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雄主龙宇为振兴轩族,铸黄金台广招天下名士,天下震动,名士魏央入朝为相,变更新法,振兴图强。
魏央新法首先改革军法,以军功论职晋爵,又在龙宇的支持下,变革军制。
轩军原分央军和镇军两支,央军直属于轩皇,镇军是七大家族的诸候军队。
每一家的镇军都弱于央军,但合在一起,却可与央军分庭抗礼,这是历任轩皇的一块心病。
魏央将原有的两军变作三军。第一支叫锐军,从将央军中遴选精锐,平时拱卫都城,战时临机调动。
第二支称边军,遴选诸候镇军的精壮者,与剩余央军混编,组建新的军队,朝庭指派将领,戌守边关。
第三支称镇军,是诸候剩余的军队,由诸候直接掌控,镇军被严格限制,不得超过定数。
“精锐军,壮边军,弱镇军”,是魏央新法的方式,诸候势力再难壮大,七大家族对魏央恨之入骨。
龙宇在世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龙宇一死,龙凌暗弱,他们便蠢蠢欲动。
魏央新法深得人心,难以推翻,他们便变换法子,既然镇军被限制,便向其他两支军队经营。
锐军是轩皇根本,打不了主意,但边军是新军,又有混编的诸候镇军,只要能控制边军,照样能坐大。
因此,争夺边军控制权,成为诸候新目标。
三年前出身锐军的即翼山主帅常何被贬,便是诸候合力的结果,接任他的卫将军黄无伤,是七大诸候排第二的荆南城黄家。
但即翼山的大败,让黄无伤面临三年前与常何一样的帅位危机,虽由出身北榭姬家的国舅姬显忠力保,帅位暂时无忧,但若野王城再失,姬显忠也保不了他。
即使野王城如此重要,黄无伤今日召开的这次军事会议,却不是为了野王城的城防事宜。
黄无伤生得精瘦,散淡眉、三角眼,高颧骨,面上无肉,一脸严肃的坐在大帐的帅位上。
轩族军职最高是三大将,分别是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其下是前左右后、冲锋护卫八上将,其下再是杂号将军、偏将军、裨将军等等。
黄无伤官居八上将之一的卫将军,是轩军的大人物。
下首上位是他的副帅,征北将军尤达安。
轩军中的翊军、镇军、武军三将军可担任三大将的副帅。其下镇东、镇南、镇西、镇北、征东、征南、征西、征北八将可担任八上将副帅。所以虽然都是杂号将军,他们高出其他杂号将军一等,平时军士们称“三军八镇”,或是正号将军。
尤达安之下,其他将军依次坐开
第一位是破狄将军、野王城守颜卿。下面是轩族边军二军军长、威武将军吴天;边军三军军长、荡寇将军史千;边军五军军长、偏将军屠万;末首坐着颜卿的副手偏将军及姜。
黄无伤开口打着哈哈,与众人寒喧。
刚招呼完,正要说正事时,破狄将军颜卿迫不及待站起身来,对黄无伤拱手一躬,说道:“黄将军,灵军屯兵城外,对我野王城虎视眈眈。而我军却士气低落,军纪涣散,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卑职以为必须尽快整肃军纪,重整士气,方可应对灵军。”
颜卿身高七尺,一张国字脸,目光炯炯有神,说话时眉头一直紧锁。
黄无伤听颜卿说完,眉头立时皱起,这次军事会议不是为了士气的事,但颜卿开了口,他不能不答,说道:“依颜将军之言,该如何整肃呢。”
颜卿一听便来了精神,忙道:“整肃军纪无非四个字,赏罚分明,有功要赏,有过则罚。”
话毕,征北将军尤达安站起身来,说道:“颜将军,士气之事非旦夕可为,今日另有重要事宜,此事还是留到以后再作商议吧。”
颜卿忙道:“尤将军,灵军兵临城下,还有何事比野王城防务更为紧迫。”
尤达安见颜卿不依不饶,顿时心头不快,说道:“颜将军有所不知,黄上将已多次下令加强军纪,斩杀触犯军规的军士,但其成效不大,起初还能震摄一下,但过个两三日便又焕散了,这些臭军头,个个只会打着自己小算盘,不思报国,也是没有办法。”
说话间又看了看颜卿,说道:“所以我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留待下次再说吧。”
颜卿一听更急,每次说到这个问题都不了了之,现在军心涣散,已是刻不容缓了,想着忙道:“尤将军此言差矣,以前虽要求加强军纪,但多光罚不赏,将士没有盼头,当然不能长久。若我们有赏有罚,让军士觉得有希望,相信一定能激发士气。”
尤达安见状,知道颜卿今日是非要咬着此事了,一时也没了主意,侧头看黄无伤。
黄无伤对颜卿也是一肚子不快,但仍压住怒气,说道:“那依颜将军之言,该如何做呢。”
颜卿道:“远的不说,近日我闻边五军有一名什长,名叫林予天,此人三年间斩灵军偏将两人,头领六名,即翼山下更是挡住獠虎冲击中军大帐,军士们冠以五军之狼的称号,这等人才,我们要重赏,让军士们会看到希望,才能重振士气。”
边五军军长屠万听他说五军之事,脸上便挂不住,站起身来,不岔道:“颜将军,林予天是我五军的人,赏不赏他是我五军之事,你是否管得太宽了些。”
颜卿忙道:“虽是五军之事,却事关全军士气,颜某从公而论,屠将军勿怪。”
却见屠万冷哼一声,说道:“林予天一个小小的什长,就敢称五军之狼,若升了他个一两级官还得了,不是要骑到我们这些将军的头上了吗,不升就是给他个教训。颜将军,我再劝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手别伸得太长”
颜卿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按军功晋爵论职,这是当年魏相国变革新法的根本。今林予天奋勇杀敌立下大功,如何不能赏,倒是屠将军你迟迟不为林予天请功,是何用意。”
屠万一听大怒,猛的一拍桌子,大声道:“颜卿,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说了,我五军之事,与你有何相干。”
黄无伤见二人争吵,忙道:“好了,二位将军不要吵了,林予天之事是小事,容以后再说,今日议事……。”
颜卿见屠万出口伤人,登时也来了火气,不等黄无伤说完,便抢先道:“黄将军,林予天之事全军皆怨,若再不论功行赏,会寒全军将士之心呀。”
黄无伤见他如此不识时务,居然敢抢白自己,登时一脸不悦,说道:“颜将军,我说了,此事以后再议。”
屠万见黄无伤对颜卿有了怒意,一脸得意,在一旁拱火道:“颜将军,黄上将已发了话,你不会连黄上将的话也不听了吧。”
颜卿见屠万得意的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大怒道:“屠万,别以为我不知道,林予天三年间在你五军立下许多大功,都被你冒领了。你因他的功,劳从一个尉官一路升到偏将军,就算是知恩图报,也该为他说几句话吧,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话一落音,屠万还未及发怒,却见那黄无伤一拍桌子猛的站起身来,大吼道:“颜卿,你好大胆。”
颜卿见黄无伤发怒,一时猛的一怔,忙道:“黄将军,颜卿从公而论,如有冒犯还请恕罪,但赏那林予天事关全军士气,刻不容缓呀。”
黄无伤怒道:“好好,你让我赏他什么,我哪里还有官给他。言相国的远侄言世潘从军,言相国再三嘱托要好生照顾,可我却只能给他个营尉,那林予天不过一介平民,身份比言世潘如何。”
颜卿一听心凉了半截,终于听到了黄无伤真心话了,此前传言黄无伤胸无点墨,只懂钻营,但他以为到了卫将军这个位置,再怎么也会有点本事。没想到身为堂堂卫将军,竟公然说出这等话来,真是让人心寒,也不怪他有常败将军的名号了。
想着不禁冷笑一声回道:“言世潘白身从军,林予天屡立战功,若按魏央之法,言世潘只是小卒,林予天当为将军。”
黄无伤听罢登时大怒,大吼道:“大胆,颜卿,你张口闭口魏央之法,魏央都死的只剩一把骨头了,你去棺材里和他去讲魏央之法吧。”
颜卿一听,顿时心彻底冷了下去,黄无伤此等人居然可以坐上八上将之一的卫将军,不禁感到悲哀,怒道:“黄将军如此,颜卿也无话可说,黄将军这般领兵,颜卿只希望野王城,不要重蹈即翼山下的覆辙。”
即翼山的大败,是黄无伤的心病,他正千方百计摆平朝野压力,平时大家提都不敢提这事,颜卿这时提起,就是公然挑衅。
黄无伤暴跳如雷,大喝道:“大胆,颜卿,一个小小的杂号将军,本上现在就可以罢了你。”
“黄将军,您虽是上将,但颜将军也是堂堂破狄将军,岂能无故而贬。”
一个声音传来,众人视之,是颜卿的副将及姜。
颜卿听罢,冷声一笑,说道:“及姜,我轩族有轩族的法度,黄将军身居帅位,要废我这小小的破狄将军当然可以,但如何向朝庭交待,黄将军自己去思量了。”
说罢也不想多待了,起身道:“野王城防务繁忙,你们有什么要事便先议吧,颜卿就此告辞了。”
说罢不顾黄无伤,转身而去,及姜紧随其后。
黄无伤还在盛怒之中,大骂道:“滚,给老子滚。”
颜卿大步跨出大帐,长吸了一口气,只觉大帐外空气都似清新些。
身后的及姜追上他道:“颜将军,您刚刚太冲动,可闯下大祸了。”
颜卿道:“什么大祸,大不了就是贬了我这破狄将军吗。”
及姜道:“不止如此简单,将军方才骂屠万,可知为何黄无伤会突然起身吗。”
颜卿罢一思索,却觉有些奇怪,屠万虽然平时捧着黄无伤臭脚,却也不是心腹,黄无伤犯不着为他出头。忙说道:“这是为何。”
及姜冷笑道:“黄无伤三年间屡战屡败,未立寸功,那林予天三年斩了那么多偏将头领,你认为黄无伤是眼睁睁看别人立功的人吗。”
颜卿听罢大惊道:“你说林予天战功是黄无伤…。”
及姜点头道:“林予天立的功劳,黄无伤报到朝庭领大头,屠万只领个小头,你方才骂屠万,不就是骂黄无伤吗,冒领军功是大事,将军要小心了。”
颜卿听罢又怒上心头,指着大帐怒骂道:“这便是堂堂的卫将军,有这等将军,我们还能打胜仗吗。”
及姜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想要轩族重兴,只有等龙破军王子登基了。”
颜卿听罢不禁面色一正。
大帐之内,黄无伤还在大发雷霆,诸将不敢发一言。
良久,待黄无伤怒气稍解,尤达安才敢上前道:“上将息怒,不要为一个颜卿而误了正事。”
黄无伤这才回过神来,说道:“你说的对,娘的,差点误了大事。”
说着整了整衣冠,平复了心绪,说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新年刚过,都城的公子们到处找玩处,不知谁想到边境野王城,组了个观光团要来这里踏青。这些公子的来头都不小,全是达官贵人子弟,都城名媛曲菲也在里面,他们在野王城可不能出意外,我召集大家,是想商议一下安全事宜。”
说话间他想起曲菲,不由得使劲咽了一口口水,曲菲艳名四播,黄无伤也与其春风数度,一想起她那如水蛇般摆动的身体,只觉一股热血上涌。
话一落音,帐下顿如炸了锅,一军长吴天忙起身道:“黄上将,野王城正与灵军作战,他们却要来这里踏青,这是谁想的,也太危险了吧。”
黄无伤也正恼火,这群公子哥若出了篓子,可比即翼山大败更严重,忙说道:“我当然知道,也曾劝戒过,但说这些都没用了,观光团十日后到野王城,出了事谁也跑不掉,诸位可要尽心了。”
话一落音,下面又是议论纷纷。
三军长史千起身道:“黄上将,野王城城防坚固,观光团若能顺利到达野王城,料也无大碍。但怕的就是野王城外山路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走错路,绕到灵军大营的边上去,可要小心了。依在下愚见,我们应一边派人接应,一边派斥候查探灵军消息,以策万全。”
黄无伤连连点头,说道:“史将军言之有理,我们便派两支队伍,一支去接应,一支去侦查。”
吴天道:“黄上将,史将军话是说得没错,但是接应好办,侦查就难了。这些天派了十多支斥候打探灵军消息,可一过石鬼坡便会被悉数捕杀,那里又没有灵军的岗哨,我们竟然无一走脱,还真是邪了门了。现在城里人人自危,没有军士敢出城了。”
这番话立刻得到了史千和屠万的共鸣,却听屠万道:“吴将军说得不错,前几天我命手下一个什长去城外探听消息,那家伙先是死活不肯去,后来我说不去便斩首示众,那家伙回营竟然自杀了,还留遗书说与其曝尸荒野,还不如自我了断,好歹有人收尸,你说还有人敢去吗?”
说话间三人都连连点头。
黄无伤听罢急道:“不去也得去,观光团出了问题,谁也脱不了干系。”
正在这时,突听帐外吵吵嚷嚷,黄无伤正心烦,大怒道:“外面怎么了,不知正商议大事吗。”
尤达安忙出去查看,刚到门口,只听一个声音哭着大叫道:“你们干什么拦我,我是言世潘,我要见黄伯伯。”
尤达安面色一紧,忙说道:“上将,好像是言营尉。”
“言世潘。”黄无伤忙站起身,整了整衣冠,抬手道:“快快,快请进来。”
尤达安将言世潘迎进帐来,言世潘进帐,一个箭步便奔了过来,跪倒在地,痛哭道:“黄伯伯,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黄无伤定睛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言世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肿得像包子,右眼青得像葡萄,嘴角边流着血,门牙也少了一颗。
黄无伤见状大吃一惊道:“言贤侄,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言世潘哭道:“就是那狗贼林予天。我奉黄伯伯的命令整肃军纪,那林予天不但不守军纪,反而怀恨在心,他趁我落单时,伙同手下将我打成这个样子,黄伯伯,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黄无伤一听面色一沉,怒道:“又是这林予天,反了他了,一个小小的什长居然敢打长官,达安,给我绑来。”
尤达安听罢微微一怔,附耳悄声对黄无伤道:“这个,上将请三思。”
黄无伤一听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尤达安道:“林予天不同一般的什长,五军之狼名声全军皆知,今日将他绑来容易,可万一引起全军关注,只怕最后事情不好收拾。”
黄无伤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不赏林予天,军中多有打抱不平者,方才的颜卿便算一个,若再将他抓来,弄不好便会引起众怒,那便不好收场了。
看了看堂下的言世潘,大声道:“那言贤侄怎么办,这顿打就白挨了吗。”
言世潘也哭丧着脸道:“是啊,尤叔叔,那林予天的嚣张劲你是没有见到,他连你和黄伯伯都不放在眼里。”
尤达安微微一笑道:“言营尉请放心,卑职有一计,既可让言营尉出一口恶气,又让军中谁都没话说。”
黄无伤听罢眼中一亮,说道:“什么计,快说。”
言世潘道:“三位将军不是说没人敢出城侦察了吗,上将您看五军之狼可不可以担此重任。”
话一落音,只见屠万喜得一拍大腿,说道:“对啊,五军之狼当然要干点大事,给老子出城做斥候去。”
颜卿用林予天向他发难,他正恼火,若出城让灵军给解决了,便一了百了。
言世潘听罢,也是大声道:“对,就让他出城去,让灵军收拾他。”
说话间他的眼里射出一道恶毒的光来,他来野王城已十几日了,当然明白出城侦察意味着什么.
黄无伤听罢略一犹豫,说道:“既然如此,好吧,就派他那一什人作斥候,出城侦察灵军动向,明日便起启,不得有误。”
众人齐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