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悻悻出了湖心小筑,前后两次均是铩羽而归,没得着半点好处,还险些动起手来。
王虎一路无话,只顾低头走路,韩末轻拍其背问道:“你什么时候与司马公子结了仇?”
王虎朝地啐了一口浓痰,咬牙说道:“那日你爹看你看的紧,我就自己上街溜达,看到街坊李二傻刚娶过门的媳妇,就上去搭了几句话。”
韩末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莫不是你调戏人家,才挨了打吧?”
王虎脸色不善,竖眉瞪眼道:“什么调戏,只是搭了几句话,司马公子多管闲事罢了。”
两人边聊边走,均未看着前方,一个不慎和一人撞了满怀。王虎比较靠前,肩头撞得不轻。被撞那人也直接躺到了地上,过了半晌才缓过劲来。
王虎正气在心头,挨了这一下撞,顿时一股无名火起,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走路不长眼,撞到了你爷爷我?”
韩末听了这话,不觉笑出声来:“王八蛋的爷爷不也是王八?”。
王虎自觉失言,脸色黑的厉害,瞪了韩末一眼,又看向刚从地上爬将起来的人。
这人脸色蜡黄,一身灰袍破烂不堪,牙齿外翻,长相十分可笑。伸手拍了拍身上泥土,不怒反笑,露出一口黄牙。
王虎看愣了,转头对韩末说道:“这人是不是撞傻了。”
韩末未开口,那人却止住了笑声,手托下巴,不住打量着韩末,嘴里牙花子嘬个不停。韩末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王虎一把将那人推开,怒道:“你撞到小爷我,还不赶快赔礼谢罪!”
那人呵呵一笑,也不回应,使劲吸了吸鼻子,嘴巴张的老大,只听“阿嚏”一声,鼻涕溅了周身都是,说不出的恶心。韩末王虎慌忙向后退去,还是躲闪不及,沾上不少。两人看着衣衫上腥黄的鼻涕,几欲作呕。
王虎指着那人大骂;“你个王八蛋,成心跟小爷找不痛快是不是?”
那人揉了揉鼻子,自顾说道:“真是痛快。”
王虎见他这般模样,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前去就是一脚。那人侧身闪过之后,三步并两步,径直转到韩末身前,“嘿嘿”笑了起来,伸手抓向韩末,韩末想要躲过,可双腿好似灌了铅,不听使唤。那人抓住韩末肩头,嘴大笑咧开起来,韩末正好看清那人一口外翻的黄牙,顿时一股酸水自胃涌上,喷了那人一脸。
那人松开韩末,用袖子抹去脸上污垢,脸上依然带笑,开口道:“临兵斗者,吃喝拉撒。贫道法号斗米,太上老君坐下三十七代弟子,二位多多指教。”两人听了那人的话,均想发笑,但回想刚才那反胃一幕却又笑不出来。
王虎指着斗米的鼻子说道:“哪里来的神棍,撞了小爷我,还这般疯言疯语?”
斗米听了这话,反而欢喜道:“神棍可是神仙?”王虎与韩末相视一眼,低声道:“这人八成是个疯子,不如我逗他一逗。”说罢收敛笑意,正色说道:“神棍者,乃为林中高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雷必击之。然千年不朽者,借风之力,饮雷之源,吸日月之精华,灵若常人,再加千年修行,遂成神仙。五行属木,便号为棍。这便是神棍的来历。”
韩末听罢心中汗颜,若论信口开河的本事,王虎自认第二,谁还敢自称第一。
斗米听了这话,竟似要落泪,鼻涕横流。两人一怔,都不知如何是好。斗米忽然破涕而笑,不住捋着上唇胡须,笑道:“妙哉,妙哉,人间修行,升天成仙,斗转星移,寿比苍天。”说罢,用手抹尽眼泪鼻涕,对着二人笑道:“今日相遇,便是有缘,我即位列仙班,正需两名贴身童子,你二人福分甚大,就跟在我身边吧。”
二人听了这话,心道这疯子竟然借坡下驴,还让他二人做其随从,当真不知好歹。王虎“呸”了一声,骂道:“你这臭乞丐,怕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想让我二人当你的随从,你算个什么东西。”王虎还欲再骂,斗米身子一动,眨眼间落到王虎身后,照着其后脑就是一记手刀,这一下迅如闪电,王虎当时便两眼发黑,扑通一声,无了声息。
韩末见到这一幕,想要冲到王虎身边,却被斗米挡住,韩末收势不住,撞了一个趔趄,斗米却纹丝不动,目光注视韩末,嘴角含笑,略带玩味之意。
韩末镇定下来,心道:“此人看似疯癫,实则心计深厚,身手凌厉,我二人怕是着了他的道。”
斗米见韩末不动也不说话,嘿嘿一笑道:“你可愿意当道爷我的童子?”
韩末狠狠盯着斗米,怒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戏耍我二人?”
斗米摇了摇头,叹道:“孺子不可教,非要我出手。”说罢,凌空一抓,直向韩末而去。韩末还未反应过来,利爪已到面前,只好矮下身子,借势一滚,堪堪躲过。
韩末脸上后背大汗淋漓,腿也不住发抖,好似受到惊吓一般,愣在那里不敢再动。
斗米还是面露微笑,说道:“不错嘛,还有些功夫底子。”
韩末喘了几口气,声音颤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斗米看到韩末如此表情,脸上笑意全无,一股阴翳之气散发出来,低声道:“不小心被你发现了。”说着抬起手臂,长袖缓缓落下,露出一只干枯的爪子,上面长满灰毛,指甲细长锋利,定然不是人手。
此时艳阳高照,韩末却是冷汗直流,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虎,心道:“光天化日,还遇到鬼了不成,我二人真是倒霉到家了。”
斗米将手缩进袖中,盯着韩末道:“小子,你是如何发觉得?”
韩末听到斗米其发问,就打算顺势拖延时间,伺机救起王虎逃命,定了定神说道:“小爷我招子雪亮,自然能识破你个妖物。”
斗米冷哼一声道:“本以为你和你老子一样废物,没想到你还有可取之处,正好跟着我。”
“跟着你有甚好处?”
“哈哈!跟着我修行道法,假以时日也能位列仙班,这是天大的好处!”
“此话当真?”
“我乃修道之人自然不会诓你!”
斗米话音未落,韩末趁其不备,左脚一扬,带起一片沙土,迷了斗米的眼睛,随后右脚发力,九星禹步依次施展,瞬间便没了踪影。
斗米大骂一声:“臭小子哪里走!”余音未尽,身影已然凭空消失。不一会儿,韩末在王虎身旁现身,喘了几口大气,背起王虎,便要逃跑。
忽听一声大喝,伴着阵阵阴风袭来,把二人裹在中间,动弹不得。不远处一道身影飘然而至,正是斗米。
“小子,耍得好手段啊,调虎离山之计甚妙。”斗米一挥手,阴风止住,二人也似断线风筝般,自空中落下,重重摔在地上。这一下可不轻,韩本就力气全无,又被王虎压在身下,喉头一甜,嘴角渗出几丝鲜血。
“哈哈,小子跑不脱了。”斗米大笑不止,几近癫狂。又一挥袖袍,韩末顿感浓浓困意,双眼似有千斤之重,再也睁不开。
斗米一手拽起韩末,将其放在肩头,笑吟道:“享庙金身不稀罕,就盼顿顿大米饭,愁事随风凭消散,拐个小童换酒钱。”
曲声渐远,人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