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似玉一接管府中的事务，便把长公主之前用惯了的一众丫头小厮都打发了出去，从上到下来了个大换血。
陆元启回府时正赶上程似玉在挑新的下人。看着院子里乌泱泱一群人，七嘴八舌的乱糟糟的情景，陆元启脸上立时显出了些愠色。三两步到程似玉跟前呵斥道，“堂堂相府，吵吵嚷嚷的没个规矩，不成体统！”
程似玉不以为意的白了陆元启一眼，不甚恭敬的回道，“要招新的丫头，自然得让牙婆子多带些来仔细挑挑。嫌乱么？妾身管家就这样，老爷不满意让长公主再接回去啊？”
陆元启不愿在众人面前跟程似玉争执，免得失了身份。气闷的甩下了一句，“随你高兴。”便自顾自的到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陆元启随口吩咐道，“沏壶茶过来。”说罢往椅背上一靠，准备闭目养神，暂且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儿。
眯着眼接过小厮递来的茶盏，刚一入口陆元启便觉得不对，不耐的说，“吩咐了多少遍，老爷我不喝头泡的茶。”
小厮见惹了陆元启不快，慌乱的跪下告饶，“是小人疏忽了，求老爷绕过小人一回。”
陆元启听着这声音不怎么耳熟，睁眼一瞧，果真是个生面孔。缓了缓语气问道，“新来的？”
那小厮答道，“是。中午刚进府的。”
陆元启闻言摆了摆手打发他下去了。心道，程似玉真是够能折腾，竟是连他身边的人都一道给换了。虽然心里不快，但近日来繁杂琐碎的事务实在太多，陆元启也懒再去为“下人使唤着不顺手”这种小事去跟程似玉计较了。
刘嬷嬷在得知了真相后便一直想寻个机会传消息出去，可惜相熟的丫头都被尽数打发了出府了。偌大的陆府，刘嬷嬷一时竟然找不出一个可用可信之人。不由在长公主床头自责垂泪。
“老奴无用！老奴没能早些看出端倪害的您着了那两个小人的道。现如今，整个陆府被那程似玉把持的如铁桶一般，老奴竟是连个能用的丫头都找不到。”
长公主在那毒药的作用下，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神志还清晰着。长公主不禁佩服程似玉计划的周密，不光毒哑了自己，还加了让人身上绵软无力的药。这下，她连写个条子传个消息都做不到了。
刘嬷嬷看着长公主仰面躺在床上，眼神里空洞洞的似死水一般，生怕她没了求生的意志。抹干了眼角的泪花，刘嬷嬷俯身给长公主鼓劲儿，“长公主，你要挺住！善恶有报，那两个小人的奸计不会得逞的。老奴一定想法子救您！”
长公主想劝刘嬷嬷别再白费心思，趁早离了陆府养老去才好。可惜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冲刘嬷嬷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听进去了。而她心底，早就没了活下去的欲望，甚至在想，这或许就是她苛待陆涵汐的报应罢。
刘嬷嬷小心翼翼跟在煎药的丫头后面，把药渣尽数收了起来。趁着出府采买的由头，去了巷口的一家医馆。
那医馆的坐堂大夫原是宫中的太医，因着不想掺和宫里的腌臜事，辞官出了宫。刘嬷嬷还在宫里当差时给过他些恩惠。本没想着能得什么报偿，现下却只能指望这位旧人是个知恩的了。
大清早，医馆还没开门，只一个学徒模样的小伙子在门前扫地。
“你们医馆的林大夫可来了？”刘嬷嬷上前搭话。
还没等那小伙子回话，刘嬷嬷就听到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刘嬷嬷？”林老头捻着胡子的末梢，不太确定的轻声问。
“林太医，啊不，林大夫……”刘嬷嬷见林老头还能认出自己，心下觉得有门儿，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看出刘嬷嬷是有事相求，林大夫引着刘嬷嬷往后门去，低声道，“别急，进去慢慢儿讲。”
林大夫听刘嬷嬷讲完前因后果之后，捻乐捻胡子问道，“那药渣可有带来？”
“带着呢。”刘嬷嬷说着把包着药渣的纸包从袖口里掏了出来，满怀期望的问，“您瞧瞧这药里可有蹊跷？要如何解？”
林大夫打开纸包，拨拉了下药渣，捏了一撮在鼻下闻了闻，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刘嬷嬷看林大夫神情不妙，低声问，“还有的救吧？”
林大夫锁着眉头长叹了一声，答道，“这里确实有毒，且是刻意控制了计量的。长公主现下到了什么地步了？”
刘嬷嬷应道，“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大夫闻言无力的摇了摇头，回道，“太晚了！老夫也无能为力，嬷嬷还是另请高明罢。”
刘嬷嬷苦笑，说，“老身还能请得了谁，现在府里上下都听那姨娘调配，老身想递个帖子请个太医来都做不到啊。”
“这个，老夫或许能帮上些忙。”林大夫略顿了顿说道，“宫里太后身边当值的太监跟老夫有些旧交，不若经他送个帖子给太后？”
刘嬷嬷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转机，惊讶的愣了一瞬，连连道谢，“多谢……”
“当不得当不得。”林大夫忙止住了刘嬷嬷，道，“您跟长公主当年都帮了老夫许多，理应出手相帮。只是老夫一介散人，也只能帮忙牵个线罢了。”
刘嬷嬷直接在林大夫这儿修书一封，夹在盛着根老山参的礼盒里头。
“还破费您一根老参。”刘嬷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日后若有机会，定当重谢。”
林大夫不以为意的挥了下手道，“老参这东西本就是给人吊命用的。现下能用它救长公主一命，也是物尽其用了。”
那山参晚上便被送到了太后处。太后上了年纪本就喜欢这种滋补的东西，小心用两手拖着把它从盒子里取出，露出了下头压着的信笺。
太后把山参安置到一旁，把信笺展开耐心看过之后。沉吟半晌，提笔在后头跟了四个字，人各有命。
复又把那山参跟信笺一道放回匣子，扬声吩咐道，“把这个给长公主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