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桥兵变,赵家坐了天下。辗转百余年,位传徽宗。
时朝中满是奸佞,地方官吏残暴,万民生于水火之中,因此成伙的强匪各处都有,占山的大王不在少数。客商路过山谷野林,无不加倍小心。
可偏有一座炎山,从未听说过有谁敢占。
炎山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其他山头,高处生云,越高越寒,炎山却越高越热。江湖传说,炎山顶上有火龙居住,大小两条,不行风雨,专擅吐火。不过人人皆知这是个笑话。往常闲游路过的剑侠有想去炎山之顶一探究竟的,从山脚上行不过百步,便吃不住热,唯有抱憾而归。
炎山山脚下有一老枫,不知活了多少年,已有五人合抱粗细。这天一大汉进了炎山,遥遥看见了这老枫,寻思乘乘凉,抹了把汗,快步而来。
大汉到树跟前,听见树后有声响,绕在树后,见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坐在树后平石上。大汉看这青年四肢单薄,料是个平常之辈,便开口问道:“有水没有?”青年正自言自语地想事,忽地炸雷一声,不禁吃了一惊,转脸去看,面前站着一大汉,矮塔似的身材,满脸的横肉。
“有便借来!”大汉又说一声。
青年见他魁梧不敢强争,只好左手边背囊里将水葫芦递出。大汉仰颔去饮,眼睛却斜盯着那青年。只见那青年左手伸进背囊里胡乱去摸,竟闪出点点光来,大汉瞧得分明,好大的一块银子!不等青年防备,这大汉左手抽出刀来,顺势横劈出去。青年大叫一声,正想招架,怎奈大汉这一招早已用得得心应手,果然刀过之处,那青年人头落地,身子随之而倒。
大汉扔掉水葫芦,去捡那背囊翻开来看,其中的银子只有所见的那一块,有短刀一把,另有脏旧黄纸一团。大汉些许失望,瞪着尸体骂道:“妈的却只有一块银子,劳老爷动手。”说完一脚将那青年的人头踢出几步远。
那柄短刀没有特异之处,大汉展开那团黄纸,见纸上有点点干透的血迹,画着一幅图,并无一字。那图上小径山石,树木草丛,一清二楚。
大汉看了几眼,这图上所画的路途跟自己入山时所走十分相似,图上也画有一颗枫树,极其传神,就是眼前这古树。
“莫不是老天要把这财宝赏给我?”大汉喜道。原来这大汉数年前听人说过,炎山上藏有稀世珍宝,但炎山怪热难当,珍宝终不至为人所得,他那时便有了寻宝之心。前几日从一座匪山上得了一件专避炎热的寒霜甲,这才上来炎山寻宝。此时又有这么一张图纸,他猜测这就是藏宝图。
猛然间,那个炎山有龙的传说又在心间闪过。况且历来藏宝之地险恶,没有真龙也有怪兽。
“先上去再说,纵然有龙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大汉心中自稳道。
按地图所指,走了一刻,山风也有些烫了,令人心烦意乱。又钻了几个矮树林,大汉已气喘吁吁,心中直恨自己平时少下了苦功。抬头一望,见不远处巨石上有一人,似在打坐,一动不动。大汉本想绕路而行,不成想左右皆是悬崖,又不可原路而返,他只好把那张黄纸小心折好,放在怀中,迈步走来。
巨石上坐的是个少年,十六七岁的样貌,农家打扮,自大汉出树林,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从身形步法,他已了解大汉的修为远不如自己,只是奇怪他为何会来这里。
大汉到了跟前,见这少年端坐,与他四目相对,脸色平淡,不惊不惧,眼神中有着些许锋利,他自己倒先怕了三分。抱拳当胸道:“这位小兄弟请了,怎地独自一人在这深山中?”少年又看了两眼,慢条斯理地答道:“你这厮,莫不是吃错了药到此?”大汉心中恼怒,这少年真是狂妄,大叫道:“小杂种你是何人,也听过我‘卷手刀’李振的名声罢!”少年丝毫不惧道:“啊,还真听说过,你师父不就是什么山东第二猛,人称‘猛跤手’的蒋义?”“不错,那正是你大爷我的恩师。你这小杂种是个谁,报完名姓,我送你做鬼,日后遇到你爹娘时,也好给报个丧,哈哈哈。”少年依旧稳坐道:“你我还是本家,小爷姓李名到同。你师父倒算个好手,你却是废物一个。李家有你这等丢人现眼之类,实是可恨。”
大汉李振忍无可忍,右手抽刀,照李到同头顶便是一刀。用了十分力气,满以为这一招就能把敌人制死。哪知李到同闪也没闪,在刀刃刚触头的一刹那,他伸出右手二指,紧紧将刀夹住,手法之快,如同狸猫。李振想抽刀而回,几乎用了全力。李到同纹丝没动,只见他二指一使力,那钢刀顿时裂为两段。李振大惊失色,慌忙跪倒道:“小人有眼无珠一时狂妄,饶命,饶命。”李到同微微得意道:“来炎山做什么,若说实话,我许放你。”李振道:“路上偶得一幅炎山路径图,不知谜底是什么,因此上来。”说着,把那黄纸递给李到同。李到同打开看了一眼问道:“这纸你从何处得来?是不是从个书生手里,他人现在哪里,嗯?”李振见他瞪着眼睛问得急促,不敢说实话,只说是路上捡的。李到同思索了一阵,又恢复了平静,对着李振道:“这纸你得到手里也害了不少人命吧,我此时就替他们报仇。”“啊别……”李振话还没说完,前胸就中了李到同一掌。直把他打出去七八丈远,掉落悬崖。
李到同手托黄纸,心满意足,仰天大笑。关于炎山之秘他比李振要清楚得多:炎山上的宝藏不是金银珠玉,乃是一件神兵利器。这件神兵出自上古铸剑大师欧冶子之手。
欧冶子名震当时,著称后世,一生造就兵器无数,件件均为上品,这其中缘由有赖于两者。
一是其所用之火。欧氏炼剑并不生柴木之火。远古取火的先人传下三块流焰火石,那火石约摸鹅蛋大小,生出火焰寸许,几千年来都不曾灭。欧氏代代传承,从来只靠三块火石铸造。
二是欧氏独有的“血魂铸法”。此法铸造兵刃时,须将人的血液亦或肉肢融于其内,兵刃出炉后就能与人相互感念。若是融血之人坚强勇毅,那兵刃便也是锋利刚硬。
欧冶子曾铸成一剑,若只论其利,那称得上是一把绝世神兵,剑长三尺三,切生铁有如割水,刺顽石好比穿布,说三百年难见并不为过。但此剑邪性太大,专欲喝忠义之人的血,因此这剑在江湖上流转的时日不多,又被欧冶子设法取回。后来欧冶子对世人言讲说已将邪剑熔毁,其实他哪里舍得那样一件宝物。只是顾虑到其邪性,便一直保存于族中,并留下叮嘱不可使其现世。几千年过去,欧冶子的后人带着家传技艺和诸般宝物躲到了炎山,炎山的怪热就缘于此由。
这些隐秘后世除德高寿长的武林宗师之外少有人知,李到同并非出自名门,其师也不过是江南的一个镖师,只是他为人十分奸诈,若有利可图时,纵是仇敌也能笑脸相迎,哪怕亲友也能刀刃相见,仗用着种种手段,他才得知了炎山的诸般秘密。
抬头看看太阳,已是正午时分。李到同一刻也不想歇,按黄纸路径图所指飞步向前。
约有一个时辰过去,李到同走到一处悬崖边上,图上依旧指引向前,画着些枝枝叉叉,越过这些便是图上谜底所在。峭壁上横生出来的无数树木,枝叶交错,铺就成路。
李到同一身的武艺,大着胆子使出轻功,踏枝叶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