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娶沁羽是我一生的执念,别让我遗憾终生。”施航红着眼睛,他没让眼泪弱化他的坚定。他一念执着,一念生死。
1 婚礼
沁羽和施航的婚礼简单宁静。在蔚蓝色的海岸线上,在柔软轻黄的沙滩上,有洁白的浪花起舞,有翩然而绕的海鸥吟唱。海风阵阵,波浪层叠。这是沁羽一直期待的婚礼场景。
如今,她身披轻盈雪白的婚纱,偎靠在施航的怀里,两人望着海天一线的地方,沉浸在宁静的幸福之中,沁羽知足了。
自从病了以后,沁羽再没有来过海边,她像一只被保护起来的海鸥,渴望重回海面,迎击海浪。父母怕她突然头痛,不愿她再有闪失。这份爱,在沁羽看来,竟好比桎梏,她想挣脱。
施航最懂沁羽,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和沁羽曾躺在岩石上一起数天上的星星,到后来,两人在岩石上睡着了,什么时候被父母抱回家中,两个小家伙全然不知。那个时候,沁羽活泼灵动,会在潮水消退后拾各种贝壳,施航会把拾来的贝壳串成一条大大的项链挂在沁羽的脖子上。沁羽兴高采烈地转着圈,串起的贝壳在空中舞动着优美的弧线,这是施航永远忘记不了的画面,陪他走过童年、少年和此间。
后来,沁羽念了大学,住了校。他一面打工一面在另一所大学里完成学业。他们很少再见面,即使暑假,他都要在快餐店、地铁站、酒吧、汽车修理行的兼职中消磨想念沁羽的时光。有一天,沁羽带着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回家,正式向父母宣布她恋爱了。他就站在那个男生的面前,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某种默契的幸福感,他的心被狠狠地戳痛,他把眼泪留给转身后的自己,把对沁羽的爱深深地藏进心底。只要沁羽是幸福的,他可以远远地守望,哪怕这个过程是一种折磨,为了沁羽都能忍受。
再后来,两人传出婚讯。然而,一场火灾改变了一切,那场大火终结了沁羽的爱情,同时,也夺去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事后,沁羽失忆,她不记得谁叫乔晋,不记得和乔晋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她只记得父母,还记得他,记得和他的点点滴滴。
有时候,能成为一个人永远不忘的记忆,那才叫至此不渝。沁羽的记忆里只有施航,这是对他那些年念念不忘最好的回报。他感动、感恩,他发誓要一生陪在沁羽身边,成为沁羽永生挚爱。
此刻,她成了他的新娘,他成了她一生的守护者,此情此意,终生不悔。
那天,他们很晚才回到家,他们一起看了落日夕阳,看了星辰漫天,更意外地邂逅了一场流星雨。沁羽双手合十许下心愿,施航好奇,追问。沁羽咬着施航的耳朵碎声道:“愿我们今生来世,生生世世不分离,在一起!”
这是最动听的情话,最感人的承诺,沁羽执念至此,施航也深信至此。
那一夜,他们缠绵缱绻,完成了人生最为神圣的一步跨越,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此相守一生,执手天涯。
沁羽伏在施航白皙腻滑的背上,他从小就白,皮肤好得连她都嫉妒。这些年他虽然吃过不少苦,可肤色和手感一如当初年少时,和他斯斯文文的样子极其融合。
沁羽的手指在背上划过,轻轻柔柔。施航怕痒,扭身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里。沁羽在他怀里撒娇,像只温柔的小猫蹭来蹭去。
“为什么今天才要我?”沁羽绯红了脸颊。
施航俯下头吻她的额头:“我要把最好的留给今晚,让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之前对你有任何企图都是亵渎你的纯洁和美丽,我不能够,也不可以。”
沁羽软软地贴在他的胸膛,他的话让她心软,她没力气寻找他的目光,她只想听他的心跳声,每一声都让她觉得踏实。
“睡吧,你累了,你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明天醒来将是全新的开始。”施航轻拍沁羽,像哄一个孩子。
沁羽宁静地偎着他,暖暖的,像冬日壁炉里燃起的火焰,烘着她,给她一身温暖。
施航一夜没睡,一夜都保持着怀抱沁羽的姿势。她枕在他的臂弯里,怕一动就会惊扰她,她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宁静了,他真不想让她继续被噩梦纠缠。
窗外第一缕晨光透进来时,施航试着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臂。也许昨天累得不轻,沁羽依旧沉沉地睡着。
施航轻声下地,走出卧室。岳父岳母都还没有起床,他直接去了厨房准备沁羽的早餐。
沁羽一向吃的少,她的体重一直没超过90斤,看起来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施航不止一次劝她多吃点,大概她的胃口的确不佳,吃什么都显得食不知味。
忙碌中,乐佩已经站在厨房的门边,笑盈盈地看着女婿为女儿准备早餐。她很欣慰,除了他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之外,其他条件是无可挑剔的。
“沁羽没事儿吧,昨天累了一天,真担心她吃不消啊!”乐佩进来帮忙,一边轻声细语。
“很好,睡得很平静,我会试着让沁羽改变现状,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施航明白岳母的担心,但毕竟他和沁羽携手走下去的路还长,他一定要让沁羽健康起来,他们还要生儿育女,还要白头偕老。
乐佩不再说话,她和加俊总有离开沁羽的一天,只有施航才是陪伴沁羽一生的人。他和加俊打算好了,再过一段时候他们就去法国,把生意和女儿都交给施航。他们相信,这些年对施航的培养和教育足够他可以撑起沈家生意。他们也该放手,让年轻人自己闯荡。
沈加俊也起床了,在客厅向他们打招呼。他雷打不动,坚持每天爬山。自从女儿出事后,他总是要到山顶上去看看,他总觉得女儿把记忆落在了那个地方,他想帮她找回,让女儿生活的安宁些。
乐佩不喜欢他再去那个地方,现在的女儿不幸福吗?何苦要找回过去?更何况,过去是那般的血泪斑斑,不提也罢。
加俊一身运动服,依旧飒爽英姿。乐佩看着他推门而出,便感谢上苍能让他们健康百年。
突然,一声尖叫从楼上传来,顿时,加俊,乐佩和施航被定格在时空里,一时缓不过神来。
当施航意识到这声凄厉的喊叫是由她和沁羽的卧室传来,他已经飞奔至楼梯。此时,他看到沁羽身穿睡袍,披头散发地直冲下来。
施航想抱住沁羽,可沁羽的力量大的出奇,一下子将他推了出去。沁羽风魔一般地冲出别墅,差点将加俊撞倒。
沁羽站到院子里,左顾右盼,眼神呆滞却隐含凶光,像一个敏感而多疑的人,时刻警惕周遭有人潜伏害她。
一家人跟着冲出来,见沁羽魔怔似地样子,各个都心痛不已。
沁羽念念叨叨:“你不要走,你杀了我的娃娃,你不要走!”
施航再也不忍看沁羽成这样,他立刻抱住沁羽,让她在自己怀里平静下来。
沁羽乖乖地躲进施航的怀里,她的眼神怕极了,像随时有人过来害她。她紧紧地抓着施航的手臂,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肤。
“别怕,别怕,没有坏人。”施航任由沁羽将指甲镶入皮肤里。只要能让沁羽平静下来,就算用刀抵在他的胸口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亲手杀了我的娃娃,我看到的,那把刀真的插进了娃娃的心脏……”
施航把沁羽交给岳父岳母,一个人冲上楼。
就在他们的床上,一只玩偶娃娃真的躺在那儿。
施航慢慢靠近,伸手翻过娃娃,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果真插入娃娃的心脏。
娃娃突然发出一阵哭声,施航一惊,娃娃落地。那把匕首弹脱娃娃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地毯上。
施航认得这把匕首,那年,他受了高年级同学的欺负,沁羽买了把匕首给他,让他自己保护自己。后来被沈伯伯发现,没收了匕首,从此,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把匕首。如今,时隔多年,它再次出现,居然插在娃娃的身上,这一切太不可思议。
施航拾起娃娃,这还是个全新的玩偶娃娃。他扫了一眼堆放在茶几上那些亲戚朋友送给他们的新婚小礼物。一只盒子翻开着,漂亮的包装纸就散落在一旁。
这样子怪异的娃娃是谁送的呢?为什么一把匕首会无缘无故地插进它的心脏呢?这不是幻觉,他亲眼所见。
施航拿着娃娃到楼下,沁羽已经平静了下来。她一向精神恍惚,这一闹更让父母担心不已。
一只娃娃,竟能够让沁羽如此激动异常,沈家父母都向施航投去无可奈何的眼神。
施航不愿他们担心为难,隐瞒了那只插入娃娃心脏的匕首,只是告诉他们,大概是因为脑部受创留下后遗症产生的幻觉,他会尽量减轻这种症状带给沁羽身心的伤害。
尽管如此,沈家父母仍旧忧心忡忡。这种病症何时才能改善,沁羽何时才能生活得如正常人一般,这或许需要很长时间和精力。
沁羽见到娃娃,没有了先前激动的情绪,似乎这不是那只插着匕首的娃娃,而是一只再平常不过的玩偶。她从施航手中接过娃娃,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娃娃很漂亮,有一头金色的卷发和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连睫毛都浓密地像墨笔勾画。沁羽喜欢娃娃,从小到大,一如当初。小时候,为了救一只落水的娃娃,她险些溺死在水池里,而这一切,她是在施航的口中得知,对过去,她总是懵懵懂懂。若有若无的记忆让她觉得自己丢失了很多,找也找不回来。
沁羽安静地没有一丝动静,在施航的怀抱下,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唯有他的臂弯才能让她感到安全,感到踏实。
他保护着她,永生永世。
施航想替沁羽收好娃娃,沁羽却执意不肯,她小心仔细地将娃娃放回包装盒里,像母亲疼爱自己的孩子。
看着沁羽轻柔地动作,施航心软得一碰就疼。这些年,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却仍要被噩梦纠缠,无休无止。如果可以,他宁愿替她承受这一切,可是,他能做的就只是在她噩梦醒来后,给她最温暖的怀抱。
2 沁羽
沁羽一夜未眠。
那只娃娃扰得她精神崩溃,情绪失控,若不是施航的怀抱够温暖,够踏实,她指不定会发疯到做出更意想不到的事来。好在,当她把娃娃仔细地收起来时,她再没看到那些让她精神错乱的幻影了。一切如初,平静地安详。
天刚蒙蒙亮,沁羽便再也躺不安稳了。她下了床,裹紧披肩走出卧室。带上房门时,她看到施航翻了个身,鼾声隐隐。
楼下,母亲乐佩已经开始准备早餐。看着母亲娇小毓秀的身影在厨房与餐厅间奔走,沁羽的心倏地踏实了很多。
只有看到母亲,沁羽才觉得周遭一切是现实的,不然,她会一直被那个无休无止的梦境纠缠,无法挣脱。
乐佩转身,看见一脸憔悴的沁羽。她眉心轻蹙,眼神里是无尽的疼惜。
沁羽熟悉母亲眉眼间那抹担忧,每次她失眠到天亮,被折磨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深爱着她的父母。
乐佩向沁羽伸出手,脸上荡溢出暖暖地微笑,“我做了你爱吃的南瓜饼,去洗下脸,待会儿你爸回来,咱们就开饭。”
沁羽乖巧地点下头,她知道父亲又去晨练了,这栋别墅依山傍水,后院有一条小径可直通山顶。她曾在晨曦清新的山风里悠闲漫步,嗅着浓密的花草树木的芳香,听着晨雾里轻啼鸣叫地鸟声,看着太阳透过浓厚的云层露出明朗的光芒,这一切,沁羽都觉得是那么的可爱与珍惜。直到有一天,她被一个突然从树林里窜出的人吓晕后,父母便不再允许她一个人独自上山。事后,父母才知道,那个人只是看守这片山林的工人而已。尽管如此,为了沁羽的安全,乐佩也不愿再有任何闪失。
沁羽走出别墅,院子里的梧桐遮蔽了天空的青蓝,浓厚的枝叶婆娑着洒下一片阴郁的墨绿。沁羽拉紧披肩,初秋的早晨,风凉的有些不适。
沁羽转过后院,镂空铁艺的大门只开了旁边一扇小门。沁羽偷笑,父亲又忘记了母亲的叮嘱——随手锁上门锁。
围栏外已是一番新气象,沁羽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里的风景。
这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几只洁白的羊儿自顾自地垂头啃食着青嫩的鲜草。当初父亲提议养几只小羊,圣诞节时可以开个烧烤parti。母亲起初不同意,没人侍弄,岂不弄污了草坪的清新?父亲执意,并承诺会亲力亲为。果真,父亲把几只小羊养得肥肥壮壮。许久不见,沁羽发现小羊大了很多。
沁羽拾起一片树叶递到羊儿的嘴边,羊儿凑过来,嗅了嗅,便张开嘴巴衔住。沁羽愉悦地抚摸着羊儿洁白厚密的毛发,像一位母亲轻抚她的孩子。
离开羊群,前面便是树林,那条小径便一直深入山林,不见尽头。
树林里有各种奇异的声响,像变幻的乐章时而磅礴,时而舒缓。沁羽站在小径上犹豫要不要上山同爸爸会和,可她又想起母亲乐佩对她的叮嘱:“你是不可以一个人上山的,我怕那些虫啊鸟啊的吓到你。”
母亲的叮嘱成了对沁羽的警醒。每次透过窗子望向缠绵于山间若隐若现的那条小径,沁羽的心里就会生出万千疑问?山里究竟有什么?母亲担心的真是那些虫啊鸟啊吗?抑或其他?
沁羽怔怔地发着呆,小径平缓绵长地在脚下延伸,可她却走不到尽头。
忽地,她看见一只受伤的小鸟,颤抖着翅膀,瞪着惊恐的眼睛,好像在祈求得到她的帮助。
沁羽俯下身子想要捧起小鸟,小鸟受到惊吓,努力扑哧着翅膀逃开。沁羽亦步亦趋地跟着小鸟,小鸟拼了命想要逃脱被人禁锢的危险。一前一后,一起一伏,沁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入山林。
当小鸟钻进浓密的草丛,当沁羽额头挂满细微的汗珠,她才茫然四顾,竟发现自己走出好远。
树林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尽管有风吹过树梢,可沁羽只能看见摇摆的树枝却听不见风吹过的声响。她像进入了某种梦境,恐怖随之而来。
沁羽慌不择路,只想尽快离开树林,她不想身处这无声的世界。
突然,有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别往前去,危险!”
沁羽还没弄清楚状况,已然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人抱起,在空中划过360度后稳稳地落地。
沁羽心跳的厉害,自己该不会遇到抢劫杀人犯了吧!出于本能,沁羽惊叫起来,并向箍住她身体的人拳脚相向。
沁羽感知到自己每一拳,每一脚的力度都那么结结实实地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可那个人依旧将她紧紧地箍在自己的怀里。
“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我们会摔得粉身碎骨。”浑厚的声音在沁羽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沁羽终于顺从地停止了挣扎,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事物。突然,她被脚下的悬崖绝壁惊呆了,她和箍着她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悬崖边上,稍不留神必会跌落下去。
沁羽吓得瑟瑟发抖,她慢慢扭过头,鼻尖轻擦了对方的鼻尖,他们的距离近的几乎贴在了一块。沁羽顿觉羞臊,这还是她第一次与陌生男子如此暧昧地紧拥而立。
“把你的手给我”男子沉着稳定地开口“对,抓紧,我数到三,你必须跟我一起向前扑,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听到没?”
沁羽不敢动,只能坚定的望着男子深黑色的眼眸,把希望,把生死全部交由他操控。
“一,二,三……”
男子腾空而起,一只手紧紧地拉着沁羽。当他们扑倒在草地上,脚下那块石头已经翻滚跌入山崖。沁羽双手掩面,不敢想象,如果跌入山崖的是自己那该是多么惨烈和无望啊!
“别怕,我们逃过一劫。”男子轻轻拉开沁羽的手,此时,沁羽已是泪流满面。
男子被沁羽的眼泪击痛了心扉,他紧抿双唇,无比疼惜地看着眼前泪水涟漪的娇弱女子。
“放开她!不许你伤害她!”一个暴怒的声音掠空而来,打破了沁羽和男子之间淡淡的伤怀。
沁羽已经看到施航,她想爬起,无奈,男子依旧紧紧地抱着她。
男子有些尴尬,将沁羽拉了起来,并回头看向施航。
施航三步并作两步已经冲到男子面前,用力将其推开,确保和沁羽的距离是安全的。
“施航,你别这样,是这位先生救了我。”沁羽赶紧解释,她担心施航在不了解情况下动手打人。
“救人?有必要抱得那么紧吗?我看他心存不轨!”施航双眼冒火,他的女人别人别想动一根手指。
沁羽面颊红润,刚才和男子贴面而拥的那一瞬间,让她若有恍惚。他的拥抱似曾相识。
“是真的,你看!”沁羽拉着施航来到悬崖边“若不是这位先生,我现在早就摔下去粉身碎骨了!”
悬崖深不见底,施航居高临下有一秒的眩晕感。
“为了救一只受伤的小鸟,不知怎么就追到了这儿来,我记得以前这里是有栏杆的啊!怎么……”沁羽努力的回想,可头痛愈加得厉害,整个身子已经开始痉挛。
见沁羽头疼的厉害,施航不忍心再追究什么,他将沁羽揽入怀里,给她最坚实的保护。
忽然,沁羽听到父亲爽朗的笑声。抬头望去,父亲正和陌生男子握手交谈。
片刻,父亲沈加俊才发现状态异样的沁羽。他急忙上前,将沁羽拉入自己的怀抱,“头又痛了是吗?”
沁羽努力地想给父亲一个安然的微笑,可刚才接连发生的惊险让她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她只能用泛着泪花的眼睛看着父亲。
施航解释给岳父听,并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沁羽,下次不会让沁羽再有任何闪失。
沈加俊理解地拍了拍施航的肩膀,这些年,施航为沁羽所做的一切,他这个做父亲的都看在眼底。施航对沁羽是真爱,只有真爱,才能让沁羽幸福,才能让沁羽重获快乐。
沈加俊向男子表达了感谢之意,就在刚才,在山顶,他们已有一面之缘,如今,他救了自己的女儿,这缘分可遇不可求。
施航走过去向男子伸出手:“谢谢你救了沁羽,我为刚才的鲁莽表示歉意。”
男子淡淡一笑,握住施航的手:“为了心爱的人,值得拼命。”
沁羽冲他微微一笑,算是感谢他对自己的出手相助。男子同样还以淡淡的一笑,可这笑容却让沁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沁羽不免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只是云淡风轻的一撇,在沁羽的意识里,他本就是陌生人。
他们在前面的岔路口分手,沈加俊提醒陌生男子:“宋先生,记得来家里坐坐,你新搬来的,缺啥少啥,只管开口!”
宋先生恰到好处的微笑挂在嘴边,既不亲密又不疏离。他点点头,朝另一条路走去。
沁羽不喜欢这样的笑容,觉得父亲的好意在宋先生那里竟成为了一种戒备。
3 宋屹池
浴室内。
花洒喷泄而出的水柱击打在坚实、宽厚的脊背上,那背上一条丑陋的伤疤被水浸透得发亮,触目惊心。
宋屹池转过身,仰头,与万道水柱迎击。他张大嘴巴,让冰凉透彻心骨。
无论春夏秋冬,他注定与冷水相融。他的医生叮嘱他,不可以让皮肤接触温水,否则红斑尽显,其痒无比。多少年,除了汗水,他竟不知温水的滋味。
浴室的镜子映射着他魁伟的上半身,结识的胸膛上一条深褐色的疤痕突兀得令人胆战心惊。他抬手轻轻地抚摸那道伤疤,疼痛似乎记忆犹新,那是无法掩去的痛。
他不想回忆,想根除一切与疤痕有关的事情,可伤疤历历在目,无所遁形。
宋屹池甩掉发丝上的水珠,让记忆像破灭蒸发的水珠不留痕迹。他披上浴巾走出浴室,在衣帽间变幻成一个光鲜亮丽,挺拔硬朗的倜傥青年。
收拾完毕的宋屹池缓缓靠近明净的落地窗子,站在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不远处另一栋别墅的全貌。二楼的一扇窗子敞开着,紫色窗帘被风轻摆洒下一串紫色的梦。宋屹池深沉地一声叹息,忽地,他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出现的窗子前。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她的容貌,他急切地再靠近窗子,却发现,那个身影已经隐没。
他的眼前立刻闪现出刚才悬崖边上惊心动魄的一幕,那个泪水挂满脸颊的女子已经被他牢牢记挂在心里。她的泪,他都能嗅到苦涩的味道。
宋屹池静静地凭窗而立,目光的尽头落在黑洞一般寂静的窗子。
门铃声顿起,他听到保姆桂嫂匆忙奔去开门的脚步声。片刻,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他的身后,隐去了声音。
“老板,您要的资料我送来了,现在赶去机场还来得及,要不要现在出发?”一张精致灵气的脸庞出现在宋屹池的身后。她的短发修剪的整洁明朗,不对称式长短衬托着她的脸庞更为灵动秀巧。
宋屹池背对着她,只是扬了扬手,无语。
她顺着老板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是一栋别墅,红色与白色相间的墙体被一片绿色包裹,像深刻的剪影,轮廓清晰。
她款款向前移步,含笑的声音清亮悦耳,“那是我嫂子的娘家,沈伯伯的名字您应该听说过,沈加俊,加乐公司的老总……”
她的声音骤然停止,因为宋屹池猛然转身吓了她一跳。他凌冽的眼神紧迫地逼视着她,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说的不对。
宋屹池一步一步逼近她,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凝结成一脸的惊慌。
她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他的老板,他的脸严肃刻板,眉心眼角察觉不到任何情绪,连嘴角的温度看起来都是冰冷的。她深呼吸,被他的冷峻困惑到窒息。
“替我安排一场酒会,地点就在这儿,你沈伯伯一家也在邀请范围内。”
她终于呼吸顺畅,血液也瞬间流经全身,她的眼睛又泛起明亮,笑容重新绽放在嘴边,“就定在下周吧,您从韩国回来,庆祝您载誉而归!”
宋屹池眨了一下眼睛,“借你吉言。”
“这次的大赛,你付出了很多,您已经预知了结果,不是吗?”她澄净乌黑的眼眸闪动着光亮,俏皮的一笑让人如沐春光。
宋屹池不置可否,但也不动声色。这次的韩国之行除了参加全球绘画大师金奖颁奖礼,最重要的是能见到家人,他的家人?他的父亲和那个他此生最不愿辜负却又不得不辜负的“妹妹”。
父亲是个中国人,在韩国努力奋斗了数十载,拥有规模最大的集团公司,他不得不佩服父亲的筹谋远略,和在商场之上艰苦打拼的毅力。父亲想把他留在身边,继承家族生意。可他却对绘画情有独钟,他曾对某个人许诺,要画出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品。为了这份许诺,他拒绝留在韩国。他选在海城,却靠山而居。他喜欢这栋别墅,喜欢山林里那条绵长的小径。
“老板,你只有三十分钟,必须马上出发,否则只能改签航班了!”
宋屹池冲她点点头,大步走出房门。她收拾了文件,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嚷道:“我来开车,我知道一条去机场的捷径,我们必须争分多秒。”
宋屹池缩回开车门的手,示意她来开车。她把文件交给他,“上车吧!马上出发。”
车子驶向别墅群的机动车道,宋屹池面无表情地坐在后排,他心里有数,三十分钟不管走哪条路都能顺利到达机场,他的时间决不允许半点浪费。
突然,车子急刹车,宋屹池的身子前倾的同时看到施航正拦在车头前。
施航看到自己的妹妹,紧张的面部瞬间纾解,“我的车子抛锚了,沁羽在车里,我送她去医院……”
宋屹池没等施航说完已经率先下车,并吩咐施施:“送他们去医院。”
“你不去机场了?”
“救人要紧。”
此时,施航已经把昏迷的沁羽抱下车,乐佩小心翼翼地跟在身边,不时轻抚着沁羽的额头。
宋屹池赶紧帮施航将沁羽抬上车,他看到沁羽紧蹙的眉头间那抹深深的痛苦。
沁羽躺在施航的怀里。宋屹池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他必须下车,不能再耽误送医院的时间。
“开车。”
“老板,你怎么办?”施施为难地问。
“别管我,开车。”宋屹池阴郁着脸发号施令。
施施无奈,只好发动车子。
望着远去的车子,宋屹池怔怔地发呆。生命比任何都重要,尤其经历过生死的人,更懂得活着是多么值得庆幸和珍惜。
4 施航
医院。
沁羽的抢救正在进行。
乐佩坐在抢救室外面的椅子上,轻轻拭着眼泪。女儿每次进医院对她都是一种折磨,她多希望自己能代替女儿承受这样的痛苦,女儿是她的心肝,她愿意减少寿命换回女儿的健康快乐。
施航踱来踱去一刻不能停下,他希望时间快点过去,沁羽快点醒来。
施施心疼哥哥,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死心塌地地守在沁羽身边。这么多年,哥哥全不顾自己尊严住进沈家,虽然沈伯伯和沈伯母待哥哥视如己出,可在外人眼里,哥哥就是个倒插门的女婿,更难听点,就是吃软饭,贪图沈家的家业和财富。
这一切,施航不计较。他爱沁羽,这就够了。
施施轻拉一下哥哥的衣角,低声问道:“好好的,怎么又犯病了?”
“早上在树林里受到了惊吓。”施航懊恼地叹息一声“要不是昨晚熬夜弄资料,今早就不会让沁羽一个人上山了,我没照顾好她。”
施施轻撇嘴角,“这不怪你,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施航看了妹妹一眼。施施的可爱永远不会在沁羽面前表露半分,哪怕他爱沁羽爱到骨髓,妹妹都觉得沁羽就是他的负累,永远都是。
“你该回去了,宋先生……”
“天啊!该死……”施施大叫着打断哥哥的话“不知道老板有没有上飞机,我得打电话过去问问。”
施施一阵风地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施航松了口气,他这个妹妹被他宠坏了。自从父母离世,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供她上学,供她和其她女孩一样穿衣打扮,他想替父母弥补没有在施施身上及时给予的关爱。现在施施长成妙龄少女,健康、独立、活泼,他可以对泉下的父母有所交代。
唯有一点,令施航赶到忧心,施施不喜欢沁羽。从小到大,施施就和沁羽玩不到一起,尽管沈家父母对他们的疼爱不比沁羽少,但施施懂得沈家不是她的家,沈家父母不是她的父母。
父母是在一次空难中双双离世,那一年他10岁,施施只有8岁。他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却知道父母永远也不会回到他和妹妹身边。
沈伯伯是父亲的挚友,父母死后,沈伯伯成为了他和妹妹的监护人。他和妹妹住进了沈家。在沈家,他和妹妹享有沁羽所享有的一切,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玩最好的。他和沁羽亲如兄妹,可沈伯伯却坚持他们叫他伯伯。十八岁那年,沈伯伯交给他一份遗产继承书,父母留给他和妹妹的竟是一百万元的欠账。
施航知道,一百万就是个天文数字,他要努力打拼很多年也未必偿还的清。沈伯伯和他说:“这一百万不仅是对你的一种激励,也是对你的一次考验,你已成年,是个男子汉,在今后的生活和工作中,你要学会坚强、勇敢,要做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这以后的日子,施航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用自己努力打工赚来的钱供自己和妹妹大学毕业。这期间,沈家父母没有资助过他一分钱。他明白沈伯伯的良苦用心,他已然成为沈伯伯所期待的那样,有责任,有担当。
如今,施航成了沈家的女婿,依旧住在沈家。他改口叫沈家父母为爸妈,他们已是一家人。但施施却对沈家父母心存芥蒂。她曾跟哥哥提起过父母的遗产问题,她怀疑父母留给他们的遗产被沈伯伯私吞了。为此,施航第一次动手打了施施,他警告施施,可以不尊重他,但却不可以不尊重沈伯伯沈伯母,没有他们的收留和教育,他们现在没准会沦落成乞丐,他们的恩情永远不能忘!
施施认了错,可心理上却越来越疏离沈家人。至今,她仍搞不懂哥哥为什么要喜欢一个失了记忆的病人?
沁羽失忆了,但却记得父母,施航和施施。她把最快乐和最痛苦的那段记忆从脑海里连根拔除。施航期待自己能填补沁羽记忆里那道空白。他努力做着并且做的很好。沁羽答应嫁给他,他们的婚期近在眼前。他不在意沁羽因脑部受过重创而时常发病;他更不介意沁羽每晚噩梦缠身,精神恍惚。只要沁羽愿意靠在他的怀里,只要沁羽需要他像需要父母的眷顾一样,他都觉得至此不渝。
抢救结束,沁羽被推出来时是清醒的。施航和乐佩围上去,看见沁羽意识清醒,还冲他们勾了勾嘴角,悬着的心终于安稳落地。乐佩在心里感谢了观世音菩萨一千遍。
医生告诉他们,病人的休克是因为脑部受重创留下的后遗症,只要别让病人情绪激动,这种症状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少。
施航心疼地抓紧沁羽的手,他仍记得那一天,在火灾现场救出沁羽的那一刻,她的后脑裂开一条口子,血液浸湿了她的上衣,她像一个血人被推进手术室。从此,她失去记忆,从此,她开始噩梦连连。
一晃,三年过去了,后遗症留下的阴影时刻笼罩着疼爱沁羽的每一个人。自从和沁羽住在一起,施航就成了沁羽噩梦的守护神,只要她惊叫着吓醒,他就要陪着她失眠到天亮。这已经是一种习惯,施航不愿意改变。
沁羽的手在施航的手里变得越来越温暖,她安心的对施航微笑。每次抢救醒来,她第一眼看到的必是施航,她觉得这一生欠施航的太多,无法回报。
乐佩动容在施航对女儿的一往情深,没有哪个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会甘愿娶一位体弱多病的女人为妻,可施航愿意,而且义无反顾要爱沁羽一辈子。她和加俊曾质疑过施航的动机,难道他娶沁羽是为了抱他们的教养之恩吗?如果是这样,他们不愿施航有这种心理负担,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们同样希望施航的未来是幸福的。可冥冥中这也许是天意,很多事,只有天意才能解释得通。
施航全心全意地爱沁羽,从小就对沁羽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这一点,乐佩和加俊清清楚楚,而今,再有任何猜测和质疑,都是对施航一往情深的亵渎。哪怕沁羽之前曾和别人爱的轰轰烈烈,现在看都不及施航一点一滴慢慢浸透而至的深情可贵。
整个下午,施航就陪在沁羽身边,直至输液完毕,医生检查一番,确认可以回家休养,施航才起身离开打电话叫公司来车送他们回家。
一路上,沁羽缩在施航的怀里,沿途的风景再迷人,都不及施航的胸怀温暖令人踏实。
车子驶进院子,院落被暗沉的暮色笼着。沁羽下车,施航搂紧她的肩膀不许晚风惊扰她纤瘦的身体。
沈加俊出门相迎,一脸疼惜。四个人相拥着朝屋里走去,一室柔和的光亮洒落在他们身上,沁羽松了口气,家是她最为依恋的地方。这里是安全的。
5 噩梦
沁羽什么都不想吃,尽管父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美味可口的饭菜,于沁羽都是难以下咽的。
沁羽想睡一会儿,施航抱着她进了卧室,替她盖好被子,抚着她额头,贴近耳边轻声细语:“安心的睡一觉,我就在你身边。”
沁羽笑的很宁静,握紧他的手,阖上双眼。
乐佩不放心,进来瞧瞧。沁羽睡得安稳,一切安然无事,施航跟着乐佩下楼去吃饭。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柔柔的像洒了一层细软的薄纱。风从半开的窗子飘进,带响了窗棱上挂着的紫色风铃“叮叮咚咚”像一串优美的旋律。
沁羽微动眼睑,倏地睁开。风铃下,一个男人的背影兀自而立。
沁羽看的分明,那背影宽厚结识,穿一件黑色风衣,一手插在裤兜里,玉树临风。
“你是谁?”沁羽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弱颤抖。
背影像一尊雕塑,冰冷无声息。
沁羽心急,隐隐觉得这背影似曾相识。
突然,有人敲门,急促地,使她有些惧怕。
沁羽忐忑不安地开门。一阵冷风吹进,门外空荡荡,走廊尽头指示灯发出阴森凄迷的光。她迅速合上门,身子靠在门板,用手按住胸口,那种加速的心跳使她惊恐万分。
许久,沁羽平静心绪,再看那背影,已是无迹可寻,只有风铃独自轻摆。
沁羽有些崩溃,她扑到窗前。窗外,浓重的夜色裹着层层叠叠的树影,像泼了墨的宣纸,密密实实。她尽量张望,想寻到那个背影,可除了一眼的浓黑,再也看不清别的色彩。
远处,有火光燎起,渐渐映红了天际。沁羽害怕火光,觉得火是吞噬一切的巨兽之口。她想呼叫,她看着大火借着风势汹涌地席卷而来,她被浓重的烟雾呛得快要窒息。她听到远处有人在呼救,一声声直戳她的心脏。她看到火海里一个挣扎的身影向她伸出求救的双手,然而,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化为灰烬。沁羽忍不住大声叫喊,拼尽全力,歇斯底里……
有人叫她,有人抱住她。她在怀里挣扎,用力,用很大的力。
终于,她醒了,一身冷汗,一身疲惫。
施航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吻她的耳后。沁羽看清楚施航的脸,冷静地缩在他的怀里。
突然,沁羽挣脱怀抱,光着脚冲到窗前,站在窗口,对面不远处的别墅亮着零星光影,除此之外,一切都像静止在时空里。
施航看沁羽,眼里的同情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理智,一滴泪,划过他的脸颊。
这么多年,沁羽不停地被各种梦境折磨,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她的心,也许在那场灾难中一同丢失。他努力想帮她找回,可每次都是徒劳的抓空,像握了一手空气。
沁羽是累了,她乖乖地顺从着躺回床上,施航紧紧地护着她,不离开半步。
“我看到一个人葬身火海,太可怕了!”沁羽瞪着眼睛,还被刚才的梦境纷纷扰扰。
施航一愣,随即伸手按在沁羽的唇间“嘘”了一声,说:“别多想,只是梦而已。”
沁羽摇头,坚定地,“不是梦,太真实了,就发生在眼前。”
施航握紧沁羽的手,力度让沁羽不适。她扭脸看他,隐隐的疼痛让她清醒。
“要不要喝果汁?”
沁羽抵挡不过施航温柔的目光,她静静地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仰视他。
“好好躺着,别胡思乱想,我马上回来。”施航吻沁羽的额头,起身去给沁羽榨新鲜的果汁。
施航来到楼下,沈加俊和乐佩还坐在客厅。见到施航,加俊招招手,让他坐下,他有话要说。
施航一时一刻都是恭恭敬敬,他尊重沈家父母,从小到大是一样的。
加俊燃起一根烟,花白的头发在烟雾后面竟显得略有苍老。施航从来到沈家,就看惯了沈加俊的白发,他比父亲年长一岁而已。记忆里,父亲一头浓密的黑发,自己遗传了父亲的发质。
乐佩动作轻柔,为施航斟满茶水,施航端起茶杯,立刻一股茶香沁入心脾。乐佩泡一手好茶,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娘家在意大利的小镇上有一大片茶园,父亲爱茶,耳濡目染,乐佩的茶艺不在父亲之下。
沈加俊按灭烟蒂,轻呷一口茶,脸上先前的凝重慢慢消散,他开口说:“虽然你和沁羽已经成了亲,但你仍有选择的权利,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婚姻是一个人一生大事,尽管沁羽是我们唯一心爱的女儿,可她和常人不一样,不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也许会让你受累一生,也许……”
沈加俊的话哽在喉咙,女儿病了三年,将来能不能康复还是个未知数,他和乐佩心心念念希望女儿一生幸福,如今终于有人肯代替他们继续疼爱沁羽,可他们却觉得这样对施航不公平。他们一样视施航为亲人,他们不想看到挚爱的亲人在今后的生活里备受煎熬,于谁都是不幸的。
“爸爸,你别说了。”施航的身体向沈加俊倾靠一些,接着说:“十八岁那年,我就告诉自己,我要照顾沁羽一辈子,即使后来出现乔晋,我依然坚持最初的信念。也许一切都是天意,乔晋不幸离世,我才知道,老天安排了这段插曲,其实是在考验我对沁羽的心意,我千难万险终于可以娶沁羽为妻,哪怕沁羽一辈子不会康复,我都不会放弃,请您相信我!”
乐佩坐在一边早已感动的热泪盈眶,施航无疑是最佳人选,相处这么多年,她深知施航的脾气品性,如果他真能一心一意照顾他们的女儿,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我们从未逼迫你,沁羽的病你比我们还要清楚,如果你想放弃,我们不会有半句怨言,如果你坚持,我们会为你祝福。”沈加俊的眼眶热而酸胀,如果当年沁羽不那么执意地和乔晋爱的轰轰烈烈,他何尝不想施航痛痛快快地叫他一声爸爸?沁羽的选择他不能违背,可他的心意却永远搁在心里。
“爸爸,娶沁羽是我一生的执念,别让我遗憾终生。”施航红着眼睛,他没让眼泪弱化他的坚定。他一念执着,一念生死。
乐佩再也忍不下去,哭红的眼里蓄满了对施航的谢意,能有一个人如此深爱自己的女儿,即使明天死去,她都无怨无悔。
“好了好了,别再为难施航了,他在医院忙了一天,快点让他回房休息吧!”乐佩起身去拉施航的手。
施航没忘给沁羽打果汁,一个人朝厨房走去。
楼梯上,沁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谁是乔晋?她和乔晋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她觉得脑袋开始隐隐作痛。每每认真想要回忆,却总是被疼痛阻隔在记忆的这端,永远不能到达另一端,看看她的过去,看看她曾有过的爱恨情怨。
沁羽扶着墙壁回到卧室,半开的窗子早已被施航关闭,紫色风铃静静地挂着,想听一听它的声音都那么奢望。
沁羽推开窗子,夜风带着从山林而来的味道吹过她的皮肤,这会儿,一点凉意也感觉不到。
对面别墅的一扇窗子突然亮起灯来,一个人影立在窗子前,依稀的轮廓,在灯光下落寞无力,风一吹恐怕就会散开。
沁羽移开目光,那一定是宋先生的家,一个星期前,那栋别墅在夜里还像一头巨兽蹲守在那里,如今点点光亮竟也显出一线生气。
宋先生?他救了她一命,他的笑容和怀抱里的温度竟让她有些恍惚。他分明是个陌生人,却好似相识已久,没有陌生的距离感。
沁羽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抬手拉拢窗帘。在窗帘合拢的瞬间,她瞥向那扇窗子,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