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以什么呢?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困扰我了。
以至于从文森佐在众人的掌声和赞叹中把我拉起来,到我们全组人一起打扫Party现场,再到我们彻底把天台恢复原状,整个过程里我一直在半梦半醒神游太虚中思考这个问题。
更有甚者,现在我坐在文森佐的车里,他送我下山回家的路上,我仍然在任凭自己的思绪漫无方向的奔走在三年前和现在的时空之间,思考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潜在联系。
第一件让我无比懊悔的就是我为什么要把他亲了我这件事挑明!罗薇薇啊,他现在是你的老板,顶头上司啊,你就不能用用脑子聪明点,在这件事上装装傻糊弄过去,假装不记得了吗,亏你还是个博士!现在挑明了,以后同一个屋檐下每天见面要怎么相处。唉,我这个说话经常不经大脑的习惯啊,这绝对是病,得治!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亲我呢?
肯定不是喜欢我,这个我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堂堂的文森佐克里多教授,英俊潇洒,要能力有能力,要学识有学识,要地位有地位,要魅力有魅力,什么样出色的女人没见过,又怎么会看上我。如那个保健中心的护理长一样,主动示好、送上门女人的也一定大有人在。刚才舞会闲聊的时候,莉莉安还说每次文森佐路过一楼行政办公室的时候,那里面的文职姑娘们都停下工作行注目礼呢。再说,虽然我长得还可以,也好歹是个不错的学校毕业的,但这绝对不足以让文森佐喜欢上我啊,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就是随便亲亲玩儿了,我几乎是立刻肯定了这个答案。虽然我完全不了解文森佐的性格和感情观,但是鉴于他是个意大利男人,我觉得这个猜测还是比较靠谱儿的。我在德国两年时间里上街被搭讪的几次中,不是法国人就是意大利人,只有一次是个德国人,可见意国人在感情方面是非常随便的。
上次还听杜妍说,她有个朋友是幼儿园老师,有一次,有个四岁的小女孩和小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抱怨自己拿不好筷子,结果旁边的日本小男孩开始给她演示拿筷子的方法,说到得意处还不禁沾沾自喜起来。结果旁边的意大利小男孩,也只有四岁,竟然夹起一筷子的菜直接就送到小女孩嘴边,还说,“没关系,来,我喂你就好了。”听得我们不禁啧啧称奇,旁边几个大男生都自愧不如,纷纷感叹意国人天生自带“把妹外挂”机能。
想想看,才四岁,就这样,那四十岁的男人呢,功力没个十倍,也有个七八倍吧。随便放放电,随便亲个人,随便跟护士说,什么我女朋友之类的话,也是因为正好我在,就顺手用一用,这些都应该就跟家常便饭一样,所以我也不用太介意,有什么压力。想到这里,我有点释然了,不过很快又有一点小郁闷的感觉,只是我搞不太清楚我到底是郁闷自己被人给随随便便亲了,还是郁闷自己被文森佐给随随便便亲了……
我很快又想到,为什么在那么艰难的时候会收到费尔诺的offer呢,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履历和工作能力评价,难道不是因为模型组正缺人而空出的位子吗?这让一向努力好强的我突然感觉很受挫。难道是因为我们有之前那一段我才得到这个工作的吗?三个华丽丽的大字刹那间在我脑海里如闪电般划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
最近听到国内也经常有什么某教授以毕业为名要挟女生献身啊乱七八糟的,难道自己能够得到这份工作也是要需要做好被潜规则的准备?可是文森佐又不喜欢我,何必潜规则我?哦,那就是意大利人的习惯——随便潜一潜?随便潜一潜,又何必费这么大劲,还要从德国弄过来,再说,潜规则不是一般都是拿到工作或者文凭之前才需要潜吗?……
哎呀,我脑子里完全是一锅粥已经混乱不清了,本来就睡眠不足,晚上又喝酒又跳舞又受了偶然找回“失落记忆”的刺激,我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用力甩甩头,想把这些混乱不堪的思维甩出去,才猛然发现,车子早已在不知何时停在了皮亚诺家的门口。
我大吃一惊,赶忙回过头看向驾驶席上的文森佐,只见他一脸看笑话的样子看着我,悠闲说道:“终于回神儿了?”
我窘得不行,怎么老在他面前丢人啊。“我们到了多久了?”我问道。
“不长,就十多分钟吧。”他继续揶揄我。
我觉得这会儿要是有个什么传送门能把我送到火星上去就好了,我就在那里安度晚年了,也好过在这里受这份煎熬。自己胡思乱想十几分钟,脸上各种面瘫各种痴呆状被旁边一个随随便便亲了自己的人看了个满眼,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话说,我怎么对“随随便便”这四个字耿耿于怀起来没完没了了……
我正准备遁走,他突然说道:“你自己已经都想清楚了?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在想,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我为什么会吻你?”他的话像一记直投球猛然朝我打来。我看着他漂亮的四十五度侧脸默默地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很想吻,就吻了。”他的声音里好像有一丝无奈。
果然是随便随性的,我心里碎碎念着。抬起头却猛然被他眼里的直率触动,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这种感觉。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想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索性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什么给我这个工作机会?”
他笑了,但没有立刻回答我。他的手臂很自然的搭在方向盘上,蓝色衬衫的袖子随意的卷着,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你是不是想问,你得到这个工作机会,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有没有关系?”他给了我的问题一个更精准的诠释。“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我不会把中心的工作交给一个我认为不称职的人。”
他的眼神恢复了犀利,很像我第一次看到的主席台上的他。我觉得有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是用能力换来的认可。
“之前的事,或许和现在有或多或少的关系,但是我可以保证对未来没有任何影响。你大可以放心。”他直直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像透明人一样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是不是在说,潜规则什么的你不用担心,完全没有的事。以及虽然我们有过一些超过正常水平的接触,但以后和他一定是什么都没有的,我也不用想太多,是这个意思吧。
“嗯,谢谢你回答我。”我觉得有几分解脱,“我明白的,我会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我现在也没有任何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其实,我早就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再碰感情的能力。费尔诺很好,工作强度很大,让我没时间长久的独自****伤口、自我怜悯,要是再没有这些过往就更好了。
“过去的事情还没有整理好吧?”他突然问道。
我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点点头。我们沉默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密闭的车室内流动,我觉得有点窒息。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忘就可以立刻忘掉的。而是有一天,当你意识到你已经忘了的时候,你才发现其实你早就好了。”他突然开口,话似云里雾里,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善意的关切。
拿起包正要下车的时候,不想包带碰到了车载CD的开关。那首让我如痴如醉的曲子一下子倾泻出来,充满了这个狭小密闭的世界里。这是一首低沉的男声演唱版,因为录制的岁月太久远,沙沙的背景声浮在男歌手沧桑的声音后,我虽然听不懂西班牙语,但那歌声背后的忧伤和哀愁却是没有国界的。
我看向文森佐,他笑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有说。我停下来,就这样坐在车里和他一起把这首曲子一点点听完,然后下车带上车门,看着他发动车子,直到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
突然觉得好累,身体和精神都很累,特别是那些理不清的情绪。我想着我应该给我妈打个电话,问问她这些困扰我的情绪是怎么一回事;我还应该告诉杜妍我到了费尔诺,跟她说说这里的人和事……
不过,在不眠不休的连续工作一个星期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任何事情了,倒在床上,立刻进入了梦香。
梦里,没有戴维,也没有文森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