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元年,易京城中灾星降世,圣者预言世间祸端将起,一时间人心惶惶。易京城中各大势力一致决定,要将灾星扼杀在襁褓之中。
然而当时刚刚登基的天子,却暗使手段,将刚出生的灾星保下,随后命令宫中侍卫大总管雷万携灾星出城,藏匿于城外的离馆中,自此封闭一切消息。
离馆,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
离馆地处偏僻,本是王室避祸之地,易守难攻,再加上周围侍卫密布,乃是与世隔绝的囚牢。自此以后,大总管雷万受命在此地照看灾星。
而时间悄然而逝……
大历四年,灾星四岁——
大总管看着这个与常人无异的小孩,说道:
“你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要提醒自己,你是一个灾星。”
刚开始明事理的灾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是灾星,你才能活下去。”
…………
大历八年,灾星八岁——
少年捧着书,疑惑地从屋里走出来,问道:“书上写着,阴阳两合,相生相克,二炁交感,化生万物。宇宙万物皆是相生相克,既然我是灾星,那么这世间会不会也出现了救星?”
大总管此时稍现老态,正舒服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听到这话,猛地从椅上弹了起来,惊愕地看着眼前年幼的灾星一会,然后目光转移到他手中的书上,一把夺了下来。
“书读多了脑子坏,你以后别读书了,去玩泥巴吧!”
见他如此反应,灾星有点害怕地站在原地。
正当大总管想把夺过来的书毁掉时,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看了看灾星,沉思片刻,最后又把书塞回了灾星手中。
“算了,反正你是灾星!”大总管这么想着,然后又舒舒服服地躺了回去。
一个注定祸害人间的灾星却绝顶聪明,貌似也挺合理。
此后,大总管便以自己要看书打发时间为由,托嘱与此间联系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搜索一些书进来。
…………
大历十二年,灾星十二岁——
离馆本是王室避祸之地,占地面积极广。但灾星却只能在其中一个十丈见方的院子内活动。里面只有几间简陋的房子,四面都是高高的墙,而墙外随时都有守卫巡逻。
院子里只有一扇小门可通往外间,而这小门也是常年锁着。唯一能进出此门的,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武官。
这十丈见方的空间,已是灾星迄今为止的整个天地。
这一日,小门又被打开,但胡子武官却并非如往常一般单独前来,他还带进来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
这女孩是灾星这辈子见到的第三个人。初见她时,眼神冰冷如霜。
大总管还没问,那胡子武官就主动凑近,恭敬说道:“大总管,此地恐怕从此不再安宁,外间出大事了!”
“怎么了?”大总管淡然问道。
“灾星尚在人间的消息,不知怎地就流传出去,现下易京城内是人心惶惶,圣者们都盼着天子给出个答复。所幸此地尚未暴露,所以天子便一口否认了,同时他也关心离馆的安全。我今天过来,除了告知您一声外,还得重新布置此地的护卫。出了这种事后,天子十分重视,决定调动方天大阵过来镇守。”
大总管听后,不置可否,反而问起被他带进来的女孩,说道:“那这个女娃是怎么回事?”
胡子武官说道:“这女名为凌冰,她的父亲就是挑起这件事情的人。从一开始他就发散各种灾星尚在人间的消息,虽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线索,但他却十分笃定,还将这消息广告天下,以此来达到逼迫天子的目的。“
”但讽刺的是,他始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灾星尚在人间,最后被以诬蔑天子的罪名抓了起来。不过天子也不杀他,只是把他囚禁起来,私下却偷偷找到了他的女儿……”
胡子武官指着那女孩,继续说道:“天子威胁她,一旦灾星在世的消息被透露,抑或灾星性命受到了威胁,她的父亲将被处以极刑,而且还跟她说,她父亲的生死,将由灾星二十岁的时候来决定。这女的本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有着大好前途,这下担心自己父亲的性命,不得不来到这里负责起灾星的性命。我猜这是天子对他们泄露消息的报复,父亲甘愿冒犯也要除去灾星,而女儿却得不顾一切来保住灾星。“
胡子武官解释完一切后,便匆匆离开,留下了那名为凌冰的女孩。
灾星看着她,明白从此又多了一人被困在这里,回头问大总管:“是我害了他们吗?”
大总管摇头道:“可能是,但也可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灾星侧着头想了一会,“那为什么是我二十岁那年呢?这一年会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
大历十六年,灾星十六岁——
灾星立于院子中央,双眼紧闭,侧着头,似乎在听着什么。
半会过后,他睁开眼睛,一脸平常地说道:“今天方天阵的阵型有些凌乱,至少有两人偏移了往常的方位轨迹,估计这两人是冒充的。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就是又有人来杀我了。”
大总管依旧在旁边的摇椅上躺着,应道:“你的六识掌握得越来越熟练了。”
六识,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通过训练,来提升这些感官的灵敏度,从而能料敌先机。
这本是大总管的独门绝技,但灾星整天缠着他要学武,他无奈便将六识传授给灾星。
灾星则一脸期盼地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正式教我武学?”
大总管道:“我是不可能教你学武的,何况六识比一般的武学更有用。”
两人在说话间,高墙之外,突然就响起了惊呼声,不久之后,便是阵阵打斗声响起。
早有预料的灾星饶有兴趣地感听着外间的打斗,而大总管依旧好整以暇地躺在摇椅上。破空之势隔墙传了进来,激得院子里草木摇曳,沙尘飞溅,但两人丝毫都没有担心过,仿佛已是司空见惯。
自从当初灾星尚在人世的消息泄露之后,离馆便遭遇了一波又一波的入侵,初时只是为了得到灾星尚在人间的证据,但无奈每次进来的人都出不去了,之后索性都改为一去不复返的刺杀。
外间打斗之声渐渐逼近,忽听一声大喝之后,一人突然就出现在墙头之上。
只见他身穿着侍卫服,手持长剑,身上血迹斑斑,显然经过了一场激斗。他迅速打量着院中的一切,目光很快锁定在院子中间的灾星身上。
而当此人跃上墙头的一刻起,外间的侍卫统一停止了追击的动作,一下子全部静了下来,仿佛这一墙之隔,事情就再也跟他们无关。
那刺客虽也注意到旁边有一深藏不露的老人存在,但他能来到此处已是山穷水尽,不管怎样也只能拼死一搏。
只听他大喝一声,随后挺剑向灾星刺了过来。
然而大总管并没有出手的意思,灾星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眼见剑快刺到灾星身上,忽听一声娇叱,一道倩影从一旁房间里破窗而出,瞬间来到灾星身前,挡下了这一剑。
此人正是凌冰,只见她持剑挺立,护住灾星身前,眼神一如既往地冷若冰霜,盯着来人。
那刺客已毫无退路,即使有人阻挡,也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抖,庞大的剑势席卷而来,剑锋所指,正是灾星。
凌冰刚挡下那剑时,便觉自己修为不如对方,又见对方伤势在身,便只采取守势,完全护住灾星周围,企图耗死对方。
这两人一攻一守,都全然放弃了对自身的防守,都在为了同一目标而奋不顾身。
双方来回僵持良久,那刺客气力渐渐不支,动作也凌乱起来。凌冰寻得对方一个空隙,凌厉一剑刺出,直接洞穿对方身体。
眼见敌人倒下,凌冰松了口气,大总管却突然说道:“你看那小子的衣角!”
凌冰回头看去,只见灾星身上的衣服都出现了好几处破裂,显然是被刚才的剑风波及到。
大总管继续说道:“这人来到此处,已是强弩之末,虽强于你,但你若能一鼓作气,也能将之逼至绝路。而你以守代攻,反而拖延时间,迟则生变,下次难保不会出现别的意外。”
卓冰听后,躬身行礼,道:“谢大总管指点。”回头便着手收拾起尸体来,动作十分娴熟。
而一场无惊亦无险的刺杀,就此结束。
…………
大历十八年,春,灾星十八岁——
阳光像往常一样晒进院子里来。
大总管是越来越老了,整天都躺在院子的摇椅上,茫然地看着天空,话也越来越少,仿佛感觉到了某种预兆一般。
灾星突然伏在他的膝盖上,一脸好奇地问道:“大总管,你是不是天境高手?”
大总管看了看灾星白净的脸庞,感觉他越发俊朗,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这些东西是谁告诉你的?”
灾星道:“我问凌冰的,她还跟我说你已经上百岁了。”
大总管嗤笑一声,“除了你的生死,她基本都没理过你,怎么可能会跟你闲扯这些?”
灾星道:“那是我以死相逼。”
大总管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太过便不禁咳了起来,但也没停下来,反而一边咳着,一边笑,一时好不狼狈。
灾星轻拍着他的背,“你这么激动干嘛?”
大总管缓缓平复了下来,笑容也慢慢消失。没有回话,转而看着天空,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一切。
“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这话说得让灾星有些莫名其妙,感觉大总管若有所指,便暗用六识,意识扩散开去,便感知到此时胡子武官正踏进离馆里来。
胡子武官定期会来此地,灾星本不意外,但听大总管这么说,便问道:“难道他是来带我们出去的?”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总有一天,你都得离开这里,不管你是否愿意。”
胡子武官逐渐朝这院子走来。
大总管仿佛在做一个很纠结的决定,只见他犹豫片刻后,突然抓住灾星的手,低声跟他说道:“你当年说的没错,这世间确实有一个救星,而且跟你同时现世。你要切记,假如你能离开这里,就必须要找到这个人。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这话过于突然,灾星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当场。
而胡子武官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开锁声后,“吱呀”一声,小门打了开来。
踏进门来的依旧是胡子武官一人,只是他的神情较以往有点严肃,也没有了往常在大总管跟前的谦卑,反而昂扬说道:“大总管,天子有密旨!”
“旨意是什么?”
“灾星,重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