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古月心房间。
林风端了一碗面进去。
南宫不举也在房间,显然他也是来安慰古月心的。林风眉头微皱,心想,安慰的事还用你,怎么哪里都有你?你若真能安慰了她……也是好的啊。可是,林风从南宫不举无奈表情上,就知道,他已在失败边缘了。
南宫不举并没有放弃,继续道:“月心妹妹,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振作点,去了的人永远去了,可我们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你我都还年轻,将来还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古月心没有反应。仿佛没有听到。
林风:来,南宫兄你说说,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南宫不举见毫无效果,似乎改变了策略,便道:“你这样下去,我……我们都会心疼的,就算你不在乎我们,可是你想想,夫人在天有灵的话,她也绝不想看你这样子,就算为了夫人,你也要振作起来,开开心心活下去。”
古月心依然没有反应。
南宫不举略是思索,又要开口。这时林风朝他摆了摆头,示意:来,来,南宫兄你可以走了,下半场换我了。林风觉得南宫不举这些话,就像他之前说过的那些一样,是武侠剧中安慰人万用句式,乍听起来没毛病,实则都是片汤话,就如顾雨欣所言,苍白,无力。
南宫不举会意,即刻起身,给林风腾出了凳子,或许他也真束手无策了。南宫不举侧身站立,并没有走,似乎想看林风是怎么失败的。林风扭头去看他,一秒,两秒……直到南宫不举有些羞赧地离去。
林风放下面,第一句便道:“我不是来安慰你的。”
“我来给你送面,这么久不吃不喝怎么行,你多少吃点,”林风端过碗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送到古月心嘴边,“这是我做的面,你多少吃点,才有力气继续悲伤……”
古月心眼神依旧空洞。
“你闻闻这面条有多香,你吃点,哪怕吃一口,我便不再烦你。”
古月心似乎连眼睛都没眨。
林风又劝了几次,她还是这个样子。林风也知道就是这个结果,便猛然将碗放在桌子上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悲伤,我知道你悲伤,可是悲伤有个屁用?悲伤就能使夫人活过来?当然不悲伤,夫人好像也活不过来。可是,你这样子,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林风忽然想起“错误”念头便道:“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很多,你娘的仇报了吗?你爹的仇报了吗?山庄无辜冤魂得到安抚了吗?宝典找回了吗?这些你都没做,又有什么资格在这悲伤?”
古月心的眼忽然活泛,无声眼泪从脸庞上滑下来。
林风看了古月心这样子,忽然心一下子揪得生疼。这时古月心喃喃道:“我要给他们报仇,我要给他们报仇……”
“可我怎么报仇?”古月心智商终于上线了。
“来,吃口面我就告诉你……”林风趁机夹起面条道。
古月心果然吃下了一口面,转眼去看林风了。
“想要报仇就得先找到血影狂刀,你再吃两口我就告诉你怎样找。”
……
或许古月心找到了生的希望,终于觉出饿了,也或许是林风荷包碎蛋面太好吃了,她一口气就吃下去小半碗。林风很是欣慰,毕竟没有浪费他的心血。这碗面可是林风亲自下厨做的,物料丰富,做工讲究,足足做了个半时辰,和面,揉面,切面,生上火,放一勺猪大油在锅里,不能多也不能少,熬油温度刚刚好,再放入切好的葱花和少量姜片,爆炒完后,加水放面,待开锅,先放少许盐巴,再打一鸡蛋,筷子搅成蛋花,随即打入另一鸡蛋,不能搅动,最后放入少量茴香、胡椒粉、麻汁,浇上辣椒油,荷包碎蛋面就出锅了。
林风虽是男人,前世虽是学生,可厨艺不错——他最拿手的就是这荷包碎蛋面了。
他从不肯轻易下厨,毕竟这是他唯一会做的饭……
古月心从这天情形就渐好了,可是林风却陷入另一麻烦中了。
现在她一天跑来三次问林风,怎么样了,有回信了吗。因为那天林风告诉她,要想报仇先要找到血影狂刀,先要找狂刀就要有广泛消息来源,这点他们是没有的,只能求助药王谷神医兼江湖百晓生霍一思了,还有他们一字击剑门,林风虽为击剑门门主,却不知怎么联系门下教众。所以林风给霍一思和小石头写了一封信,意思便是要他们帮忙查找血影狂刀踪迹。
好多天都没有回信。林风并不着急,这是他意料之内的事情,因为他在信中嘱咐过他们,即便真的找到血影狂刀下落,也不要太快告之。林风目的很简单,古月心身子虚弱又报仇心切,很容易出事。古月心每次来问,林风就找理由搪塞,比如信还没送到,还没查到消息,回信在路上了等等。
古月心似乎看出了林风拖延。她来找林风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她找南宫不举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林风注意到。
一天晚上,林风见古月心竟和南宫不举在小溪边木桥上坐着说话。林风悄悄靠近了,但借着风向也只依稀听到古月心说“埋葬”、“谢谢”什么的。两人又说了些其他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林风没有听到,反正随即听见古月心低声哭泣,南宫不举像是在安慰。可南宫不举接下来动作,让林风血脉贲张了。林风看到,月光下,南宫不举竟将古月心揽在肩上,更让人气愤的是,古月心好像竟没有拒绝,就连“欲迎还拒”的拒绝都没有。
林风又走近了些,只听南宫不举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报仇之事,交给我好了。”
伏在肩头的古月心轻声“嘤”了一声。林风七窍生烟,不自觉想要冲过去大骂“奸夫**”了,刚迈腿,就听到木板吱呀响了。古月心和南宫不举即刻分开了。三人见面,不尴不尬地打了招呼,随即古月心竟叫上南宫不举走了,只留下林风一人在风中凌乱。
当晚林风辗转难眠,见顾雨欣房间还亮着,便敲门进去了。
刚进门,林风黑着脸便道:“你还有大烟吗,让我吸口……”
顾雨欣听罢林风讲述,却说林风有些小心眼了,说也许事情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子,也许古月心只是心里压力大,找个人倾诉罢了,在感情中男人千万不要只在乎自己感受,要多替女孩子想想,凡事也要向好的方面想一想,或许他俩并不是“偷情”,而是早就在一起,怕你林风受伤才没说也说不定……
林风:“不打扰了,你忙先……”
天刚亮之时,更让林风气愤的事发生了。
古月心和南宫不举在收拾包袱,林风听到动静出来见这般还以为他们要私奔,便向前问了,他们说,他们商量好了不等回信了,亲自去药王谷一趟,寻到血影狂刀踪迹,伺机报仇。林风一听他们是要去报仇,血气冲脑,便问南宫不举如何报仇,谁知南宫不举不假思索说,找到血影狂刀,趁其不备,一刀杀了了事。林风只觉五雷轰顶……
你古月心是被仇恨冲昏头脑,还是被昨晚感情冲昏头脑了?古月心这样倒罢了,你南宫不举智商也下线了么,听你那天雷滚滚的报仇计划,忍不住怀疑,你赶紧晃晃小脑袋,听没听到海浪的声音?
林风告诉南宫不举,现在血影狂刀踪迹全无,先不说去了药王谷能不能找到线索,也不说古月心身子虚弱能否应付长途奔波,就说真的找到血影狂刀了,凭你南宫不举那两下子,就能报仇了?人家功夫可甩你十万八千条街,想当年多少江湖人想杀了他,都不能,还趁其不备……林风从目前处境到江湖局势,从双方武值对比到人数对比,上上下下分析了遍,南宫不举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这牛皮吹大了。
古月心见南宫不举有些退缩,便对林风发火了:“你不想给我娘报仇,凭什么拦着我和南宫哥哥?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管我?反正跟你没关系,你不愿去就让开!”
“我不想给你娘报仇?我给你没关系?”林风也气恼了,“是了,我是你什么人?”
“你若想给我娘报仇,何必推三阻四?是了,反正你说过,帮我找到爹娘咱就两清了,谢谢,谢谢你替我做了那么多,至于你怕死不肯帮我报仇,我不怪你,毕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莫要拦我们!”
“我怕死?我们没关系?”林风气血攻心指了南宫不举道,“那他跟你就有关系?是不是谁帮你报仇,你就跟谁好?”
古月心闻言一愣,更是怒道:“是的!谁能帮我报仇我就嫁给谁!只是关你屁事?”
南宫不举不知是没看眼色,还是想和稀泥,上前道:“真的吗,真的吗?”
林风狠狠摆了南宫不举:“滚边去!”
“谁能帮你报仇你就嫁谁,这话是你说的,记住,你要报仇也只能由我林风去报,我相信,你的仇也只有我能报,你就等着再嫁给我一遍吧!”
不料古月心却道:“是,谁帮我报仇我就嫁谁,但我要说明一条,这句话不包括你林风!你替我报了仇我也不嫁你,就是把我剁了喂狗都不嫁你!”
“你……”林风要吐血了。
古月心说完,拉着南宫不举又要走。林风气得已不能自己,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让他们两个走,因为南宫不举不是带古月心报仇,而是去送死。不得已,林风终于甩出一物,尽力拖延。
“慢着!想找血影狂刀也不一定非去药王谷,或许这有点用!”林风终于掏出了那两张文着“卍”字的干皮,强忍怒气,把那天情形说了。
南宫不举和古月心看过这干皮,无不摇头纳罕。这时听到他们争吵的顾雨欣出来了,当她看到干皮上的字时,眉头禁不住皱了下。顾雨欣好像很疑惑,反复看了许久,才缓缓道:“若是没看错,这就是骚林派俗家弟子标志了。”
“骚林派俗家弟子?”林风也纳罕了,这事怎么跟骚林扯上关系了,还有,骚林俗家弟子标志也够奇葩了,文了个“卍”字不说,非要文在屁股是几个意思。
这时顾雨欣悠悠道:“骚林派俗家弟子最初身份标志,不是在屁股上文字,也是有腰牌的,后来其中不少人在江湖老是惹事,动不动就亮出腰牌,说老子是骚林俗家弟子,别惹我云云。从那时起,骚林就开始在屁股上文字了,而且文上自己师父名字,出事后以便责任落实,这样他们就没法动不动就亮俗家弟子身份了……”
顾雨欣又道:“这事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骚林香火大不如从前,房屋众多,人数又少,院落打扫不过来,只好用翻牌子方法决定了,所以经常出现这样对话:宝来,今天堂主翻了你牌子,赶紧去扫院子;清远,堂主今晚翻了你的牌子,他的后院……久而久之,众僧只觉不妥。据说,还是骚林代住持改成了现任法子。”
“那么这个‘卍’字代表?”林风问道。
“应该是指骚林代住持万通长老了。”顾雨欣道。
这就是说,那两个人是万通长老的俗家弟子了。林风思吟,这事到底跟万通有什么关系,万通长老或说骚林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这时古月心拉了南宫不举说,走,咱上骚林去问清楚其中缘由!
林风原本是想用这事拖延下,没想经顾雨欣这般说,古月心不去药王谷,却是要去骚林了。林风见这情形怎么也留不住古月心,只好辞别顾雨欣,和他们同上骚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