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杭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睁开双眼,他看到昨晚入睡前,悬浮在头顶天花板上的那把细长利刃,已移到床尾那边的墙上,变成了一把宽窄不一的短刀,气势不减,却锋芒不再。再一细看,墙上那道光,也不过只是一道光罢了。长长伸了个懒腰,他有一种近年来少有体会的舒心感,和饥饿感。
这个时间,父亲在工作,年幼的弟弟妹妹被妈妈送去幼儿园了,妈妈没回来,应该是去菜市场或找哪个好友玩牌去了。
他动作麻利的穿衣起床,又去卫生间草草洗漱完毕,然后到厨房打开了冰箱的门,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鸡蛋和一盒牛奶。转身走到灶台,拿起一个不大的锅,在打开的水龙头下接了半锅水,打开煤气,把鸡蛋和牛奶一起丢进锅里。
两个水煮蛋和热牛奶,这份并不丰盛的早餐,诸杭是吃的津津有味。
吃罢早餐,诸杭打开客厅的电视,坐到沙发上,悠哉悠哉的看电视里的男男女女演绎他们的生活。
看了大约半个小时后,诸杭关掉了电视,尽管他才刚吃完早餐没的长时间,但他现在还是得要找个地方,早早把午饭解决了。
诸杭走到门口,换下拖鞋,拿起放在门口鞋柜上的钥匙,就出了门。
走到小区的路上,诸杭发现今天的天气不错,就像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样。沐浴在温暖和煦,又不刺眼的阳光里,诸杭的心情更是轻松自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一直都是带着浅笑的。
骑着车来到一个面馆里坐下,因为还不到吃饭的点儿,面馆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点了一份刀削面,慢吞吞的吃了起来。肚子完全没有饿的感觉,可是如果自己现在不吃,等饿的时候,可就只能饿着了。
一份不大的刀削面,诸杭吃了能有半个小时,汤是早就凉了的,这会儿面馆里开始陆续有食客上门,这间面馆是慢慢热闹了起来。
诸杭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四十二分,时间差不多了。他从桌上放置的餐巾盒里抽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巴,掏钱结帐。
走出面馆的门,诸杭眯着眼睛,面朝着已快移至头顶的太阳,又伸了个懒腰,他慢悠悠的走向停靠在路边的摩托车。
骑上车加大油门,朝着公园的方向疾驰。
在公园入口的停车处停好车,诸杭掏出手机,又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十分钟到十二点,白玉每天一般在十二点半左右会到。
今天来的有点早,无聊的诸杭坐在公园花坛的边沿上,在手机上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不消说,这是一款经典的游戏。但在连输了三次之后,诸杭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他打开游戏的历史纪录,看到自己最好的成绩是一万六千多分,心里不禁又有些暗暗佩服自己。
这个分数,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可对于诸杭来说却不一样,好似是完成了一件根本就不可能会完成的任务一般。要说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因为诸杭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每当一个图形出现,他都会先看好这个图形要落的位置,然后长按下键,好让这个图形迅速落下。当然,这种操作总是失误不断,正因此,诸杭总是无法获得很高的分数。一万六千多分啊!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打出的这个分数了。但,想不起来没有关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镇定,并超越自己。
因为心里还惦记着白玉什么时候来,所以诸杭终究是无法专心致志的一直玩下去的。
半个多小时后,白玉还没来,诸杭退出游戏,打开手机里的通讯录,可上上下下的翻了几遍,竟不知道可以打给谁。
他有些怅然若失的退出了通讯录,盯着河水的方向发起了呆。
白玉今天不来了?还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要晚点到?
而这问题的答案,只有自己等了这么久还没来的白玉知道。
诸杭又呆楞楞的盯着河面看了一会儿,实在无事可做,就拿起手机,又玩起了俄罗斯方块,这次,他需要更耐心一点。
经过与自己毅力和耐心的一番较量,得分终于超过了一万六千分。看着还在不断上升的分数,诸杭的心里一阵狂喜,但他反而更加镇定,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除了小心那越来越快,形状也越来越不规则的图形外,他还要小心自己。小心自己不被眼前的这个小小的胜利,冲昏头脑。
分数即将达到两万,诸杭那上下翻飞的两个大拇指,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最后,那加速落下的方块终于还是像搭积木般垒到了手机屏幕的最上方,然后,再也没有方块落下了。游戏结束,总得分两万零十分,诸杭为自己创造出了又一个有待他去超越的“高峰”。
诸杭长舒了一口气,有一种激烈过后突然放松的虚脱感。他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于是闭上眼睛,用手指在眼眶周围按着,再睁开眼睛时,就感觉好多了。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白玉还没有来,诸杭又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十四点二十三分。
诸杭努力回想了一遍昨天白玉走时的情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白玉没有跟他道别。
人们在道别时,总是会说一些类似约定下次什么时候再相见的话,有些道别语表示时间的词语比较模糊,比方说“改天见”或“回见”;又有一些道别语里的时间则比较具体,比方“明、后或大后天见”,又比方说“x小时后见”。
前几天,白玉每次走时,都会微笑的对诸杭说“明天见”。这次既然没有道别,那是不是也可以说他俩之间没有今天见面的约定呢?
可能今天白玉不会来了。诸杭这样想着,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这会儿他已经没有了继续玩游戏的心情了。
把手机装进衣服的口袋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又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诸杭慢慢的向河边走去。
站在围着铁栏杆的河堤上,盯着水面宽广,但水势平稳的河面看了一会儿,诸杭抬脚转身,顺着水流的方向,朝着河的下游慢慢走去。
今天公园的人不是太多,少见有三三两两的人们结伴而行的,偶尔看见几个人,也是像诸杭这样的一个人在公园的路上走着,并且大都是一幅行色匆匆的模样。跟他们一比,诸杭就显的有些游手好闲的味道了。
诸杭的眼睛一直都没离开过河道,观察着水势的变化,眺望着河对岸的情形,而与河堤相对的公园里那四季常青的树木,却是完全的不闻不问。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转过一个小弯,诸杭远远就看到,那次他在公园钓鱼的地方,在河堤底部较为平坦的地儿,坐着一个人,那人坐的是纹丝不动,手里握着一支鱼杆,旁边放着红色的塑料桶,俨然一副垂钓者的姿态。
诸杭加紧走了几步,停在了钓鱼人的身后,趴在河边的护栏上,津津有味的看起了钓鱼。
尽管那人捂的挺严实,但还是能看出来,钓鱼的是个老人。老人的运气不错,光是诸杭看的这一会儿,就钓上了两条一手掌长的鲫鱼,再看看老人旁边的小红桶里,里面或游或肚皮朝天的鱼足有小半桶了,连诸杭这个纯拿钓鱼当做打发时间的借口的人,都禁不住羡慕起这个老人来了。
诸杭注意到,在老人被棉大衣的下摆遮住的屁股下面,坐着的是一个小折凳,看起来跟诸杭的那个折凳一模一样。
估计自己老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吧。诸杭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老人听到了笑声,回头看了诸杭一眼,还不明所以的跟着诸杭“嘿嘿”了两声,然后又转过头去,专心的钓起了鱼。诸杭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老人的怪异,而是他认出了这个老人,这不就是上次看自己钓鱼的那个老头吗?
诸杭保持了一天的好心情,一下子跌落了下来,他直起趴在护栏上的身子,转身,朝着家的方向,怅然若失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