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流清哀,繁霜未央。
水国允承城。
竟然下起了灰色的大雪,有人说这是乾坤殿和金银殿的灰烬飘然而至的缘故。
慕容神医则再次收到了水国国王和左相的命令:深入南国之腹,袭取南国凰城伪政权。
德史占据了艺馨城和贞德城,南国皇帝殒命凤城之后,储君云立刻成为新的南国皇帝,德史摄政,原国的军队一时竟也攻克不了边境,哪知大父在主城突然一病不起,十三刀刀主们被立即召回了原国,反攻南国之事也只好暂时搁置。
李善诚夺权后掌握了皇后的军权,他听取小茜子的主意先退回到了?山脚下,固守金库,整顿军队,虽说被夏国军抢夺了不少,但剩下的金银足以维持开支,东南面没有卷入战争的内监官员们自然奉李善诚为摄政王,利史的主殿成了南国军政的临时场所,李善诚命人将皇后的尸体封存在了棺材中,棺材外由九尾狐衣覆盖着,九尾狐衣上放着沾有皇帝血迹的天狐剑。
棺材就放在主殿主位,而自己偏坐在右旁,而小茜子在帘后。
他自封为南后国摄政王,继承先皇后的遗志,发文号令青云城、金银城、育成城的各级内监官员稳定管辖区域,向他效忠,并且要重新进行分封,人人皆可成为皇族。
北面刚入主育成城的青妃得知皇帝罹难之后急欲发兵,但遭到尉迟卫的否定,因为此刻刚退守东面灰国的允妃和义史一行,正在等待夏国军倾城而出,好再次重返育成城。
凤城乾坤殿和凰城金银殿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并没有任何凤凰重生的迹象,也没有人去收尸,残根瓦砾下的土壤竟然有着隐火,不小心踩在上面的人和兽瞬间发生自燃而死,不久便成了一片不毛之地,但这也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山以南的地区几乎完全隔离开来,李善诚也得以控制住了三分之一南国的局势,利史的主殿被重新命名为南后殿,但皇后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棺材不断发出恶臭,小李子只好偷梁换柱,在一个秋雨淅沥的夜晚,将皇后埋在了南后殿外的一棵桃树下,而殿内仍然放着一口空的棺材,上面覆盖这金黄色的九尾狐衣,以此来昭告天下仍然以南国皇后为正统。
慕容相盈得知了李善诚的伪政权发展迅速,也就错失了先机,从北而下直取?山已经变得不可能,唯有从南面德史的领地由东向西进攻,但这也成了兵家大忌,一旦慕容相盈发兵按此行军,西面的德史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允承城,更不用说在允承城东面的育成城里还有青妃军和夏国军虎视眈眈。
但水国国王的命令不可违,慕容相盈仔细分析了南国的地形和局势,打算领一支轻骑直接南下,冒险从金银城与乾坤城之间的缝隙袭取?山及南后城,主力部队还是留守允承城。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南后国摄政王李善诚正在屯兵西近,要与德史的军队一决高下,南后城自然空虚无防,慕容相盈衡量了利弊,决定立刻出兵。
每一匹天马都被喂饱了秋水湖的水,看来是想要寄托它们不畏隐火,舍身前行。
然而途径一片奇幻的山林之时,慕容相盈率领的轻骑却遭到了意外的袭击。领首的是一个皮肤白净如女人、风姿绰约的少年,他手中的毕方剑嘶鸣不已,挥舞着火焰般的剑,不断斩落天马上的水国军人,慕容相盈下马亲自和他对垒,不到十个回合便觉得剑术武功相差甚远,还好有秋水盾护体,趁机骑上了天马向南飞奔而去。
然而在狭隘的山林通道里,水国轻骑几乎在追杀中全军覆没。
慕容相盈拖着受伤的身子,奋力地往南逃跑,左右两侧都是灰蒙蒙的天空,想必这就是狭缝之处了。雪白的冰天马踏上了乾坤殿的焦土,开始了自燃,它的脚开始着火,但仍然没有放弃奔驰。
似乎不远处即是?山。
身后的追杀声减止,天马也越行越慢,总算走出了灰烬地带,他看到了两侧灰色的乌云带连成遥远的一片,不知终点,偶有叫不出名的珍奇野兽缓缓走过,但并没有攻击他。
刚到?山山脚,天马就毙命于地,自燃化为灰烬,慕容相盈叹了口气,心想如今只剩自己一人,恐怕也只能向西借道德史的领地再回允承城了,但没有了天马自然不能再次进入乾坤城的焦土之处,难道必须翻过一部分?山?事不宜迟,当务之急是尽快行动,否则体力难以支撑。
慕容相盈顺着阳光的指向走上了?山,但不久他就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部分?山的小径纵横百错,山路起伏不定,茂密的丛林以及不知名的树覆盖了阳光的视线,迷路了好一会儿天渐渐变黑,曦弱的月光渐渐升起,行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发现前方的光亮,顺着小道才发现是一个熔浆湖,湖不大,小道通往湖的深处。
慕容相盈索性一直前行,好在小道虽窄,但没有被火热的熔浆覆盖,小道两侧的熔浆不断冒着气泡,走进湖中后也立刻变得炎热难忍,慕容相盈脱下衣服捂着嘴鼻,以遮挡刺鼻的气味,汗水从他的额头不断滑落,但他保持着行走,越深入熔浆湖越是火热难忍,他甚至都想脱掉全部的衣服,眼睛被烫得都似乎难以张开,好在小道依旧蜿蜒延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忍过这炼狱般的道路,又重归于黑暗,借着月光依稀能够分辨小路的踪迹,也只好向前。月光越来越亮,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月光,而是一大块冰面反射而来的光芒,但两侧的空气变得寒冷异常,慕容神医的牙齿在打颤,身体在哆嗦。
忽然一道色彩斑斓彩虹般的光芒从眼前一闪而过,慕容相盈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确定那道光就在远处不远,但小路表面也开始结冰光滑,稍有不慎就会滑倒,他能够感到四周的寒气不断侵袭他的每一个毛孔,似乎刚刚所有的汗水全部结冰,覆盖在了皮肤表面,然后深入每一根骨头深处。
他忍着巨大的刺痛前行,因为他看到的光芒越来越明显,那是色彩斑斓的金黄尾巴,不多不少,正好九条。
这就是南国九十九年孕育一次的九尾狐?
慕容相盈心中剧烈地一震,他也不顾身体的疼痛,快步向前,追寻着九尾狐的身影。
色彩斑斓彩的光芒消失在一个山洞。
慕容相盈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突然眼前刺眼,一阵晕眩,他昏倒在地。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看到一柄剑插在了地上,剑身发出七彩斑斓的光芒。
九尾狐剑?
帝陟轩位,飞黄服皂。
艺馨城。
皇帝云坚决地说:“母后,朕决不允许雨儿下嫁原国大父。”
贞太妃说:“云儿,这…你得听母后的话啊。”
皇帝云说:“母后,别的都可以依你和摄政王,但是此事绝对不行。”
贞太妃说:“你要知道,你刚登基,人心未稳,西面原国虎视眈眈呢。”
皇帝云说:“母后,你怎么忍心?原国大父已是垂死之人,你想让雨儿嫁给一个死人吗?”
贞太妃说:“这样才能暂时稳定西面的情况。”
皇帝云说:“你就不怕自己女儿沦为人质吗?”
贞太妃刚想欲言又止,这时已经成为摄政王的德史快步地走到主殿,他跪拜着说:“陛下,臣有一喜事禀告陛下。”
皇帝云说:“摄政王请讲。”
德史说:“水国慕容大将军只身一人在贞德城边境,他恳求陛下打开北面的城墙缺口,让他回允承城。”
皇帝云说:“水国的慕容大将军?他不是应该驻守在允承城吗?”
德史目不转睛地说:“皇帝陛下,此事真是天赐良机。”
皇帝云说:“为何?”
德史说:“让大将军留在凤城内,我们自可以向水国讨要允承城的粮食,同时也可以要挟水国发兵南攻原国,这样我们的西镜之危不攻自解。”
“扣押人质?这样朕和原国何异?”皇帝云愤怒地说了一句。
德史说:“陛下!南国刚刚经历分裂,想要聚集人心就必须先聚集粮食,贱民们先填饱肚子,这样才不会造反,然后别的事才能从长计议。”
皇帝云说:“即便这样也不能扣押水国的大将军啊?”
“臣何时说过扣押?若是大将军心甘情愿留在艺馨城又如何?”德史说完瞟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贞太妃笑了一下,顿时心领神会。
“皇帝云说:那就好生伺候着,朕打算国宴招待。”
薰炉炳明,桂酒清扬。
已经是浓妆艳抹的贞太妃,还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面容,也不知道抹了多少妆粉,仍然嫌自己的面容不够白嫩,难道是因为自己确实老了?贞太妃狠狠地皱了下眉,弄得眉黛都变形了,也不知道试了多少簪、钿、钗、笄和梳篦,这发饰始终没有一件满意,
慕容相盈说:“拜见南国皇帝,南国摄政王。”
皇帝云说:“大将军免礼。”
慕容相盈说:“在下恳请南国皇帝开启北面城墙缺口,让在下回到允承城。”
德史说:“慕容大将军辛苦了,敢问是为何会到了贞德城边境?”
慕容相盈说:“在下本想去袭击东面的伪南国政权,奈何遇到埋伏。”
德史说:“埋伏?伪南国不是只防御不进攻吗?”
慕容相盈说:“来自丛林的埋伏,为首的用一柄火剑,在下敌不过,惭愧。”
皇帝云说:“慕容神医路途劳顿,朕特意准备了国宴,还请慕容神医到偏殿用膳。”
慕容相盈说:“在下只想尽快回到允承城。”
“唉,慕容神医何苦如此焦急…”德史刚想说完,只见贞太妃飘然而至,她全身缟素,长直黑色亮发,面容丝毫没有一点胭脂味,甚是清新可人,胸前的一对神物晃动着,她似乎没有穿亵衣,隐隐现现。
慕容相盈也看呆了眼,这打扮完全就是水国女子。
贞太妃说:“拜见慕容大将军。”
慕容相盈说:“敢问这位是?”
皇帝云说:“这是朕的母后,前皇帝的贞妃,贞德殿之主。”
美酒、美人、美歌、美舞。
贞太妃的舞姿虽然不及当年南国第一美人,她的姐姐艺妃,但也是曼妙多姿,美轮美奂,
德史见状立刻举杯说:“听闻慕容神医无论气力还是医术都属水国第一,本王敬神医一杯。”
慕容相盈说:“摄政王过誉了。”
德史说:“神医不废一兵一卒,智取允承城,真可谓是古今第一奇袭啊。”
慕容相盈说:“人死后不过腐肉枯骨,草草茔葬,大战百姓遭难,在下也只是奉水国国王之命行事而已。”
皇帝云突然不悦地道:“可允承城自古以来是南国的土壤。”
贞太妃和摄政王不住地使眼色。
慕容相盈说:“恕在下直言,南国非皇帝一人之南国,天下非皇帝一人之天下。”
皇帝云说:“那按阁下之言,南国为何人之南国?天下又为何人之天下?”
慕容相盈说:“天下为两人之天下。”
皇帝云说:“两人?”
慕容相盈说:“一人为百姓,一人为精英。”
皇帝云说:“那慕容神医自然为精英了。”
慕容相盈说:“不敢,南国为何人之南国在下不敢妄议。”
皇帝云说:“按照神医刚刚所言,南国为国中之百姓,水国自然为国中之精英了。”
慕容相盈突然笑道:“皇帝言重了,水国的盾根本不是南国之剑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原国的刀,夏国的弓,美女国的针,单从兵器武学而言,水国就不是国之精英。”
皇帝云说:“兵器永远是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况且先皇帝在世的时候总是教导朕,永远是人在用兵器,而不是兵器在用人。”
慕容相盈说:“皇帝陛下所言有理,不过神剑自是不同于一般,就像贵国的天狐剑、当康剑、肥遗剑、朱厌剑自是剑中精英?”
皇帝云说:“何为精英?”
慕容相盈说:“好即是精英。”
皇帝云说:“大道至简?”
慕容相盈说:“大道至好。”
这时,摄政王德史说:“好是女子。”
“那本太妃就是大道了。”贞太妃接话说,众人大声欢笑。
这时,宴席外突然来了士兵,神情凝重,肯定是有紧急军报:
原国大父归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