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没了呼吸的那一刻，有三个人注意到了。
一个不知名的杂号将军心满意足的也断了气。
灵姬喜滋滋的迈着两条细细白白的小腿靠了过来。
赵行勇还在那座宫殿门口等着，靠着门前朱红色柱子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灵姬拖着陈旭的一条腿，慢慢的穿过了整片战场，停在了战场附近的一座山上。
干完了这件事，灵姬就没事干了，蹲在地上，两只小手托着腮，看着山下的尸山血海发呆。
颜色斑斓的虫群在山林间飞舞，凡是敢靠近这座山的士兵，都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被吃的只剩下难嚼的骨头，就算是骨头，也只不过是支撑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
灵姬倒也不是完全在发呆，她还是有一部分的心思是花在思考上的。
就比如下面的这场战争，这个世界上没有那种能够把两个人隔空传送的能力，这是个疑点，所以可以直接排除下方战场的真实性。
百越女子的魅术众多，有些魅术是通过药物蛊虫来施展，有些魅术则是靠着各种动作以及心理的暗示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而有些就显得高端多了，她们用精神力量。
灵姬现在做不到最后的那种方法，那对于实力的要求太高，起码得等到二品修行精神以后才能开始。
但这不代表她对于精神力量不熟，相反的是，从迈进宫殿的那一刻，她就有些察觉了。
一开始骤然的黑暗，以及忽然出现的光明，这都是一种暗示，当他们跟着那是光线一路前行时，就代表着你下意识的接受了那种暗示。
当然，如果只有这种简单的暗示，并不能营造出这般完整的幻境，灵姬推测那座宫殿之中，不仅坐着一位专司精神的二品乃至于一品的高手，还有一座完整的精神幻阵。
当这些东西组合起来，他们就到了这。
这是一场幻境，她已经确定了，那么还需要确定的事情就不多了。
既然这是一场试炼，那么必然有一个能够结束试炼的标准，这个标准可能会有很大的随机性，就比如陈旭所经历的血杀之路，它结束的要求只有一个，手上沾血，很多血，你需要让杀殿弟子看见你的狠厉，让他看见你有咬断他脖子的狠劲。
这个标准也有可能很明确，血杀之路中，或许你的表现并不突出，但只要你能杀光其他所有人，那么你就成功了。灵姬所经历的阳生之旅，也是同样，但不是杀人。
其次，维持一场幻境，尤其是这种大型的幻境，是不可能无限发展下去的，它必然有所凭依，并在阵法的辅助下，将围绕着这个凭依的幻境真实的维持下去。
这种维持，有可能是随机产生合理的变化，还有可能是循环，无限循环的幻境中，只需要改变很小的东西。
现在陈旭已经死亡，然而没有人说她出局，那就说明这场试炼中，一个试炼者的死去并不能影响到这场试炼是否结束。
结合赵行勇的话语来看，这场试炼必然需要两个人同时通过，那么陈旭的死亡，就存在了很大的疑问。
灵姬皱着眉头看向身后躺着的陈旭，那柄剑早就被她拔了出来，只是陈旭的胸口还是一滩血迹。
他没醒，山下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也就意味着这场幻境试炼还没有到改变的时候。
灵姬很有耐心。
山下的战争一直维持着很高的烈度，每分每秒，都有数百人死去，然后新的士卒从两军的营地中冲出，投身到这场仿佛永远不可能结束的战争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便到了子时。
雾气忽然从战场的各处腾起，就连身后的山林也有大片大片的雾气弥漫开来，灵姬顿时来了精神，纤纤玉手轻挥，便有一股赤色的虫潮向着涌来的雾气冲去。
虫潮在接触到雾气的瞬间，灵姬心里顿时一痛，她没有在乎，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瞬间杀死了所有虫子的雾气吞噬了陈旭的尸体，然后，把自己也吞噬。
没有任何痛苦，灵姬觉得自己如同浸在水中一般，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缕光线刺破了仿佛亘古永存的黑暗。
灵姬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与她一起睁开眼睛的，还有被杀死的陈旭。
陈旭活动活动手脚，冷眼看向身边的百越女子。
被陈旭冰冷目光一看，灵姬顿时撒娇道：“小哥哥，不要这么看我嘛。”
然而魅术对于陈旭没有任何用处，他还记得自己可能杀死了这个女子的熟人。
“嘁，疯子。”灵姬只看着陈旭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魅术失败了，不屑道：“放心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果你见过蛮骨也无妨，杀了他的话就更好。”
陈旭目光一凝，皱眉道：“你们有仇？”
灵姬略感有趣，啧啧有声：“看样子你还真见过，怎么样，你把那个恶心的家伙杀了吗？”
陈旭没有隐瞒，既然这个女子和那个叫做蛮骨的家伙无情有仇，那么他现在就没有必要和女子摆出敌对的态度。
“是，我杀了他。”
“太棒了！”灵姬欢呼一声，在原地小小的蹦跳，“那个家伙总算是死了。”
陈旭一直等到欢呼雀跃的灵姬冷静下来，才开口问道：“怎么样，合作吗？”
“合作？”灵姬玉白的食指一下一下的点着自己的红唇，“我什么要和一个之前对我痛下杀手的家伙合作。”
恶意，很大的恶意。
陈旭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灵姬身上传来的恶意，对这种恶意他并不在意，本就是他出手在先，虽然出于自保，他先下手为强无可厚非，然而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这个女子一开始并不打算与自己为敌，那么这口锅就该他来背了。
灵姬盈盈如水的目光就这样盯着陈旭，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
陈旭转动着视线，看了一眼山脚下熟悉的战场，眼神骤然一冷，他还清晰的记得长剑刺穿心脏的痛苦，那是刻骨的冰寒，像是每一根骨头中的骨髓都被抽出，然后填进了燕国的大雪。
“我知道了。”
陈旭扭头看向身边的灵姬，没有道歉，只是向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灵姬小嘴一抿，桃花般的如水眸子微微弯起，笑眯眯的等待着陈旭的下文。
陈旭不再说话，伸直了左手，勾手一招。
战场中的一柄长剑顿时破空飞来，血色的真气包裹着长剑，风驰电掣一般直奔陈旭的方向而来。
长剑到达陈旭身边三尺之地时，神情冷峻的男孩面不改色的转身，直面飞剑。
呲！
灵姬笑眯眯的看着那柄长剑刺穿了陈旭的胸口，溅起一蓬殷红的心口热血。
这是他的赎罪之礼。
他的，第二次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