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饭时，於峰照常提篮。在无人处，琼兰与往常一般让他转身，他依然照做。
她打开篮子，取出药瓶攥在手中，准备放药。於峰将事先准备好的，藏在附近的水蛇偷偷取出。
琼兰背对他，紧张地工作着，并未在意於峰的一举一动。
於峰远远地将蛇扔过去，不偏不倚，正落在她的脚边。
蛇翘起脑袋，舌头一吐，身子扭动，迅速地爬到她的脚上。她骤然感到脚背一阵滑溜，低头一视，顿时吓得地大声尖：“蛇，蛇，有蛇！”
惊惶中，手中的瓶子拿捏不住，飞坠下来。
她又是一惊，急忙伸手撩去，却已慢了一步，眼看着瓶子砸在地上，“砰然”碎裂，药水洒了一地。
“小心！”於峰闻声急扑过来，徒手抓起蛇尾，在地上狂甩，直至其死亡。回过身，一脸急切地望着她，关心地说：“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他按住嘴，转过身去，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琼兰再次一惊，惶恐地喊着：“你——你不是哑巴！”
於峰转回，竖起食指，惊慌交错地说：“嘘，你轻点声！我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才装作哑巴的。”
琼兰诧异地望着他：“为什么？”
於峰无奈一笑，说：“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做清洁的，经常被呼来换去，做不好还要被骂。我这个人，脾气急，一骂就会还嘴，一还嘴呢，就经常会遭到一顿毒打。”
他踱开步，继续着：“后来，我找了算命先生，他给我出了主意。就是闭嘴，装聋作哑。哎，你别说，这方法还真的有效。”
於峰兴奋地看着她：“那些人一看我是个哑巴，也怀疑我是聋子，不想白费力气，也就不怎么说了，我自己呢，也就轻松多了。”
琼兰听得甚是不解，蹙着眉一片惑然：“你就为了这个，才不说话的呀？”
於峰心知胡编乱造的理由有了效果，暗喜，脸上却露出凄色：“为了生活，我也是没办法。”
“那你这么多天都保持沉默，今天为什么却对我开了口？”琼兰诧然。
於峰趁机拉近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和你相处，觉得挺开心，刚才见你被蛇袭击，情急之下，就忘了。其实我早就想开口和你说话，又怕太突兀，你会生气。”
提起蛇，琼兰猛然忖起药的事情，脸色剧变，急得直跳。“糟了，糟了，这可怎么办？”
於峰佯装不知，惊讶地问：“怎么了？什么事糟了？”
“这——这——”琼兰焦炙地一跺脚，“哎呀，这让怎么跟你说呢！”
“别急，你慢慢说，我们一起想想，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於峰柔声说。
见她犹豫不决，他继续温柔的攻势。“这儿只有你我两人，我可以发誓，今天的事情绝不会让第三者知晓。更何况，在人前，我只是一个哑巴，你大可以放心。”
琼兰踌躇着，但脸上的焦灼仍在不断地凝集。这对她来说是个不能外泄的秘密，可如今事情办砸，依冯赫的脾气，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不敢想象。
於峰不再强逼，以退为攻，轻轻一叹，说：“好吧，既然你这么为难，我也就不掺和了。不过，我听说，冯赫跋扈的脾气在上海可是出了名的，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危。”
琼兰牙齿一咬，心理防线终于奔溃。她明眸顾盼，确定没人，才紧张兮兮地拉过他，用非常轻的声音说：“你答应过不说出去的，可别骗我！”
“於峰若泄露半句，情愿天打雷劈！”於峰举手发誓。
琼兰谨慎地说：“刚才，我摔碎的，是一种药，一种吃了会让人昏昏欲睡的药，冯少爷指定让给老爷喝的。没这种药，老爷肯定会苏醒，到时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这倒是个麻烦事，冯赫为什么非要他父亲睡着？”於峰挠挠头发，不解地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琼兰摇头。
“这个药，若是没了，他们会再拿给你的吧？”於峰再问。
“是的，只要我跟沈东招呼一声，他就会拿来。”琼兰越说越是着急：“可是刚才，我跟他说，还可以用几餐，这会儿怎么开口问他要。”
“那我们就想办法糊弄过这几餐。”於峰思忖着，踱了几步，忽然一拍手，说：“我有办法了，你在这等我一下。”
於峰说罢跑开，却远远地躲着，观察着她。
她黛眉紧蹙，焦心地等待，不时在原地踱来踱去。见他离去多时，急躁地嘟囔着：“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急死人了！”
他感觉时间差不多，便重新走回。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模一样的瓶子，里面灌满了水。
琼兰欣喜地大呼：“你终于回来了，可急死我了。”
於峰递上瓶子：“看，这是什么？”
琼兰愉悦地接过瓶子，如得了宝贝一般：“太好了，你从哪里弄来的？里面还有水，是真药还是假药？”
“玻璃瓶子很普通，刚才在附近买了一个。至于药水，我可没那本事搞到，只装了些清水。”於峰照实说。
琼兰的脸上忧虑重现：“这几餐没药，要是老爷醒来不睡觉，那不就惨了。”
“这倒是。”於峰再次陷入思虑，“这药可是无色无味？”
“味道没尝过，颜色到是没有，和清水一个样。”琼兰说道。
於峰忽地展眉一笑，说：“那好办，到时你就说这失效了，然后拿出瓶子，我估摸着再怎么怀疑，也想不到是你把药弄洒了。这么一来，你就不怕担责了。”
琼兰仔细一揣，觉得甚有道理，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地说：“真是谢谢你！对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琼兰。”
她对於峰已经完全信任，不再怀疑。
“方山，叫我小方就好。”於峰将自己的名字都去掉了一半。
“小方，我们快走吧，已经耽误不少时间，沈东怕是急了。”琼兰整理好篮子说。
於峰稍微处理了下玻璃碎渣，提上篮子，快步回赶。
第一步已经成功，关键是接下来的第二步。冯一淼清醒后，要如何接触？如何处理好各种突发情况？后续又如何阻止琼兰和沈东他们继续用药？
步步凶险，一旦失策，便如同下棋，将会满盘皆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