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文宣元年重阳节夜晚,一匹快马疾驰在京郊外泥泞的泥道上,落下深深的马蹄印,细雨蒙蒙,一人身穿夜行衣,头戴斗笠,左手持缰绳,右手还拎着一麻袋。“驾”,男子一边行驶着一边转头看后方,点点火光映入眼帘。男子啐了一口,这么快就追上了,咬咬牙继续加快行驶。
“站住,”“站住,”后边的马儿明显比男子所骑的马儿更好,竟是快追上了,男子看了看自己右手拎着的麻袋,使力往右边流水处一抛,咕咚一声,男子听声加快离开。麻袋沉入水中,不一会儿便浮出水面,面上浸出点点血迹,血迹与麻袋顺水流而下。
次日,雨后空气清醒,天空渐渐明了,太阳高挂空中。一辆去往临安的马车途径津州,在津州城外的驿站歇息,一妇人正坐着歇息饮茶,忽见不远处的河岸边正搁着一麻袋,妇人看了看左右见没人发现便假借散心往河岸边走去。妇人打开麻袋,麻袋内正躺着一小娃娃,看着约莫五六岁的样子,衣服头饰看着都价值不菲,约莫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眼睛虽闭着,但模样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不过右额似被什么磕破,大拇指差不多大的大小。这模样倒是能卖个不少钱,妇人心想。用手探了探鼻息,还有些气息,还有救。
十日后,马车驶入临安城某处偏僻的院子。妇人抱着女娃进了院子西厢,女娃身上穿着麻布衣裳,之前身上的衣裳首饰早已被妇人换了银钱。嘱咐了厢房内另一个女娃娃几句就出去了。待那妇人出去没多久,床上的小人儿悠悠转醒,黛禾睁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嗯??自己不是在宿舍睡觉么?
“你醒啦”在旁边守着的小女娃看她睁开眼睛,赶忙去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谢谢”嗯??这声音,似乎也不是自己的,又看了看自己,这小手…掀开被子跑到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模样,似乎也不是自己的模样,杏眼圆脸,粉雕玉琢,是个小美人没错了,除了自己右额上的伤疤。右额上的伤疤已经结痂,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印子。在镜子前看了许久,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了的事实。黛禾,21世纪某大学动画设计专业的毕业生,今年22岁,在宿舍睡了一觉就来到了这个不知道什么的地方,而且还变成了一个小娃娃,努力回想,脑袋一片空白,没有原主一丝记忆。
“那个…你还好吗”屋内另一个小女娃看着她一直盯着镜子发呆,担心地开了口
“我没事,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是赵大娘的屋子,”提到这个女孩的眼神逐渐黯然,“是赵大娘把你带回来的……”
“那你能带我去找赵大娘么,我磕坏了脑袋不记得家在哪儿了,我想让她带我回家”黛禾摸了摸自己右额上的伤口说。
“赵大娘不会送你回家的,来这儿就是等着被卖的”
黛禾没想到自己一穿越就到人贩子手里了。唉,这倒霉的人生。这女娃叫春玉,家里种田的,因为自家哥哥要议亲,家里就把她卖了凑钱给自家哥哥娶妻。从春玉口中得知,现在是大庆文宣元年,自己所学的历史中并没有这个朝代。春玉口中的赵大娘是临安城有名的人牙子,明儿临安首富朱家要选几个丫头仆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二人明儿应该就会被卖给朱家做奴仆。唉,卖去做奴婢总比卖去青楼强,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二日一早,赵大娘带着春玉和黛禾两个丫头还有东厢房四五个男孩去了朱府,从朱府后门直接入了朱府后院。正堂内,一名身穿华丽服饰的妇人坐上座,身边站着两个婆子,妇人拿起手边的碧螺春慢慢抿几口。赵大娘也不急,脸上谄媚的笑容从未变过。
“赵大娘,我家少爷明年春便要启蒙去宗学读书了,我家夫人的意思想找一个小厮跟一个丫鬟陪着照顾我家少爷,顺带再挑两个在厨房干活。”被称夫人旁边的婆子见自家夫人放下茶杯开口道。
“诶,杨妈妈,我今儿带来的几个都是顶好的,聪明伶俐能干活的,您安心挑。”
朱夫人咳嗽一声,杨妈妈赶忙扶起身,朱夫人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堂下站着的几人。
“你…叫什么名儿”朱夫人在黛禾面前站定,抬起了她的头。
“黛禾”黛禾眼眸始终沉着
“倒是个不错的名儿,这模样生的也不错,只是这额上的疤………也不打紧,可会认字?”模样生的周正倒是不放心放人在身边伺候了。
“会一些”
“那你就留下伺候少爷笔墨吧”
“是,谢谢夫人”
朱夫人最后挑了黛禾和另外一个看着比较老实的小厮伺候朱少爷读书。又挑了春玉和另一个小厮在厨房帮忙,签订契约后,杨妈妈领着二人往少爷住的院子去。
明年开春朱少爷才去宗学上学黛禾他们去拜见时他正扭扭捏捏地坐在书桌前练字,还时不时打着瞌睡。稍微拜见过后杨妈妈便带二人在朱少爷的西苑安置,方便二人以后伺候。开春前的时间,黛禾和另一名名为冬至的小厮整理书房,还得跟着朱少爷一起学写字,黛禾字写的好,也不知是原主之前的记忆还是什么,先生一同教的行书,黛禾写的比他们二人都好,所以朱少爷的罚抄也由她代抄了。
时间过的很快,就在打扫与罚抄中,春日便到了。一大早朱家小少爷被拖起身拜了宗祠去了宗学读书,黛禾和冬至就坐在朱家少爷朱伯杭身后帮忙端茶递水什么的。开学第一天,朱少爷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倒是黛禾听的认真,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教育方法,黛禾还是有些感兴趣的。放课后,先生布置的作业依旧扔给了黛禾与冬至。
在朱府的日子过得很快,每日依旧替朱少爷打扫书房,替他写好功课。春玉有时也会带着吃食来找她分享,她右额上的疤没有褪去,长了新肉留下了印子。朱家夫人与朱家老爷只这么一个儿子,朱老爷见他平日里写的功课不错,也时常惯着,哪里想到自家儿子的功课都是别人代写的,慢慢的朱伯杭就逛遍了临安城所有的青楼倌馆。
文宣十年二月,朝廷颁布了一项法令。朱老爷朱长通听到消息后赶忙回家往后院朱夫人处走去,后又叫人把正在上课的朱伯杭找来,黛禾与冬至在门外候着。
屋内,
“以往商户籍的学子是不能参与科举的,朝廷预备颁一法令,凡通过科考的商户籍学子虽不能入仕,但家中征税可减半”
“老爷,这可是真的?”
“临安太守亲自说的可还有假?听说朝廷已经在拟令了,约莫三月就要颁布了,我花了重金特意拖太守帮杭儿在京城最好的青松书院留了个位置,准备后年三月的春闱”
大庆春闱四年一次,年满十六方可报名,后年三月朱伯杭正好满十六,正好。以往春闱,无论富家子弟还是寒门贵子皆要从县试考起,继而院试乡试,通过乡试的学子才可参加会试,由于两年后即是会试,朝廷规定商户学子则由书院统一组织推荐参与会试,只不过各个书院留给商户名额并不多,青松书院作为大庆最好的书院自然是抢手的,想来朱老爷也是塞了不少钱。不过这样的情况也仅是这一届,下届也要按照以往通过层层考试才可参与会试。由此可见,两年后的会试多重要。士农工商,商户总是被人说是铜臭气,虽商户不可入仕,但若中举商户每年征税两成,若是减半只收一成税,省下的一成也是不少银子了。朱夫人听了也是极高兴的,自家儿子的功课先生看过也说是极好的。朱家夫妇二人目光齐刷刷盯着朱伯杭。朱伯杭一听春闱,就知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低着头不停地甩着腰间挂着的络子玩。
“杭儿,先生说你的功课是极好的,若再去青松书院读书,定会中举”朱夫人缓缓开口,盯着自家儿子满是自豪。
“娘,我们家可是临安首富,也不差这一成税……”朱伯杭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胡说,你可知这一成税有多少钱!”看着自家儿子心虚的模样,朱老爷似乎想到什么,“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屋外,黛禾与冬至候着,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忽的一声“逆子”,接着茶杯摔碎的声音传来,最后听见一声“来人”,另一头候着的管家进了门,管家才刚进门又出来叫了黛禾和冬至进去。上座的朱老爷正气喘吁吁,似被气的不轻,坐在一旁的朱夫人脸色也是不佳。堂中跪着朱伯杭,瓷杯碎片就在他边上,应该是刚朱老爷砸的。
“奴婢/奴才见过老爷夫人”二人进门后跪在朱伯杭身后。
“嗯…少爷以往的功课都是你们做的?”
“回老爷的话,奴才愚笨,以往都是黛禾姐姐做的”冬至回答
“哦?”朱老爷看向一旁跪着的女子,也不知是气自己儿子不争气还是气先生夸奖的文章都是一奴婢完成的,大喝一声“大胆!少爷这般也不知劝着,还助纣为虐!”
“老爷恕罪”冬至黛禾二人闻声头低的更低。
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朱夫人绞了绞帕子,凑到朱老爷耳旁说了什么,朱老爷点了点头,朝堂下几人说到,“现有个法子可将功折罪,黛禾你既然功课这般好,便扮作杭儿的模样替他考个功名回来。”
“可……”
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朱夫人开口道:“也就两年的时间,在书院低调些,待考取功名,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待你回来,定给你寻门好亲事,去庄子上做个管家婆子。可如若被发现了,我们可不会保你!”
“是。夫人,若是奴婢帮少爷取得功名,可否将卖身契交于奴婢,奴婢想着到外边开个铺子什么的。”什么管家婆子的她才不稀罕
“可以,若是取得功名,你就是朱家的功臣,到时我会再赏赐着东西给你。”
“是,多谢夫人。”
朱老爷的气色终于好些,开口对自家夫人道“去京城马车要行半月,这些时间你看着添置些东西,过几日让她与朱家商行的人一道去京城”吩咐完自家夫人,又看那不争气的儿子,“未免出破绽,接下来的时间杭儿就去城外庄子里养着,每日都会派人看着,冬至也一块过去盯着,我会每日派先生去教学,若是两年后黛禾未中,便换你去,在庄子里务必好好学习,以后除了过年过节不许出庄子。”
朱夫人皱着眉,始终没说什么,若是被人发现替考可是大罪,如此处理也好。“都散了吧”朱老爷走后,朱夫人赶紧扶起跪在地上的儿子,吩咐婆子带回去好好歇息,人散后,又吩咐了自己贴身的婆子什么。
这件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朱夫人也给她添置了几身男装,笔墨纸砚等物。府里人只知道自家少爷要去京城读书了,对于黛禾,春玉也只当她一起跟着去伺候罢了。半月后,新的诏令发布,引起轩然大波,黛禾已经在去往京城的马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