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韩末惨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脸上尽是虚汗,急忙用手向眼眶上摸去,发现眼珠还在,方才长吁一口气,缓住神绪。转头四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大殿之中。
“你小子醒了?”
韩末循声望去,只见大花卧在梁上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
“你这肥猫,和那个什么狗屁公主合谋害我,我定饶不了你。”
“若是害你,你此时还能站在这里聒噪吗?”
韩末愣了愣,问道:“那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那个紫衣妇人到底复活没有?”
大花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收拾收拾,明日启程,咱们去健康,不该问的你就别问了。”
听了这话,韩末忍不住大笑起来,又戛然而止,上前问道:“你也要同去?”
“不只是我,还有寒霜公主。”
……
蜀中宝地,人杰地灵,本是天府之国,奈何连年战乱,不复往日繁华。直到大成立国,战乱方息。
二人一猫挤在一辆马车中,驾车的马夫挥动着鞭子,“啪啪”作响。顺着蜿蜒小路,一路东去。
“大花,不是我说你,你可是神通广大的猫妖,你就忍心让咱们三个一路颠簸到建康?”
大猫白了韩末一眼,“哼”了一声:“道法可不能乱用,被人察觉可不妙。”
“那个老鼠精说不用一个时辰便从建康到了江阳,如若是赶马车回去,怕是一年半载也到不了。”
“就是因为那只死老鼠用了法术,才为我所察,我才能寻得你们。若是我用了法术,死老鼠若是来了也还好,就怕招来别的东西。”
大花不再继续说下去,抬眼望向坐在一边的寒霜,寒霜自那日之后,就从未和大花说过一句话,显然放不下当日之事。
寒霜似是未听到二人对话,一直单手托腮,望向窗外,时不时叹息一声。
韩末略感气氛尴尬,笑道:“现在天下大乱,唯有蜀中安宁,大成皇帝果真是位明君。”
“李雄拜蜀中范长生为相,休养生息,薄赋兴教,才有今日蜀地安宁。”
寒霜听着二人一唱一和,实在不耐烦,转头怒道:“你们两个莫要聒噪了,听得让人心烦。”
看到寒霜满脸怒色,二人也不敢触霉头,便不敢再言语了。
一路无话,空闻马蹄声。
……
行了半日,三人已是腹中饥饿,只好停了马车,寻了一家客栈,打算叫些吃食。
韩末见这家店布置与自家酒楼有些相似,不免触景生情,面露苦涩,想到一年半载才能回家,失落更甚。
寒霜见韩末半天未动,本想叫他,又想到自己还未释怀,不愿理他,只好佯装咳嗽几声,瞪着韩末。
韩末被寒霜打断思绪,叫来店家点了酒菜。菜肴多是鱼肉,进门之前,大花早就嘱咐韩末,自那日尝了雅鱼之味,勾起馋虫了,每顿都少不了鱼肉。
酒菜上齐,大花直接窜上桌子大快朵颐,吃相实在难看,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旁桌几个大汉吃酒正欢,个个身体精壮,脚边立着钢刀,此种装扮不是流寇便是官兵。
为首的一个抬头望向韩末等人,大笑了几声:“兄弟们,你说这天下乱套,各种新鲜事都他娘的出来了,人都吃不饱饭,瞧这畜生倒是先上桌了。”
听了那汉子的话,其余几个也向韩末等人望去,纷纷大笑起来。
韩末抬头看了眼大花,只见大花丝毫不恼,依旧吃着鱼肉。看到大花这般悠然自得,似是不愿计较,便又低下头吃了起来。
那几个大汉本想挑事,却见韩末的人并不发作,深感无趣。为首的大汉啐了一口,“真他娘没劲,兄弟们,来喝酒。”
话音未落,小二一声“二位里面请”,迎进来两个人。
一人胡须稍白,年岁稍长,身穿青色长袍,颇有些仙风鹤骨。另一人稍显年轻,灰袍傍身,走在老者身后,甚是恭敬。
待长者坐定,那年轻人便问道:“恩师,您方才说“主圣臣贤终自吉,主贤臣恶未为迍”,如今天下大乱,莫非皆在于此?”
长者轻声一笑,缓缓道:“非也,如此恶果,必有万般缘由,阴阳相斥终减力,恶星并起故多危。天下事,岂能一概而论。”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方欲再问,旁桌为首的大汉一拍桌子,大喊一声:“放你娘的屁!”
这一声顿时惊住周边食客,都看向大汉,不敢下筷。
大汉也不管他人,径直走到二人桌前,笑道:“不用说,你二人肯定是臭道士,老子最烦臭道士,半点本事没有,日日求仙问道,大谈狗屁阴阳,司马家的天下,也是你们这群牛鼻子给亡的。”
韩末一愣,心道:“这话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以为是相识之人,便仔细打量起为首大汉,身材年纪相似也都厌恶道士,并不是那位胡僧葛仁义。
“放肆!你可知道我老师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老者身旁的年轻人指着大汉,“真是不知好歹!”
那汉子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我管你是甚么鸟人,在这一亩三分地,天王老子我也怕他,要不是我们兄弟几个,胡贼李雄早就北上灭晋了,那还轮到你们在这里扯淡。”
寒霜一听那汉子辱骂李雄,顿时面露怒色,顺势要起,韩末手疾眼快,伸手拉住寒霜衣袖,冲着寒霜不住摇头。寒霜被韩末拉住,也不想惹事,但是怒气又难以平复,只好跺了跺脚,双手环抱,靠在椅子上。
年轻人被大汉说的哑口无言,一时想不到语言反驳,张着嘴“你……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那汉子一伸手抓起年轻人的衣领,笑道:“老子就是如此,你待如何?”
年轻人被拽住衣领,浑身发抖,也不敢再说话。
“大哥!”,忽听一声喊叫,一名男子窜了进来,见到那名汉子,面露喜色,喘着气说道:“大哥,郎将有急事,唤您回去商议。”
那汉子把年轻人甩在一边,转头说道:“有甚事,这般紧急?”
“我也不知,郎将只是吩咐我唤您回去。”
汉子啐了一口,“妈的,不是李雄来犯就是流民闹事,没有清闲的时候。”
说罢一招手,便要离去,久未说话的老者突然说道:“慢着!”
大汉一愣:“呦喝,老头,还想和咱说道说道?”
老者呵呵一笑,说道:“我乃河东郭璞,王敦大将军帐下记室参军,我有一言,阁下可听否?”说罢,掏出一枚官印,在大汉眼前晃了晃。
大汉一看立马换了嘴脸,面带谄笑,行了一礼:“小人有眼无珠,冲撞参军大人,还望赎罪。”
“这倒无妨,不过我念你为晋守土,有一言相劝,戾气过重,反倒自噬,凡事让三分,自保命无虞。”
汉子又行一礼:“小人记住了。”说罢,招呼了另外几人,快步离去。
“他如此放肆,先生为何还要救他?”待汉子走远,年轻人问道,“此人作恶多端,横行乡里,怕遭不了好报。”
老者叹了口气,轻捋长髯,道:“此人也算守土有功,我又岂能不救?”
“自以为通晓天机,一语送人入黄泉,本是救人意,终成害人事。”
老者听罢一愣,却不见厅中何人说话,张口问道:“何人说话,请现真身?”
韩末盯着大花:“你疯了,不怕被人听到?”
大花依旧吃着鱼肉,没搭理韩末,接着说道:“北城门凉亭,静候阁下。”说罢,抹了抹嘴,对着韩末和寒霜一努嘴:“咱们去会会这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