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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染血

罗桥不知道安河已经傻乎乎的追了过来,他以为安河拿了干粮就会走人的。

他还在犹豫,那边的陈旭已经动了杀机。

两个人都没有废话,陈旭不可能放过一个送到嘴边的猎物,而安河也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就逃。

度过了第一眼的恐慌,冷静下来的安河转身就跑。

陈旭没有着急去追,只是不远不近的吊着他,一直保持着能看见安河的距离。

面前的这个猎物与之前的那个不同,陈旭曾经暗中观察过,比起那个敢在险境中设伏的男孩,面前的这个男孩,要软弱的太多了。

陈旭可以理解这种软弱,因为在自己的爹娘死去之前,他遇到事情,也是这样的。

那么对待他的方式也要改变,不能像是对待之前的那个男孩一样,陈旭心知,如果此刻换做之前的那个男孩,那他绝对不会跑,相反,他会转过身和自己对峙。

罗桥会跑,只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他没有把握对付一个阴影中的恶鬼,但当这个恶鬼走到阳光下,那就算是鬼,也不再可怕。

可安河,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陈旭去追罗桥,这件事安河能猜到,那么在这个前提下,为什么陈旭会转头回来。

安河心底闪过那个让他感到悲伤又愤怒的想法。

但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怕死。

罗桥“被杀”的愤怒,压不住他对陈旭的恐惧,他只能也只想到逃。

他逃,陈旭就不着急,眼前的猎物只是绵羊,那么吊着他,直到他自己露出破绽,就成了最好的办法。

安河当然不知道陈旭的想法,恐惧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就像是荒原上被狼群盯上的绵羊,四处逃窜,只为了求得一丝生机。

但是他身后跟着的不是狼,而是比饿狼更加残忍狡猾的陈旭。

安河一路逃遁,他不敢回头,死亡的威胁一直跟着他,他深怕一回头就看见那张满是鲜血的脸。

这一刻,他忽然好想自己的爹,那个肩膀并不宽厚的男人,那个在娘亲骂他的时候,憨憨傻笑的爹。

村里人都说爹是个大人物,是个很厉害的读书人,可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只知道,有爹在的时候,再大的风雨,都不再可怕。

“咚!”

安河脚下一滑,瘦弱的身体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他顾不上身上的痛苦,马上翻身,看着身后。

就在他摔倒的时候,陈旭冷笑一声,大步跟了上来。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安河不断的向后爬,他的手掌磨破了,他跌倒时磕到的膝盖开始流血,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是浑身战栗着,恐惧的看着身后逐渐靠近的陈旭。

陈旭不说话,他慢慢的靠近,一步一步的加深着压力,他要彻底摧毁面前这个男孩的心灵。

“放过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安河的声音都在发抖,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他好像隐隐听见了乌鸦的叫声,这种漆黑的鸟儿,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父亲被杀的那个晚上。

那晚,一向会在傍晚出去,去到墓地,和娘亲说说话的爹,一反常态的没有出门,他很焦急,安河能看出来,但是安河不知道原因。

后来安河知道了,那些穿着黑衣、肆意杀戮的人影,在他们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和他们厮杀,他看见自己的父亲第一次像个传说中的大人物。

他的父亲浑身散发着白光,手里握着他那卷他从不离手的竹简。

安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父亲肯定会赢,他那么的强大,就像个神明。

可,乌鸦来了,铺天盖地的乌鸦,比黑夜更黑的鸦群,他听见鸦群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恶鬼,那么的冰冷,语气中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他说:圣人门徒,也看不破这男女情爱吗?

安河不知道鸦群中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当鸦群散去,他神明一样的父亲,就那样倒在血泊中。

从那以后,乌鸦,就成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安河想要活下去,他不想死,他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哪怕是额头渗出了鲜血,哪怕是那皮撕肉裂的痛苦。

他想活!

陈旭漠然的看着面前一个劲求饶的安河,他不知道这个男孩叫什么,甚至于他起心杀人,也并不是因为知道他们要杀他。

从他知晓爹娘死去的那一刻,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心中已是一片荒芜。

他杀人,只是为了拥有复仇的力量。

阴鸦要塞中,他和那个男人一眼对视,他就知道了那个男人的想法。

他说:去杀人。否则,你永远也不可能站到我的面前。

所以陈旭来杀人了,他不仅要杀人,还要学着奸诈,学着残忍。

陈旭逐渐靠近了地上的安河,嘴角一点点的挂上了微笑,他看见了安河眼中逐渐酝酿的决绝,那是鱼死网破的狠辣。

“好,你把干粮给我,我就放过你。”陈旭的脸上带着笑容,这笑容看上去竟然很是和善。

安河眼中的狠辣慢慢的消失了,他迟疑着,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吗?”

陈旭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他点点头,很肯定的说道:“那是当然,我只为了干粮,你给我,我就放过你。”

安河信了,或者说内心的恐惧逼着他相信,哪怕陈旭给出的理由再荒诞,他也会强迫自己去相信。

这是最简单的人心。

陈旭伸着左手,慢慢的靠近,这一次安河不再退缩,他手里抓着干粮,有些迟疑。

“相信我,把干粮给我,我就放过你。”

这声音就像是恶鬼的低语,一寸寸的碾压着安河的内心,仿佛要把恐惧压进他内心的每一寸血肉。

“好。”

安河慢慢的伸出了手,手里是罗桥给他留下的干粮。

陈旭的手,靠近了,越来越近。

安河一直盯着陈旭的左手,仿佛那上面蕴藏着活下去的希望。

他看见陈旭的手贴上了那个小包裹,他的心开始慢慢的放了下去。

就在他放下心的那一刻,他没有看见,陈旭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安河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为什么陈旭会知道自己的手里有干粮。

陈旭一把抓住安河伸出的双手,狠狠的一把拉动,安河的心神全都放在手中的干粮上,就在陈旭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的时候,他还在迟疑。

但已经没有用了,陈旭伸出了左手,他的右手,握着那块已经杀了三个人的石块。

一把拉动安河的身体,陈旭手中的石块迎着安河扑过来的方向,用力刺出。

“噗呲!”

鲜血从石块的四周喷溅而出,那是脖颈处的热血,是一个人最鲜活的生命。安河瞪大了双眼,大张着嘴巴,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陈旭盯着他的眼睛,眼神中并无喜悦,只有冷漠,荒原一般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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