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早上的时候还艳阳高照,中午这大雨说来就来……
那人左腰间斜挎着一柄长剑,右手遮着头狼狈地冲进了泪江上的风雨桥。泪江是唐国和吴国的边境,以江中心为界向西为唐国国境,向东为吴国国境。
风雨桥上大批来往商贩因为大雨在此落脚,桥的两边有着茶馆,食店,商铺;这座风雨桥更像是一条步行街,热闹非凡!
月明窜进一家茶馆,将外套脱下用手拧了拧湿透的外套,将它铺在长凳上。这茶馆也不比街上的茶馆,四周是没有遮蔽的,风雨桥的店铺都只能算是摊位,虽然比不了真正的商街里的大茶馆华贵气派,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桥外大雨淅淅沥沥,桥中安然听雨;桥下大江水流湍急,桥中悠然观江中鱼跃。
老板走上前来,满脸堆笑,递上一条毛巾,说道“客官,湿透了吧!擦擦!”
月明接过,道了声谢谢,右手伸进胸口内兜,摸了摸,还有一个大钱,问道:“老板,一壶温酒多少钱啊!”
“两个大钱,再送一碟花生米!”
月明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老板,我只有一个大钱,您看?”
那老板虽然满脸堆笑,人畜无害,可是毕竟少了一个大钱估计也绝不会做亏本买卖,果然他脸色一黑,道:“这可不行,你要是没钱的话请离开,我还要招待别的客人呢!”
月明正要起身离开,对桌坐着两人,其中一名为仆人打扮,另一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那为首的一位少年喊道:“老板,他酒钱我付了,外加一碟牛肉!”
月明双手抱拳,躬身道谢,坐了下来。他也不是那种死板的人,既然有人请客,身上又不太方便就欣然接受了,如有机会将饭钱还给他便是。
不时,老板便将一壶温酒,一碟花生和一盘牛肉端了上来,月明一头黑色的长发略微有些卷曲,凌乱的披在脑后。
他看向对桌的那两名少年,见两人皮肤白皙较好,特别是为首的那位眼神清澈无暇,像是宝玉一般。
那少年不经意间与月明对视一眼,继而又迅速的移开视线,看向江面,月明暗自道:“原来是两个女孩!”
桥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茶馆里的几张小桌已经坐满了人,这时月明发现了些许的诡异,虽然这几张桌子的人看起来互不相识,可是他们眼神有时会交错在一起。
一般人觉得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现实中互不相识的人不太可能会眼神之间发生交流,即是不小心对视也会马上移开,况且对于男人来说这可能是一种挑衅。
月明还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杀气,这杀气被掩盖在人声,雨声中;月明已经有了警觉,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认识的,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对面的两人。
月明把酒壶拿起,走到那两人跟前,说道:“两位公子……”月明不善言辞,这话头也不知怎么打开。
右手边仆人衣着的那位说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月明说道:“我能坐下说吗?”
正首位置的那少年,收起折扇,说道:“你坐吧!”
月明坐下之后,拿起杯子倒了一杯酒,也不说话。
那少年说道:“说吧!如果我能帮到你的,尽力而为!”
“公子……”另一名少年说道。
月明食指指伸进酒杯,嘴上说道:“没什么,在下想感谢两位,如果不是两位在下这壶酒都买不起了。”
“小事,不用……”他话还没说话,突然见到桌上一行小字,写着:“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月明站起身来,说道:“在下这就走了,两位是否要与我同行,在下是一名浪客,一般的小毛贼还是能对付几个。”
为首的那位少年站起来,说道:“若男,我们也走吧!家里还有些事情!”
若男,也就是他那仆人将一两碎银子放到桌上,“是,公子!”可是他一转身,好巧不巧一个大汉从他身后经过,左手里拿着一壶酒,若男还没有碰到他的时候那壶酒就已经掉了下去。
那大汉嗓门极大,低沉雄厚,月明见他说话中气十足,无疑是个好手,那大汉吼道:“小子,你给我的酒打翻了,还不快赔我!”
“明明是你自己没抓稳,又不是我碰的,为什么要我赔!”
若男还要争辩,为首那位少年将若男揽到身后,说道:“多少钱,我们给你!”
那大汉道:“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这店家的酒不过两个大钱一壶,哪里来的一百年银子!”手持折扇的那少年说道。
“谁说这是店家的酒了,虽然这酒壶是店家的,可是酒却是我自己的,是吴国鱼人酿,你说值不值一百两!”那大汉又问道老板,“老板,你说这是你的酒,还是我的酒?”
那老板唯唯诺诺,“是,是,是……”
“是什么?是你的?还是我的?”
“是我的!不,不,不是我的,是你的酒,是你的酒!”那老板连连摆手……
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驻扎在桥两边的官兵是不允许桥上有人寻衅滋事的,官兵不多时就会赶到。
这时只见那大汉和另一桌的一个农夫对视一眼,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茶杯被摔的粉碎。
茶馆里坐着的另外七人人突然手持刀剑冲了过来来,离那两人最近的那大汉,手里窜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朝着为首那位少年刺去。
那少年被吓得后退一步,被长凳绊住,一屁股坐在长凳之上,而另一名少年则下意识地护在了他公子身前,闭上了眼睛,像是等待命运的裁决。
月明的剑闪过一道寒光,他的剑精准的穿过那大汉的手腕,继而一脚踢在那大汉裆部,眨眼间余下七人已经到了月明跟前。
月明牢牢的将两人护在身下,手中长剑或格或挡,又刺又撩,舞的密不透风。
虽然他们人数众多,可是四周朝着月明攻击的最多也不过三四人,只见月明一剑刺进正首最强的一人右胸,也就是那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农夫,八人连绵的攻势渐缓。
月明一手横扫千军式逼开众人,左手提起名为若男的仆人猛地将他扔下桥面,而桥下恰好有一艘小船经过。
月明抱起倒在地上那位公子,纵身一跃,脚下一登护栏朝着下面那艘小船而去,月明起身瞬间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他已经知道一柄快刀已经到了背后,如若是他一人,便可借着腰力回身一刀,但是他怀里抱着一人,决计是再无可能。
若男已经落到了船上,躺在小船里,似乎晕了过去,而船头那名船夫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把劲弩,指向了月明。
他怀中的那公子也不再装作男声,尖叫了出来,月明手中长剑如同长虹一般疾射而出,那船夫胸口被一剑贯穿,钉在船舷之上。
可是箭矢已经射出,劲弩的威力极大,月明在空中无法躲避,右手正对着弩箭抓去继而快速向右边一带,弩箭穿过月明手掌但是被带偏了轨迹,总是躲过致命一击。
月明落到船上,来不及顾及身上伤痛,拔出长剑,迎击后面追兵!
桥上的那些杀手也纷纷跳下桥面,不过绝大部分落到了江中,这两天的泪江水流湍急,那些人落入江中的杀手转眼已经不见踪影。
可是还是有两三名好手跳跃力极强,眼看就要跃到了船上,三柄快刀朝着月明头颅斩下……
只见月明低头,身体微微蜷曲,像是潜伏的猛虎;他右手反握剑柄于胸前,侧对着空中三人,霎时间……一道圆形光弧斩过,只听一声剑鸣,三声水响,三人便落入了江中,江中出现了一抹红色的丝带而后又被冲散。
这个时节的泪江水流湍急,按理说,不应该有船在江面行驶,可是这艘小船应该恰恰是他们接应的小船,顺着水流可以极快的离开现场。
月明看了看先前晕过去的那仆人,发现没有太大的伤势,只是手臂几处淤青而已,他不过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晕了过去。
月明看向那狼狈不堪的公子,问道:“你受伤没有?”
“啊!我……”他急忙摸了下身上,“没,没有吧!”那公子惊慌失措,连自己有没有受伤都不敢肯定。
月明道:“泪江这时水很急,前面要经过连云山,哪里水流更急,这个时候一般都不会有人在江面行船的。”
月明右手鲜血直流,他将自己破烂的麻衣撕成巾条,简单的给手包扎了下。
那公子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假扮男人的身份,用女声说道:“你,你受伤了!”
月明笑了笑,“你请我吃了一顿饱饭,我算是报答你了!”
“可是……”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伪装自己的声音,转而又压低了声音,装作男声说道:“这怎么能抵,您对我可是救命之恩!”
他关切的又问道:“你还有哪里受伤的,我这里有一瓶金疮药,应该可以帮上忙。”
月明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布满伤疤的上身……
“你,你干什么……”
月明将衣服脱下,只见滚热的鲜血还冒着热气从背后一直流到裤腿,月明转身一道两拃长的伤口在肩胛骨之间,狰狞可怖,皮肉完全翻了过来,像是一条草原上的大裂谷一般。
月明从衣兜你掏出一根弯针和一卷鱼线,问道:“你学过刺绣吗?”
“我学,学过,可是你这伤太严重了!”她已经忘了男人一般是不会学刺绣的。
“希望你能给我缝好一点!”
“什么……缝好一点,难道你要我……”
“嗯,你帮我缝一下伤口,背后的伤口我自己不好缝,麻烦你了!”
“可是我,我不会啊!”
“你不是学过刺绣吗?当绣花就行了!先把药擦在伤口上。”
“好,好!”
她柔嫩的双手还从为粘过如此的血腥,她看着眼前这人微笑着将后背交给她,心里也有了信心。
她问道:“你痛吗?”
“还好,不算太痛,只是如果流血太多会让我很虚弱!”
“你是铁人吗?这,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不痛,呜……”最后她说话居然带有了一丝哭腔!
月明笑道:“我知道你是女孩!”
“你是刚才知道的?”
“不,见面的时候!一个男人很少有这样白皙的皮肤,你的眼神也不是一个男人的眼神,像是水一样!”
她脸色微微泛红,有些娇羞,可是月明却看不见,她问道:“你是谁?你何必又要就我们?”
“我叫月明,是一名流浪的剑客,你呢?我看你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是仇家报仇吗?”
“我,我叫赵……灵儿。”她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追杀我,也许是我父亲的仇家吧!好了,缝好了;血也止住了!”
“谢谢,你的药很好,如果是一般的药不可能这么快就止血的,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这,这怎么能算,你是因为就我们而受伤的,这是我应该的!”
“那现在就两不相欠了!”
……
她那丫鬟暂时还没有醒过来,两人话题就此终结,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小小的船舱里却安静的异常;赵灵低着头玩弄这手指,月明则闭目养神。
赵灵想要找个话题聊聊,打破这压抑的安静。狭小的船舱,月明坐在她的对面几乎是膝盖对着膝盖。
赵灵儿抬起头,突然月明一头栽进了赵灵儿怀里,“你,你干什么?我是不可能……”
赵灵儿发现月明像是死人一般,身材高大健硕的月明趴在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赵灵儿终于发现月明的异常,他不是要非礼她,而是昏了过去,她用手探了下月明的鼻子,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她艰难的将月明扶起,让他斜躺在船舱里,狭小的船舱睡着两人让空间更加小了,赵灵儿心急如焚,不知所措,她还真怕月明就这样死了。
赵灵儿捏起若男的鼻子,若男呼吸不畅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这,这是哪儿?”她反应过来,急道:“公……小姐你没事吧?受伤了没?”她见赵灵儿披着头发,眼角有着些许泪水,于是改口交了小姐!
“我没事,只是,只是他有事儿!像是快要死了!”
“他是谁?”
“他就是救我们那个人啊!要不是他我们就死了啊。”赵灵儿轻轻拍了下若男的脑袋。
“这,这可怎么办啊!”
……
两人都不知所措,无计可施,于是只好让月明听天由命了……