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城一座奢华白色三层小楼。
垂下十几条颜色不同的鲜艳长纱,迎风舞动。
小楼内外站立着侍卫,侍女加起来足有上百人,沿着一层层旋转楼梯向上到处可见风信子花,不同季节瓜果摆在金银器里。
三楼放着一张圆桌,六把椅子,五男一女围坐在一起,他们是风信子城数一数二的权贵。
圆桌中间除一捧风信子花外还有美酒佳肴,除了红色礼服男子外都在津津有味享受着。
“那些寡妇军们,掌管风信子城太久了。”红色礼服男子突然对其他五人说道。
没有人答话。
“怕什么?这里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数里内都不会有她们。”男子轻蔑一笑。
“这是自然,只是我想知道华罗你把我们聚在一起,目的是什么?”体型硕大的白衣大胡子男人说完喝了一口银杯中美酒,润润嗓子。
“是上面交代我召集你们,上头认为风信子军团该换人了。”华罗看着他们的反应,他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但他自认为有万全把握,筹谋了十几年只为了今日,大大小小的关系网牵连大半风信子城,风信子军团从不参与蔷薇国度王权争斗,做事一向自由,若能成为上面助力再好不过。
面前五人都是上头早些年安排进风信子城权力中枢就为了今日,有风信子城副城主、风信子城最大商会会长、掌管港口的主事人、代表城中贵族的贵妇、风信子城常驻守备军首领,随便一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此刻都停止了手里动作,食物掉在桌上,因为手抖拿不稳刀叉,嘴里没有咽下的食物含在嘴里忘记咀嚼。
他们在被安排进风信子城后都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么多年过去相安无事,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上面有东西交给你们,是一点心意,如果你们谁胆怯不敢遵从的话,你们的家人会有人照顾他们,现在你们该办正事了。”华罗拍拍手,身后走出六名身着红色细纱的曼丽女子,她们每人托着一块正方盒子。
华罗有些意外明明只准备五个盒子,怎么会多一个出来,还不等他细想,面前五人纷纷举杯,同意华罗,嘴里说着表示忠诚之类的奉承话。
六名女子依次走到六人身边打开盒子。
盒子内有一块块肢体,四肢、躯干、以及一个人头。
华罗认出自己面前那个人头是负责上面与他传达消息的人,他瞳孔放大,意识到不妙。
“等。”刚说一个等字,六名女子手上各有一把锋利短刃划过六人脖子,鲜血喷涌在桌子上,一会儿六条生命就消逝了。
六名女子做完后都面无表情的离开房间,就像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场变故就这么扼杀在摇篮里。
英灵塔内,有一间专门招待贵客的房间,其内奇珍异宝无数,却没有人敢动分毫。
黑色石壁上有一个个方形壁龛,成百上千,每个壁龛里都堆满了白色头骨,头骨空空的眼眶看向前方,那是风信子军团猎杀的每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将首级带回剥去皮肉放置在这里,被人称为骷墙。
骷壁对面是一面白色石壁,石壁上也有成百上千壁龛,里面摆满了金银财宝,被人称为宝墙。
“有意思,设计出来两面墙的人很有意思。”伊蒙斯坐在沙发上看着两面墙壁,他被风信子军团请到这里。
“是第一代风信子军团首领婆娑安排的,说要让那些来往于此的人心里有所感触。”芙解释着,她与姐妹们坐在另一张上沙发上。
云娘坐在伊蒙斯对面,她用那支羽毛笔书写过无数悬赏,但都是有具体数额或者以代价作为交换,免费悬赏从未开过先例。
诡舞者相当于风信子军团实际掌权者,拥有极高的话语权,只要不违反风信子军团稳定其他事都可以让步。
三姐妹虽然成为诡舞者时间较短,随时都有可能被她人替代,但三姐妹毕竟顶着诡舞者的名头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更何况还有伊蒙斯这尊杀神在,两艘海盗船加起来近百人被制作成干尸,风信子军团调查后怀疑与伊蒙斯有关,打杀了墨索并救下三姐妹,掌握神秘力量,疑似血教二百多年前的创始人,短短数息击败了中间门洞那些守卫者,虽然不算是中坚力量但胜在人多,单个诡舞者想要解决她们也要费些功夫,这些因素决定了伊蒙斯与风信子军团平等地位,卖一个人情并不亏。
“好的,伊蒙斯先生,我们会接受你的悬赏,只有一个请求。”戴着面具的云娘依旧是那副口吻,冰冷无情不含任何感情,从她嘴里说出请求听起来就像是在传达命令。
“不过分的话,我可以答应。”伊蒙斯坦然,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三姐妹不可置信的看向云娘,试图透过那张面具看到云娘的表情,是的,请求,待人一向冷酷的云娘居然会对别人说请求两个字。
云娘不是诡舞者也不是刺客,她没有等级,可若是算起资历来,现存年龄最大的诡舞者在刚加入风信子军团时,云娘就站在那张吧台后,接收发布着悬赏,几十年不曾变过,可以说云娘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我想要听你说一个故事,一个属于你过去的故事。”
“可以。”伊蒙斯不以为意,看来是他想多了。
“要关于你的家乡,你出生的地方。”云娘补充道,那双黑色眼睛紧盯着伊蒙斯的脸,试图确认什么。
伊蒙斯眉头微皱,他想不明白面前的女子为什么要打听自己的过去,两百年前的事,那些回忆对伊蒙斯来说并不怎么美好,这使得伊蒙斯纳闷的同时有些生气。
“可以,但你也要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故事,一个换一个。”伊蒙斯回应道。
“好。”云娘答应了。
一旁的三姐妹坐正了身子,脸上充满期待,能够同时听到这两位的往事,是她们今天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八卦之魂在体内熊熊燃烧。
蔷薇、永昼、妖精、东海、南炎、西岚、北霜,这七大国度统治着迹奇大陆这块万里土地,七大国度自千年前立下停战条约后,经过千年的繁衍生息,尽管还会有些许小摩擦但都会被压制在一个可控的层次。
迹奇大陆除了七大国度外,还有无数大小势力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各个角落,在七个庞然大物分割的夹缝中生存。
“迹奇大陆极西处西岚帝国边隅,一块贫瘠的土地,那里有着落魄贵族、被流放的罪犯、盗墓贼、探险家、本地居民,每当夜幕降临,所有人都会围坐在篝火旁,大人为孩子讲述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有一掷千金最后散尽家财的豪客,杀人不见血被抓捕的惯匪,争夺权力失败的政党,一人一个故事,不管是居住在本地的人还是新加入进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从未间断过,篝火熄灭后,所有人都会离开,第二天见面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对方。”
“在一块相比较其它地方来说还算肥美的草原,草原上散养了一些牛羊,一条银色绸带一样的河流蜿蜒流向远方,河流边有一座高高的风车塔与一些低矮房屋,,那是一处磨坊兼风车塔主人的家,居住着一家五口,一位身材高大的父亲,一位温柔贤惠的妻子,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一名懂事的少女,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篝火旁听来,少女即将成年能够帮家里做家务,照顾两个弟弟,她非常干净,喜欢穿着白色衣裳。”
“那一天,两个弟弟出奇的安静,乖巧沉睡着,少女走出房屋在草地上学着记忆中故事里的舞女翩翩起舞,在青草中,河岸边忘我的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名青年模样的男子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向她走来。”
“男子是来自附近的落魄贵族,他的父亲原本是那个家族的族长,因为意见不合被其他人赶下台后离开家族带着妻儿来到这里,男子还记得父亲被废除掉族长职务时,那些往日里阿谀奉承的人都换了一副嘴脸,从讨好变成嫌弃,谄媚变成厌恶,每当想起那些脸上的表情,他的心里都燃烧起一团火,有着燃尽一切的力量。”
“男子下马来到少女身边,慢慢靠近,直到还有几步时,少女睁开眼睛看到男子,她惊呼一声,崴到脚脖,摔倒在地上。”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他走到少女身边认真的为她按摩脚脖,少女脸红到了耳朵根,男子静静看着觉得少女很好看。”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从那以后男子每天都会来到这里,为少女带来糕点,饰品都是草原上很难看到的东西,少女则在男子面前跳着属于自己的舞,日子久了两人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一起坐在篝火旁听故事,一起躺在草原上仰望星空,谈着对未来的向往,双方的家长心知肚明,默许了这件事。”
“两人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久到没有尽头,直到变故突生,男子在一天篝火结束后回到家里,看到两道人影翻过矮墙进入自己家中,他追了上去,火焰吞噬了房屋,一切都被火焰占据,父母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身体下渗出大滩血液,他很想背父母出去,但房屋倒塌,他被浓烟呛倒,失去意识”
“那两个人是家族里新任族长的手下,他们奉命斩草除根,看到男子进去后没有出来,他们要确保男子死了,等在外面见到尸体为止。”
“那场大火中本不该有人能够活下来,没有人能够抗住那般大火。”
“男子却安然无恙,他手刃了那两个人,放弃了自己的姓氏,以自己与身上父母鲜血起誓要让家族里有关的人遭受报应。”
“天亮了,家族里的人赶来,他们指责男子凶性大发杀了父母与家族的人,将男子关了起来,七天后处罚。”
“男子的诅咒似乎应验,一周内所有家族里的人都自焚而死或意外死亡,直到最后一名族人死后,他逃了出来,他知道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他试着寻找少女一起离开,但少女也失踪了。”伊蒙斯讲到这里没有继续说话,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结局虽然报仇雪恨但相爱的人并没有在一起。
“该你了。”伊蒙斯看向云娘,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记忆中的少女与眼前女子身影逐渐重合。
“那个夜晚并不是只有男子与那两个人,还有少女,少女在篝火结束时碰到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告诉少女男子有危险,少女很担心就赶了过去。”
“她看到发生的一切,想要救男子,但她无能为力,女人出现了告诉少女只要跟她走,男子会安然无恙,她答应了。”
“女人说自己叫婆娑,活了很久一直在寻找能够继承自己力量的人,她选中了少女,得到了解脱。”
“少女从那以后以婆娑的名字活着,成立了风信子军团,通过各个渠道她了解到男子逃了出来,游荡在大陆上,学习各种知识,经历了很多事情,最后上了一艘船再也没有回来,那艘船据说遇难了。”
“婆娑活了很久,看着一代代人死去,新人加入,风信子军团的崛起,她却从来没有变化过样子,终于,她选择了隐藏自己戴上面具,变为云娘。”云娘摘下面具,面具后是一张精致面孔,五官组合在一起丝毫不多余,泪水打湿了脸颊,黑色双眼复杂的看着伊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