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峰坐落于主峰西南,与闭锁曲线峰对视而望,当中云海翻腾,彷若一条银河,将两峰生生分隔开来,从银河向外眺去,依稀可望松涛滚涌当中的那块巨大奇石——凤尾石。
峰中竹海滚滚,仙气郁郁。
然而,它们并非普通的翠竹,而是红、橙、黄、绿、青、蓝、紫,流光绚烂的七色彩竹。
金阳照耀,霓虹漫天。
令天地间盎然浸浴在整个彩虹世界。
无论是峰间的云雾,还是的岩涧的瀑布都被镀上了灿绚的七色神光,彷若真实的神境。
清风徐拂,竹林翻滚,当中金翎彩凤翩翩起舞,争相斗艳,给这片七色神域再添无上姿彩。
怎一圣境了得?
“金池龙台紫辰宫,七彩云海坐林中,不登摘星云楼天,怎知神羽不识仙?”
水衫出神的盯着眼前奇观,静澈若泉的眸子流露无比惊赞的神色。
灵音撑起大大两只眼,既惊又奇,不敢置信道:“哇…这该不会就是仙境里的彩虹竹吧?”
星会咯咯笑出了声:“什么彩虹竹,这是【七彩情竹】,玉清峰里每名女弟子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七彩情竹】,到时你俩也须得植养。”
“【七彩情竹】?”
水衫喃喃低念,问道:“师姐,何为【七彩情竹】?”
“是呀,是呀,七彩情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灵音极其稀奇,迫不及待道:“师姐,为何每人都须植养你所讲的那什么【七彩情竹】?”
星会道:“这个呀…那是因为…”
凝月冷喝一声:“就你知晓,修道子弟最重要的是什么?”
“静心毋欲…”
星会脸上灿花霎时僵硬。
凝月道:“你倒还知,回去罚抄五百遍静心经。”
“大师姐,我错了”。
星会耷拉下小脑瓜,一脸委屈。
凝月又冷斥起来:“还有你们两个,难道入门心规李师没有相教于你们吗,还须本师姐再诉一遍?”
二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觑。
灵音噘着小嘴嘟囔:“不就入门早些,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倏忽,几道低咳声打响。
水衫一脸喜慰,柔声道:“润九师兄,你醒了?”
润九缓缓睁开来眼,七彩霓虹照打得他目眩头晕,他敲了几敲沉痛脑袋:“这是哪?这什么光,怎么五颜六色的?”
水衫柔笑道:“咱们在玉清峰呢,这是【七彩情竹】发出的光。”
润九一怔:“什么【七彩情竹】?”
灵音神秘兮兮地冲他眨眼:“嘘…母老虎发威,不许讲呢。”
润九晃了晃脑袋,见抬着自己的文和与品修两人大汗淋漓,霎时愧色满满:“两位师兄,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吧。”
文和笑着道:“不碍事,小九师弟你就安心躺好吧。”
凝月冷冷开声:“人放下,你们可以回去了。”
文和不放心道:“凝月师姐,润九师弟伤重,还是让我们陪送上峰去吧。”
凝月打断他:“前方便是玉女门,你等还想入玉女门不成?”
文和抬眼望去,一方雅致石门映入眼帘,石门精简,秀雅出奇,石门下,正站着两名面容清秀的女弟子。
“那就有劳各位师姐照料小九师弟了。”
文和一脸谄色的朝凝月等人拱了拱手,又朝润九笑道:“润九师弟,过两日我们便来接你。”
润九微微点额:“辛劳师兄们了。”
“润九师兄,我来扶你吧。”
灵音连忙上来搀扶润九,乍一见他手中【泥骨剑】,不由咯咯笑了起来:“润九师兄,你哪来的这般轻灵小巧的女子配剑?”
水衫闻言抬眸看去,也柔柔笑了起来:“还真是把女子配剑,这剑玲珑精致,空灵轻巧,看着叫人好生喜欢。”
润九霎时一脸羞谄,不知如何应答,只得借以咳声掩饰。
凝月冷斥一声:“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嬉戏笑闹,成何体统?”
灵音不满起来:“润九师兄伤重,若无人搀扶,如何叫他独自上峰?”
凝月冷漠道:“仙道子弟,一点轻伤小损便就难以行动,如此羸弱不堪,倒不如回乡种地去,免得有辱仙宗名声。”
水衫说道:“师姐这话就有失偏颇,我等皆乃凡胎肉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初归仙门,不曾入道,如何抗拒伤痛?即便是仙尊圣人也难免损身伤元,何况凡夫俗子?”
凝月眉头微微一挤:“男女有别,此乃宗门严明戒律,没规矩何来方圆?”
水衫有礼有节:“即便规矩方圆,那也是峰主坏规在先,既然峰主允诺润九师兄来玉清峰疗养,玉清峰又皆乃女子弟,依师姐所言,那岂不是又得将润九师兄逐下峰去?”
凝月睁圆杏眼:“好你个伶牙俐齿丫头,还未入门便敢对本师姐指手画脚起来,居然还敢对峰主妄加评断,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水衫不卑不亢:“师姐入门比我等早,自当敬重,但倘若师姐有何言行失当之处,身为师妹理当引导点拨,哪怕是峰主有何过失不妥,身为子弟也同样负有进言劝谏之责。”
“你——”
凝月霎时气得桃脸涨红,欲驳无辞。
“凝月。”
木夜离回身低喝了声,她打量了水衫几眼,淡淡道:“非常之际,无可较计。”
“谢峰主。”
水衫施了一礼,柔声来扶润九:“润九师兄,咱们走吧。”
“呃…烦人精,多事鬼…”
灵音朝凝月吐了吐舌头,也追了上去。
凝月气得黑青着小脸:“两个臭丫头,别得意忘形太早,早晚有你们苦头吃。”
“峰主。”
两名女弟子连忙小跑上来。
木夜离看了润九一眼,淡淡道:“将此子安顿于云客间。”
“是,峰主。”
……
润九被安顿在一处名为【云客间】的竹舍。
这里远离主峰,甚为偏僻,甚至比闭锁曲线峰还要清冷。
平地里,除了一名唤作彩云的女弟子会每日定时送来一种奇苦奇涩,入口有如火烧,极难下咽的汤药和一些吃食之外,再难见旁人。
水衫和灵音二人,自上峰之后也难见踪影。
润九百无聊赖,坐在竹舍前的石凳之上,无比惊诧地盯着眼前七色竹海。
“神奇,居然竹子还能生出七彩神光。”
一阵清风徐来,直冻得打哆嗦。
“噫…见鬼了,这艳阳高照的,咋还莫名冻起人来了?”
润九颤了颤牙,难抵寒冻,起身往竹舍走去。
进到竹舍,正见木夜离端坐在里边。
润九连忙上前拜礼:“润九拜见木峰主。”
木夜离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恢复得倒也不错。”
“谢木峰主关爱,弟子已无大碍。”
润九拜谢了声,问道:“对了,为何近日不见水衣衫、灵音二位师妹?”
木夜离声音冷寒起来:“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就别问。”
润九连忙低下身子:“是。”
木夜离看了他手中的【泥骨剑】一眼,也不避讳,直言道:“先说说你手里这把剑吧,从何所来?”
润九如实回道:“禀峰主,乃是弟子在【海角天涯】无意所获。”
“【海角天涯】?”
木夜离冷是一愣,声线有些急迫:“此剑可是深嵌问情之石当中?”
润九点头:“是。”
木夜离秀眉微蹙,转而厉喝一声:“那你又是如何取得此剑,莫非是你拔出来的?”
润九谄色摇头:“禀峰主,是此剑自动破石而出,弟子也莫名万分。”
“什么,石破剑出?”
“你说这剑它自己破石而出的?”
木夜离惊得连问数声。
润九道:“弟子不敢欺瞒半分,确是石破剑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石破剑出?”
“这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这简直不可思议!”
木夜离惊得站起来身子,嘴里喃喃不停,她眯着眼细致地打量了起来润九:“你可知此剑名唤何剑?”
润九轻抚了几抚手中泥骨剑,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受到剑体之中的那股柔顺气息。
“弟子听闻,此剑名作【泥骨剑】。”
“【泥骨剑】?”
木夜离突地冷冷大笑,言道:“此剑名为【七情斩绝剑】。
“【七情斩绝剑】?”
润九略是一怔,心中不由暗忖:“此名太过深怨,莫不是一把不祥之剑?”
木夜离看了他一眼:“你可听说过此剑的传闻?”
润九茫然摇头:“弟子鲁钝,少知天下奇闻佚事,还望峰主赐解。”
“轻尘栖弱草,浮萍落烟河…当真造化弄人呐。”
木夜离先是沉沉一吟,转而低低冷笑起来:“求时不得,撒手自来…何自深情何自苦…?”
……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木夜离抚了几抚手中竹箫,悠悠讲起来故事。
“三百多年前,北海有石,名曰【盘石】,其石为蓝,甚如人型,食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吸纳精元,孕育为胎。时有一世外仙尊云游北海,望石兴叹:盘石奇子,天元地精,真乃我道之幸!苍生之幸!遂剖开盘石,得一精美人婴,取名【石生】。”
润九惊奇道:“石孕人胎?闻所未闻。”
木夜离冷冷瞪了他一眼,示意静听毋语。
接着又道:“那石生,生得九转道骨,十八玄脉,天元地精。其容颜更是玉雕冰琢,如梨似雪,风靡天地。他悟性超凡,震铄古今,被誉为千古旷世之奇子。但此子生性淡雅,静心潜性,不谐世事,漫漫人生路,唯有修炼,修炼,不断地修炼…其修为更是惊世骇俗,无与伦比,十四岁便完成了当时仙宗掌门【宁封仙师】所交付的七大难事与四十九项考验,顺理成为仙宗第二代掌门继承人。”
“十八岁那年,冥尊邪圣携众大举来犯,冥部势大,仙宗一度不敌,正道随之沦落。为挽天下垂危,石生只得单身赴往上古无妄之地,寻踪早已族灭的上古骨族,欲借其族中骨血灵剑,力挫强敌。历经万千艰辛,终是寻得骨族仅存的一位后人,但对方的条件却是:唯有胜她,方能借剑。石生应战却三战皆不得胜,正自苦恼万分时,却不知…其实那骨族女子早已心许于他,遂又允其四战…”
“石生为救天下苍生,奋力争先,在女子诈败之中赢下此战,女子却扬言:借剑可以,但必须娶她为妻。石生以身为仙道子弟,早已斩断俗恋为托词不肯,奈何女子死活不依。石生无奈之下只得允下一诺——正道泰宁之日,二人仗剑天涯。”
“回归仙宗,石生借以骨血灵剑大展神威,一举挫败冥尊邪圣并破其冥元,冥部铩羽而归。石生由此名噪天地,九州传颂,尊为【瓷圣】。”
“旬月之后,北极冰疆冰妖为害,祸乱苍生,石生领命前往诛妖,并受神皇陛下旨意委派镇守黑龙江,以威慑北疆诸邪乱妖。”
“这一去,便就十六载。”
润九听得津津有味,急问道:“那后来呢,两位前辈可否修得正果,仗剑天涯?”
木夜离冷瞪了他一眼,似在戏说他的愚昧无知。
“但不成想,之后又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
润九惊疑道:“莫非冥部不甘落败,再度袭扰?”
木夜离摇了摇头,继续道:“岂料数月之后,掌门仙逝,石生回归宗门继任,却在继任庆典之日因酒醉触犯宗规,与门下一女徒发生关系,并育下一女,东窗事发后,宗门群起攻之,以淫乱正道为由迫其退位。石生也自觉为正道所不容,无颜立于天地,遂自囚于【十恶不赦之地】,并立下终身不出之誓。”
“数年之后,女子来寻,她本是骨族之后,被定为妖魔邪孽,为人道之所不容,女子为爱所来,本不愿惹生是非,怎料宗门因冥部之事对天下妖邪除恶务尽,对其布下天罗地网,苦苦相逼,不留活路,同时也酿成了仙宗几近覆灭之惨况…”
“此一战,宗门三千六百八十四名精英子弟尽数殆亡,包括一名三岁女童,因遭误伤,脊骨尽断,成作废人,只能借以【旱灯芯】缠骨,续存残命,但却终生不得生长。千年仙宗自此元气大毁,一蹶不振,也埋下了往后的悲剧…”
“一人竟将整个仙宗挑了?”
听到此处,润九握着【泥骨剑】的手不由一颤,连咽唾沫。
只听木夜离继续道:“一对爱侣由此踏上陌路,前为宗门赎罪,后为情爱偏执,二人相约于海角天涯一战断情缘,最终仍是那骨族女子技高一筹,以骨剑破其瓷剑,并迫其娶她为妻,石生宁死不从,以元神化作瓷剑,并央求女子以瓷剑替女童接骨救治便坐化于海角天涯,女子万念俱灰,遂玉身化剑,斩绝七情…便也就是如今你手中这把了。”
“想不到此剑…竟还藏埋有如此一段凄凉爱情传说。”
润九听后不禁哀怜一叹,旋又诧异起来:“既然此剑斩绝七情,为何又破石而出,认情于我呢?”
木夜离摇头冷笑起来:“往情不可复,辗转经流年…缘起缘灭,冥冥定数,谁又能论之白明?”
“往情不可复,辗转经流年…?”
润九盯着手中【泥骨剑】看了几看,让他诧异的是,剑体冰寒如魄,再难感触得到那股熟悉的柔顺骨灵气息。
耳畔,传来木夜离的声音:“你伤势已无大碍,待明日让凝月领你取下【无茎花】,便且下峰去吧。”
“谢木峰主。”
木夜离睥了他一眼,训诫道:“此剑执念深怨,又加之骨灵血咒养于其中,骨族本非正途,乃属邪魔外道,你得此剑并非是何好事,孰福孰祸尚为可知,好自为之吧。”
“难道…此剑,确为不详?”
待木夜离走后,润九盯着手中【泥骨剑】细看了起来,一股莫名惶然不由袭上心头。
乍想起那骨族女子竟以一人之力屠尽仙宗三千六百八十四名精英子弟之事,手心更是不禁冒出一股冷汗。
鬼戟这时沉咳起来:“小子,你得留心,这老妖婆不简单。”
“什么老妖婆…”
润九冷然喝断,厉声道:“鬼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伎俩,你是想彻底摆脱元池桎梏,好完全占据住我这具躯身。”
鬼戟嘶笑道:“小子,你我之间就没有必要讲得这般直白吧。”
润九冷声道:“少给我来这套,我问你,为何我体内会有【蝠灵气息】?”
润九近日来总觉得身子怪怪的,难以言喻,甚至十分的畏寒,就连体内的元神灵气也开始慢慢冻结起来,直到鬼戟出声,他才隐隐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莫名的【蝠灵气息】,这股气息,虽然隐淡,竟却奇寒无比,凛人心骨。
鬼戟笑了笑:“我本就是个吃蝙蝠的,这蝙蝠进到肚子里,自然就有【蝠灵气息】啦。”
润九骂道:“放你他娘的臭狗屁!你个臭蝙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利用【蝠毒寒气】冻住我元灵,好让我成为一具空躯壳,由你肆意妄为占有。”
鬼戟啧了几声,冷言冷语中却带着几丝欣慰:“我今日算是重新认识你小子了,根本不傻嘛,我承认之前是我眼瞎…就冲你小子能发现【蝠灵气息】这点,我鬼戟算是没找错人,若讲那【泥骨剑】是为你而生的话,那你小子便就是为我而生了,哈哈…”
润九怒骂一声:“滚,卑鄙无耻不要脸的东西,你就是只不要脸的臭蝙蝠。”
鬼戟冷冷大笑了起来,说道:“好好好,知道你小子是正道弟子,光明磊落,我是阴人,龌龊不堪行了吧?可你想过没有,这老妖婆为什么好心让你来玉清峰疗养,你就不觉得当中可疑吗?”
润九正声道:“我再次严厉警告你,不得恶意中伤木峰主,还有,若让我发现你在背后捣何诡谋,我想你知道是何后果。”
鬼戟无语道:“哎,竖子不足为谋…罢了,我困了,你爱咋滴咋滴吧。”
“死鬼戟,你个慵懒鬼,把睡病都传染给我了。”
润九顿觉困意骤来,他懒懒伸了几个懒腰,径往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