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青州城内,荣祁回到了院中,环视一周,见母女二人都不在,在厢房内才看到黛禾留的字条。
荣祁敲响隔壁的张大娘大门,张大娘怀中的初初见着荣祁便伸手要抱,荣祁接过女儿,看向张大娘身后,“我娘子不在么?”
“不在呢,说是要去城郊的出云观,这来回一趟也早该到了,哎哟,天色这样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荣祁皱眉,忽想起从前大相国寺的事情,心中不安油然而生,将初初递给张大娘,“再拖您帮我照看一下,我去出云观看看。”便匆匆离开。
初初一日未见自家娘亲,父亲才抱了自己一会儿便匆匆离开,大哭起来,荣祁听着远处传来女儿的哭声,心中揪心感更甚。来不及多想,拿上斗笠,架马往出云观去。
到了山脚,不少车夫马夫都在山脚候着,见荣祁想山上,急忙拦住,“这位公子,不可!山上被沙石流堵了路。上不去呐。眼下只能等消息。”
荣祁道了声谢,还是往山上赶去。沙石挡住了上山下山的路,周围皆是未开发的山路,木丛茂密,且不说今日暴雨路滑,如今天色渐暗,着实危险。
站在原地,荣祁只觉得无力,又架马回了府衙,召集当值的捕快,带上工具,快马加鞭赶往出云观。有了捕快的帮忙,沙石被一点点清开,山下停留的车夫们见状也加入了队伍,接替疲累的捕快。
“有人回来了!”观内,不知谁大喊一声,众人纷纷往门口望去,只见一小道士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门口,“路已清理好了,各位香客可以下山了。”
“多谢小师父…”“多谢…”众人一一道谢,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
半日的水米未进,黛禾只觉得头昏,撑着门框站起,忽的,腿一软便又重新坐回地上。“呼……”黛禾深呼吸,欲再站起。
“别动”熟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黛禾被抱起,落入荣祁怀抱,还是熟悉的薄荷香。
到了山下,黛禾指了自己租的马车处。二人这才得已坐下,二人并排靠窗坐下。
“你怎么来了?”黛禾问。
“见你许久未归,便来寻你。”
坐下才得已仔细打量他,荣祁脸上衣裳皆都沾满了泥土,黛禾掏出帕子递到他面前,又指了指他的脸,荣祁看了一眼帕子,又直勾勾地盯着她。黛禾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虽嫌弃他跟个孩子似的,手却仔细地擦着他脸上的泥垢。
黛禾忍不住发了个哈欠,荣祁手突然抓住她正帮他擦拭泥垢的手,她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抽出帕子,“你今日累了,你歇会儿吧,等到了我叫你。”
黛禾听他这么说,也不反驳,今日确实是又饿又累,眼下困的很,闭眼靠着窗,不一会儿便睡去。荣祁听着她均匀沉重的呼吸声,确认她已经睡着,搂过她的肩,将头靠在他肩上,闭眼假寐。还好,你在。
黛禾只觉得有谁正拍打着自己的脸,皱眉,烦躁地睁开眼,女儿的脸顿时放大出现在自己眼前,原来是小可爱调皮鬼。黛禾坐起身,看了周围环境,是自己的房间,枕头旁还放着在道观抄录的纸张,自己睡的太沉了何时回来都不知晓了。穿好外衫,抱着女儿出了门,恰巧碰见荣祁从厢房出来,他身上已经换了件干净衣衫。
暴雨已经停了,天空中只飘着毛毛细雨。荣祁慢慢走向她,开口道,“我在会宾楼订了位置,既然醒了,便一同去吃晚饭吧。”
“好。”
会宾楼是青州城为数不多的高楼,消费金额依层数递增。店小二带三人上了最顶层的包厢,推开窗,远处一望无际的海景映入眼帘。荣祁点了几个招牌菜,还有小儿食用的食物,三人吃了个酒足饭饱,一家三口漫步街头,慢慢往家中走。
“今日去道观可是为了你的新物件?”
“嗯。”
荣祁轻叹一口气,道,“不过是个小物件,你下次大可不必亲自去,你告知我,我派人前去就好。”
“不必,这事还是我亲自去比较放心。”
“何必这么辛苦,如今有我在,你可以多多依靠我。”
“这是我养活我们娘俩的手段,我当然要亲自看着,不能出一丝差错。你终究是要回京城的…”黛禾停住脚步,认真的看着他。
“你不能同我一道回去么?初初怎么办?他是我的女儿。”
“不,她是我的女儿,日后我会好好养大,别人家小孩少的我绝不会缺少。”
“那父亲呢?你无权无势,日后若是被人欺辱你当做何?”
黛禾听他这话,神色突然变得慌乱,紧紧的抱着初初,“不,别说了,这是我女儿,你别想带走我女儿。”
“我不是…”荣祁伸手想抱住她,她却一步步往后退,慌张的看着他,这是将他当成夺走自己女儿的坏人了…“我不会夺走你的女儿,她是我们的女儿,我只是想带你一同回京,让我的父亲母亲也见见我们的女儿…”
见他说不会夺走自己的女儿,黛禾顿时冷静下来,“你我二人身份悬殊,你是清河郡王,我如今只是个商户娘子,还带着个孩子,而且我之前在青松书院求学,若是回京,指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身份的事情我有办法,你相信我!”荣祁双手圈住黛禾,不让她逃走。
“什么办法?我这样的身份,做妾?还是外室?京城众人会如何看你?如何议论初初?”
初初似是感受到父母之间的不愉快,突然嚎啕大哭,黛禾歇了火气站在一旁轻声哄着初初,荣祁见状想上前查看,被黛禾不动声色躲过…
二人驻足在街头争论,女儿又在嚎哭,一时间吸引不少人目光,纷纷瞥向他们这处。荣祁扶额,拉着黛禾快速往家中赶,“回家,我同你细说。”
初初终于不哭了,在婴儿床上昏昏入睡。荣祁站在一旁全程看着黛禾哄着初初入睡,见女儿睡着,他才起身坐在黛禾身旁,黛禾只盯着婴儿床中的女儿,不理荣祁。
“我带你回京,定是要娶你做整头娘子,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怕吵到刚睡着的女儿,荣祁轻声对着黛禾说。黛禾却不做任何反应,似是不信。荣祁轻叹一口气,开口道,“若我说你的家人都在京城,你可愿同我回京?”
黛禾终于看他,眼中都是震惊。
荣祁继续道,“从前在京城时,我同你说过,你的长相与仙去的威武将军夫人一模一样,可曾记得?”
“可…闻家小姐不是已经死了?那日你亲口说的…”
“你的右锁骨处是不是有课朱砂痣?闻家小辈女子皆从‘禾’字,闻将军的独女大名正是闻黛禾。”
“我…我…”黛禾震惊的说不出话,没想到以前曾想过事如今竟成真了。
“当年宫变,闻将军为护当今陛下登位,进宫支援。却不曾想到靖王的心腹带着众人潜入闻府,欲控制闻家家眷逼闻将军放下兵械,为他所用。却没想到闻府众人草木皆兵,生生抵挡住靖王手下,直至靖王兵败,见状不好,慌乱中虏了年纪尚小的你。后来带着你险些被闻家军追上,便将你丢去城外官道旁的水流中,只是不知道你是如何到了临安。”
“我不记得…一觉醒来便在临安一个名叫赵大娘的人牙子住处…”
“好,这赵大娘我会派人去查…”
“我…当真是闻将军之女?”黛禾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却又觉得是真的,否则自己这身容貌、朱砂痣、名字…怎会如此巧合。
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起身走向书架,抽出一本杂书,从书中抽出一张画,递给荣祁。这画作正是那日闻行云得知自己失去妹妹来找自己时梦中场景,“我曾经做过一个梦,许是有些关联,只是看不清人脸…”
荣祁看着画作,心中明了。这分明就是她小时经历的事,他仔细收好,迫不及待地想告知在京中还在寻女的闻家父子。
“今日辛苦,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去处理公文。”起身抱了抱她,又在她额上轻吻,轻声离开。
黛禾手慢慢抚着额间,刚才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上面,她慢慢走向床边,躺下,细细消化着她才得知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