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回头,介错的脸却赫然在我面前,凑得极近,吓得我心头一颤,瞬间弹开:“你干嘛!”
他愣了一两秒,揉揉眼,颇觉尴尬,转身过去打开了大灯:“不好意思,有点累了。恍惚间……有种你是鸷影的错觉。”
我抚住砰砰乱跳的心:“……我真的那么像妈妈?”
“说实话,你长得确实像鸷影。尤其在月光下看起来,就像是复制的版本一样。不过凑近了,还是能感觉到一股飞鹰的恶臭。”
我在床上坐下:“其实,我对妈妈平时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遇到你之后,好不容易才想起了妈妈的样子。没想到,妈妈的模样,就长在我这样的人脸上……果然很讨厌吧?”
“……确实讨厌。”
“……算了,你赶紧回去休息,这几天我觉得比大逃杀还累。你再吓我的话真有点……”
他说:“猫鼬那件事,我就帮你做主了。明天下午一点,铁手岩鹰和G0527会在别处帮我们打掩护,我们趁这个机会离开L市,直接到C区Q市,在那里送你们离开。”
“我说过……”
“就这样定了。我确实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他说着就往外走。
突然间,四周灯火全灭!霎时间,眼睛不能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我迅速持枪在手,向门口移动,问:“怎么回事!”
黑暗中,传来一声门打开的声音,介错没有说话,却猛然间拉住我的手,带着我出去,穿过拐弯的走廊,躲进一个极狭小的房间并关上了门,似乎是这层楼的清洁工具间。
进到狭窄无窗的房间,更加黑暗,这下是彻底伸手不见五指,连空气都快要凝固了。这种气氛微妙而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身边这个男人的气息让我觉得十分不舒服,令人恐惧而窒息。
“来这里干什么!这是停电了吧?怎么回事!我得过去确认下昂的安全!”我恐惧之余又有些尴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跳不已,只想抽出手,马上开门出去。
他却用身体别住我,不让出去,还紧紧攥着我的左手。我一下子竟然没抽出手来,不禁有些愠怒,出手反抗,其实也只是警告一下,并没有指望这种攻击能对他有什么效果。可没想到还没够着他,一个拳头就实实砸在我太阳穴上,打得我脑子里锣鼓喧天,黑暗的眼前金星乱绕,几乎看到天堂。随后几拳又随风而至,雨点般打在我头上,我顿时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毫无招架之力。
这真是拳拳致命,简直没有让我活的余地。我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虽然介错之前打过我,力道大得让我几乎爬不起来,可从未对我下过这种死手。我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突然间喉咙里腥气上涌,一下子呕了出来,心道不好,可能脑震荡了。
正呕得昏天黑地,他却缓缓抬起我的左手,另一只手轻轻覆住了我的手背,抚摸了几下。
我心下大骇:这种感觉,我曾经见识过!——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介错!
“是你,封迁!”我晕头晕脑没能细想,而且地方狭窄,动作施展不开,一只手被他控制住,又看不到目标,只好冒着跳弹危险直接朝着他的方向胡乱开了枪。
他感觉敏锐,几乎同时将我手腕一推,让我竟然在那么近的距离都没有击中目标。万幸的是没有跳弹,听声音,好像是子弹穿过墙的另一边去了。似乎这工具间的四周并不都是水泥砖墙,倒像是用三合板做了个简单的隔断,后面一定还另有空间!
稍迟疑了一下,他突然过来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我瞬间窒息上不来气,更加头痛欲裂,意识也渐渐模糊。
……反正也无法挣脱,不如利用一下,再不反抗,怕是真要死在这里。这样一琢磨,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上去抱住对方,朝那面墙壁撞过去。
工具间的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来。我猝不及防地拖着对方撞进那个房间,终于可以挣脱,就地一滚,持枪逼住目标。
这个房间有个小窗,月光透进来,眼睛逐渐可以视物,眼前的果然是一身黑衣的封迁。
“很久不见了,楼小姐。”封迁文质彬彬地摘下夜视眼镜,道,“上次手背上的伤好像好得挺快,连个疤痕也没留下。”
“果然是封医生啊……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做到,“还以为你拉我进那个黑匣子里,是想比拼一下第六感呢……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输了。”
封迁看了看手中的夜视眼镜:“可我不爱玩三岔口的游戏,觉得有点蠢。”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基本不笑,说的话听起来都像是医生发自肺腑的忠告似的。
“那你这次来,又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来观察我的蠢?”
封迁道:“理论上,是遵从命令来杀你的。……哎呀,楼小姐,你头肿了,最好先用冰袋敷一下。女孩子,脸比较重要,别想着再跳起来反抗了,不利于恢复。”
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用尽全力,好不容易站起来:“我真是谢谢您了,封医生。我都不知道自己算是你的猎物还是你的病人。……算了算了,叙旧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我是不可能束手待毙的。”他的这种一本正经还莫名其妙有些张力,不由自主地就把人带偏,不知怎么就开始中二起来。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估计真是被打傻了。
封迁掏出一支蜡烛点燃,说:“其实,我是第一个接到你的黑名单令的。上次竟然对你心软了,犹豫了一下,没能下死手。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命令,让我去杀自己的病人。毕竟每个病人都是我用了全力救回来的,尤其是你。你这场手术难度不算最大,但也真费了我不少精力,也是恢复得最快的,让我十分欣慰呢。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病人恢复得那么好,真有点不舍得亲手毁掉自己的作品。”他看起来似乎真的有些苦恼。
我晕得有点拿不住枪,眼前也有点模糊,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心知软组织损伤不轻,没准还有点内出血,确实没有余力对抗他了。只好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肿胀欲裂的脑袋,干脆放下枪,在地上坐下,彻底放弃了反抗:“你们这真是让我为难啊。是觉得我这主角光环太强,非要给我安排点玛丽苏剧情是吗?……进入组织第一天,上面给我灌输的信条就是「执、行、命、令,不、问、原、因」,绝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可是认识了你们这帮杀手中的杀手后才发现,你们一个个想法都还挺多哈!这让我这个黑名单榜上人物感觉到不受重视知道么?为什么别人可以死得那么利落我却要陪你们玩那么久?因为他们是高层,杀起来更爽?看不起我们底层打工的是不是?话说你们到底能不能认真的来杀我?非要弄得跟猫玩耗子似的?……我求你们了,让我死得痛快点吧行不!一个个都别玩儿我了!”
封迁却一反常态地“噗嗤”一笑:“别说,跟你聊天真的挺开心的。原来你那么想死啊?我倒是一直在安排着,但是你的那些保镖还有点棘手。”他把蜡烛安放在房间中央,从腰上解下绳子把我五花大绑起来,还莫名其妙拿出个随身医药包给我脑袋上肿起来的地方上了药,“真可怜,一不小心下手重了,这样对待病人真有点过意不去。只能给你这样补偿一下,对不起。”
“看吧?还说不是在玩儿我?你还不如拿个冰袋给我敷一下,擦这个估计没用。”我无奈道。
“这时候了,你让我上哪里给你找冰袋?都快死了就别挑挑拣拣了,要不是不小心让你认出我,你既然叫我一声封医生,我也得履行职责的。”他有条不紊地收好药水,坐在旁边,拿出一把柯尔特M1911,安上消声器,上膛。
“哎哟,别矫情了。……话说你也用枪的啊?我以为你只会下毒呢。还玩儿特别,不用组织配的贝雷塔92。定制的?还是自己出钱买的?”
“试试?”他说着,就要将枪口抵向我的太阳穴。
可他刚抬起手,一把匕首从后面的黑暗中伸出,架上他脖子,压出一道血痕。封迁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放下枪。”是介错的声音。
我如释重负:“终于来了。”
封迁迫于脖子上的压力,只能恨恨地放下枪,看着我冷笑道:“我说你这东拉西扯没边没际的,真以为你傻了,原来是在给你的保镖争取时间呢?”
我用尽力气,挤出一个笑:“不然呢?”精神一松,顿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