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不容发,落荒而逃。
等奴隶们再次反应过来,左正义已经拉着李善诚走远了,他们没有去抢车里的原木。
左正义似乎特别擅长在夜间行走,没多久就走出了楠木林,也就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味道,顿时清醒了不少。
李善诚说:“你怎么不拿车里的原木,一根值不少钱吧。”
左正义说:“还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觉得拿着那么重的木头我们能跑多远?”
李善诚默然,接着说:“接下来怎么办?”
左正义说:“我们得一直往西,蓟北城就在西面,不过现在得解决下这个。”他说完就指明了还在手腕脚踝处的铁环部分,附身就用剑小心锯开了铁环,还好剑不快,也没伤及皮肤,而李善诚则轻而易举地用剑撬开了铁环。
左正义有些鄙夷但又有点佩服的口吻说:“手艺不错啊。”
总算除去了枷锁,李善诚想到妹妹的尸体恐怕已经开始腐烂,而黑衣人恐怕应该默认他行刺失败,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妹妹下葬,要不要和左正义一起去蓟北城?关键是自己也不记得回去的路,就算回去可能也会被追杀。
李善诚说:“去蓟北城还有多远?”
左正义说:“估计有一天行程,你还有别的去处吗?”
李善诚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他捧过溪水擦了擦脸,喝了几口,接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自己的脸庞,它有一些陌生。
左正义洗掉剑上的血迹,急切地说:“我们赶快走吧。”
于是两人又行走了两个多时辰,路途上打了几颗树上的果子充饥,左正义似乎很熟悉南国的一切,什么树的果子能食用,什么不能,一清二楚,这让李善诚诧异不已,他询问原因,而左正义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说:“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好在天亮拂晓之前赶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村庄,青烟袅袅,偶尔几声鸡鸣狗叫,似乎已经抵达蓟北城的边缘处。
左正义连忙叫李善诚趴下,说:“我们运气不错,没有迷路遇到关卡。”
李善诚说:“不过这一身的血衣,要是碰到内监的走狗们还不是明摆着就是逃犯?”
左正义说:“所以我们得赶紧去找几件衣服。”
两人不声不响地走向了几处茅屋,正当李善诚欣喜地看到屋外晾着的衣服时,左正义在后面一剑就先解决了正在角落里酣然大睡的看门狗。
偷来的衣服并不合身,对于李善诚太小,而左正义则又太大了,天已微亮,李善诚饥肠辘辘,贼心顿起,正想用剑撬开门锁时,就听到屋中似有人起身,左正义赶紧拉着他继续回到了林间小路。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已全明,阳光透过树林,照得李善诚心中恍惚,不远处就是官府的关卡,但李善诚清楚,他们两人身无分文,也无通关文书,唯有手中的剑,甚是可疑。
李善诚说:“接下去怎么办好?”
左正义观察了下:“我们只能把剑先丢在这里了。”
李善诚说:“就不能先在村子里躲上一阵子?反正是走私的人被杀,惊动不了内监官员。”
左正义说:“那几个奴隶肯定会被逮住,肯定会把我们供出来。”他又望了望关卡附近,两侧都是山路,茂密险峻,似乎难以翻越。
正当犹豫不决之时,大路上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挑着什么东西,女的则跟在身后。
李善诚顿时心生歹念,还没当他开口,左正义便否定地说:“我杀原国镖客是事出有因,若是寻常路人,我是断然不会动手的。”
冒然过关肯定不是办法,难道还要自己装疯卖傻?李善诚心生一计,说:“你不是水国人吗?你会水国语的吧?就说我们来这里贩卖药材,路上被犯人所劫,沦落至此,现在赶着去蓟北城行医。”
左正义心想也确实无计可施,既然已经逃了出来,也只好行此下策,两人藏好了剑,惴惴不安地走上前去。
说来也巧,关卡里的兵者正好有一个也是水国人,左正义和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水国人还是一位老者,他端详了左正义好一阵子之后就把他们带到了兵长处,兵长似乎是被酷暑热得气喘不已,左正义二话不说,上前按住兵长脑部的某个穴位,一会儿便让他缓过神来,这着实让李善诚又开了眼,看来这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左正义真是来路奇特,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奴隶。
兵长感激之余,还给左正义发了张通行票,这下他们不但能通过边卡,还能名正言顺地进入蓟北城了,也算是路转峰回,李善诚顿时羡慕起了左正义,想到自己除了会撬锁之外,别无一技之长,不禁唏嘘。
哪知道他们刚出边卡,左正义就让李善诚赶紧较快脚步,说后面肯定会有内监追来。
李善诚说:“你还真是未雨绸缪,话说你咋会被充做奴隶?”
左正义说:“我说我得罪了‘元史’你相信吗”
李善诚惊讶地说:“就是八大皇族之一的‘元史’?”
左正义淡淡地说:“是的。”
李善诚好奇的问:“不会吧!‘元史’长啥样,我还没见过呢。”
左正义似乎有意搪塞,说:“说来话长,你呢?又是犯了什么事?”
李善诚无奈说:“我只是报仇不成。”说完便把如何行刺失败的过程描述了一遍,期间显然又是想到了妹妹,不禁有些眼红。
左正义感叹了一句:“哎,八大皇族整日奢华糜烂,寻常百姓连看病都要去钱庄借钱。”
李善诚也叹了口气,两人地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左正义给他聊了几句蓟北城,看来他之前去过,这更增加了李善诚心中的狐疑。
由于文书在手,自然顺利过关。
一入城,左正义就抱手说:“善诚,你我就此分别,也算是患难之情。”
李善诚说:“正义,你我有缘再见了!”
左正义挥手之后便快步消失在人群之中。
肮脏褴褛,身无分文。
李善诚根据左正义之前的嘱咐,来到了城中招工的下品内监府,像他这种无身份的人恐怕只能去做最下等的事。这时好几个和李善诚一样为了生计的人已经聚集到了下品内监府门口,不一会便出来一个身披内监狗服的楞头把他们指挥到了一起,大家也都默不作声,跟着他就往前走去。
李善诚不禁问:“这是要去哪?”
狗服楞头也不理睬他,一个同行者见状就和他说:“跟着他走,就能有口饭吃。”
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来抬死人的,死的都是身穿铠甲的南国士兵,李善诚不知道蓟北城发生了什么,但在城内死这么多士兵实属不正常。
狗服楞头则吆喝着让他们赶紧干活,好几个看来都是熟手,麻利地上前把死人抬回推车,推向一边的尸堆,李善诚也只好照着他们的样子做。
战乱年代早已对死人熟视无睹,但没想到这些死人的死法甚是奇怪,五脏六腑直接被开洞击穿,有的窟窿仿佛是人手掌的形状,显然不是刀剑伤,而且死了没多久,血腥味让李善诚还是没忍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好在死人还不算太多,大半日结束之后也总算吃到了一顿米饭,蓟北城的大米明显和豺山城的不一样,颗颗饱满充满嚼劲,难道是因为靠近南国粮库的关系?李善诚边吃边口水直流,但一想起妹妹跟着自己老是饥一顿饱一顿,就不禁潸然泪下,没有一铜工钱,吃完就散去,李善诚也只好按原路慢慢走回。
霞光四射,月上梢头。
日落而息的人们都开始闭门炊食,而李善诚则突感睡意,拖着疲惫的身子找了个桥下就呼呼睡去。
第二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被一阵肉香味给诱惑而醒,李善诚恢复知觉后就听到远处的烟花声,桥上的车轮声也随之而来。时间似乎已是清早,李善诚揉了揉眼起身爬了上来,只见一批批羬羊车飞奔而去,驾车之人都是身着红袍的内监,要知道只有下品内监才有资格穿红袍,便可知车内之人的特殊身份。原来那阵肉香不过是羬羊留下的粪,车队刚过,几个饥肠辘辘的乞丐便一哄而上,抢着羬羊粪塞自己嘴里。
烟花越放越大,绚烂得都快赶上朝霞的色彩。路边的百姓交头接耳,说是什么元史的二王子纳妾,这就奇怪了,蓟北城不是大王子的封地吗,怎么二王子在这里大张旗鼓地纳妾?李善诚没多想,饥饿感被羬羊粪勾了起来,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和乞丐一样,才发现早已经被抢得一干二净。
又来到下品内监府,今天又换了个穿狗袍的内监楞头,路线也和昨天的不一样,显然不是去搬尸体。
没多久就到了一户下五品内监的别院,先是松土翻砖、砌墙修瓦,后是倒茅厕里的晦桶,清扫地面。别院很大,有个管事的人跋扈地指挥着李善诚他们,完事后一人就给了两个白馒头,李善诚接过来就赶紧往嘴里塞,由于饥饿,差点没噎住。
狗袍内监说:“接下来的活有点危险,不过干完一人就有五片铜,要来的人就上羊车。”
李善诚还以为大伙会一拥而上,没想到都暗自不动,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也就没做声。
有人问:“是不是充军?”
狗袍内监答:“不是。”
还是没有人动身。
狗袍内监有点不耐烦了,说:“没有要来吗?二十片铜有没有?”
有两人起身走向了羊车。
狗袍内监笑了,立刻说:“就只要三个人啊!”
李善诚心一横,心想不是充军什么都好说,于是也起了身。
凡羊车行驶得很慢,根本不能和军队用的羬羊车相提并论,颠簸了半个时辰左右总算来到一片营地,辕门口有人来接引,狗袍内监丢下他们三个后就转身跑了。
李善诚三人来到一个布舍帐篷里,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坐成一排。
“来了,来了,齐了。”
一旁管事的士卒把他们按在了椅子上,面前有一个小桌子,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厨子端着汤放到了他们面前,掀开盖子一看是一个黑乎乎的肝一样的东西,甚是恶心。
李善诚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他们碗里的似乎形状大小还不一样。
一个身穿豺狼红袍的内监摆弄着手里的片铜,对他们说:“你们吃完碗里的东西就能拿到二十片铜,开始吧。”
有几个奴隶似乎察觉了什么,起身想逃,立刻就被身后的士卒擒住,扒开他们的嘴,用筷子把肝状物硬塞进了他们嘴里。
李善诚心一狠,闭上眼睛就是一口。
一股浓烈的火辣辣的感觉从咽喉一路通过食道,最后消失在胃里,他没有吐出来,反而强忍着痛觉狠狠地又咬了一口,还没吃完就听到已经有人倒了下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呻吟,李善诚没多想,最后一口嚼了几下直接吞了下去,接着便觉得眼前一阵迷糊。
等他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了行军椅上。
一个医官模样的人说:“小子,运气不错,十个死了九个,你是唯一活下来的。”
李善诚说:“我没死?”
医官说:“你没死,现在感觉怎么样,详细说说。”
李善诚说:“没什么,就是头有点晕,身子出了点汗。”
医官说:“胃呢?”
李善诚说:“没事。”
医官说:“喉咙呢?还有没有痛觉?”
李善诚说:“没有。”
医官若有所思地记录了几笔。
接着一旁的管事人过来,对李善诚说:“这是你的铜,拿了就走吧。”
李善诚拿过铜片,数了数,才五片,说:“不是说好二十片吗?”
管事人怒说:“快滚!”
李善诚赶紧拿着五片铜,没走几步就转身回来,对管事人说:“还有没有类似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