毒舌却从来没露出这么凶的样子,虽然知道自作自受,但还是心口涩涩。
楼宇呈也有些愣,他看见她发红的眼睛,随后瞟了眼地上的桶,最后又看了眼自己的手:“别来装好心,我和哥都用不着,看不见你,我们还舒心一些。”
他不再看她,拉了开心转身欲上电梯,房间里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宇呈,怎么了?”熟悉的声音比往日暗哑、干涩,听得秦瑟瑟眉间微微拧紧。她迎着声音看过去,何鸣正好也走了过来。
何鸣本来舒缓的气息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变得低沉,周身看不见的气场黑压压的,逼得秦瑟瑟退了一步。他看了眼楼梯间的状况,心里了然,秦瑟瑟手足无措站在一旁的样子让他心痛,但是此刻的他,真的很难对她说出任何话来。
“溜完回来吃饭……”何鸣最终只对楼宇呈说了一句,然后关门回了屋里。
整个过程,他们都把她当了空气,秦瑟瑟吸吸鼻子,走到一边捡起孤零零躺着的保温桶,上了电梯。
下楼时,开心正在草坪上跑得欢畅,楼宇呈则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旁。看见秦瑟瑟过来后,他撇撇嘴:“这就走了,真是够有诚意的。”
楼宇呈主动和她说话,出乎了她的意外。虽然他的话是在讽刺她,还是让她心里升腾起一些希望。
秦瑟瑟回头,脸上扯起小小的一抹笑来:“听说你要出演《长风歌》,杨导的戏一向都是角逐奖项的热门影片。恭喜!”
“管你什么事!”楼宇呈看着她浅浅的笑,脸上泛过一丝异色。他从嘴里逼出这么一句话后,径直朝草坪上的开心走了过去。
待到秦瑟瑟走远,楼宇呈才撅嘴看她离开的方向。其实这种绯闻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碍,反而有利无弊。只是,他讨厌被人出卖的感觉,而且除了何鸣,她是第二个被他放心上的人。
何鸣站在厨房的窗口,正好能看见秦瑟瑟从提着保温桶从小区离开。抓着铲子的手捏得更紧,那天晚上他掉转车头去追她,最终还是没有追上。
他那时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却愿意等她,给她时间让她平复。
可他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张的杂志封面。他怒极,给她电话,她不接,打到杂志社她却知道她辞了职。以为她要这么龟缩一辈子,结果却在染阳酒店偶遇。而后便是知道了真相。
何鸣抬起头,又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然后胡乱地将锅中的蛋翻了个面就铲了起来。他呼了口气,喜欢她是个意外,他都没想到的意外,而现在的他原谅不了她做的事,所以……不如不见。
“走了也好!”他轻声说着,端起盘子出了厨房,却无意识地停下步子,回头忘了眼楼下。
律师楼里,何鸣正看着手中的文件,却被电话声打断了思绪。
他抬头,拿起话筒,听见那头传来Kitty甜甜的声音:“老板,定的餐送到了。”
何鸣边听着电话,目光就游离出了落地玻窗,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对面。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树梢的雪渣簌簌地掉落在她头上。她似乎被冻得颤了颤,还在原地蹦了两下。随后,她竟然突然抬起头直直望向他办公室的方向。
隔着玻璃窗,何鸣觉得秦瑟瑟和他的双眼似乎对上了,明知道她从外面看不见他,他还是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她怎么在这?他远远看着她,喉头有些堵塞,但是胸口积聚了一个早上的怒气却慢慢消散。
“老板、老板……”Kitty的声音再次从话筒里传来,一声比一声洪亮。
“送进来。”他轻声说着,眼神却直直盯着她站着的方向。
Kitty进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餐盒:“老板,还是热的呢。”何鸣在办公室一向和气,所以下面的人都直言直语。
他看了眼桌上的餐盒,盒子却和他一向叫的外卖有些差异。心头闪过一种想法,他再看向窗外时,只看见她上了公交车。
“换了送餐的店家?”他拿过餐盒,里面是红烧的带鱼和糖醋排骨,分量和菜式都和一般的外卖店没有什么两样。蓦地,有些小小的失望。
“呃?”Kitty被他的话弄得怔了怔,随后又应道,“嗯,换了家外卖。”
何鸣见她面无异色,不知道为何胃口降了大半。他把饭盒递还给Kitty:“今天没什么胃口,你出去吃饭时帮我扔了。”
“扔了?”Kitty的音量又提高了一分。
“怎么?有问题么?”何鸣抬头,目光露出了疑惑。
Kitty赶紧摇摇头,接过饭盒走了出去。关上门,她抹了把汗,掏出电话给秦瑟瑟发短信:【老板说没胃口,没吃。】
秦瑟瑟正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听见短信声响。掏出手机,看见Kitty的短信后,她有些紧张回复:【他知道是我送的了?】
【放心吧,没有说漏嘴。】
【那……那晚点,你再给他叫点别的吃的。】
【好。】
秦瑟瑟合上电话,靠回了座椅。良久,她又坐直了身体,丰软的唇抿紧,眼神里透着坚定。
第二天一大早,何鸣刚起床,就听见门铃轻响。眸光暗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打开房门时,他却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失望。
他左右环顾了一眼,门外空无一人,就像刚才的那声门铃只是幻觉一般。何鸣刚要转身回屋,却忽然扫到了门口放着的一个保温桶。
拧起的眉心松了开来,他蹲下身提起保温桶,却触到提手上还有残留了一丝余温。
“出来!”他冷冷地说着,原本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却看见秦瑟瑟居然真的从安全出口的门后一点点溜了出来。
“你们还没吃早餐吧?”
何鸣看见她露出一丝笑,却笑不及眼底,实在难看。
“拿回去,别再来了。”他把保温桶递还她手上,转身嘭一下关了门。
那声震耳的关门声惊得她一个战栗,但她却没头没脑地笑了一下。今天,他总算没把她当空气了。
楼宇呈也被关门的巨响震得从房间走了出来。楼宇呈看了眼何鸣,他的脸色灰青,眼神里却有些抓不住的喜悦。
“她又来了?”楼宇呈试探地问,然后看见何鸣点了点头。
“哥……”楼宇呈正色,“你不能忘了她做的事。”
何鸣灰青的脸色一时更暗,他嘴唇聂诺,最后只吐出三个字:“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